風陌疑惑不已，考慮許久才開口問︰「你到是挺相信那人？難道沒想過就一個不會武的人來說，他膽子太大，也太好管閑事？」
「當然想過，所以才有意思。」
「有意思？」風陌愈加不解，臉上的刀疤忍不住抖了抖，問︰「你們是舊識？」
珞殷急忙搖頭，從見面到現在不足一日，勉強算認識，哪里稱得上是舊識。
睚欣沒有回頭，卻也同時否認道︰「我舊識很少，他恰好不是。」
風陌覺得奇了︰「在下也算行走江湖多年，見識過的個中高手與形色各異的人也不算少數，到是沒見過你們倆這樣的人，到是奇怪得有幾分特別。」
珞殷低頭看看自己，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面上定然還是普普通通。他抬頭看睚欣，穿得到是世家少爺的三重錦緞，動作卻滿滿是江湖中人的灑月兌怡然，若說是臉好看與否，他到的確特別。
他正疑惑，卻听睚欣已經清冽的問︰「此話怎講？」
風陌琢磨了一會兒，才開口︰「一個普通得太過平常，一個驚艷得太過顯眼。」
依常理而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兩人卻找不到什麼相似之處，還能恰巧湊在一起，直叫人覺得怪異。
珞殷偏了偏頭，只覺得風陌似是話中有話，他卻听不明白。
睚欣依舊似笑非笑，已是沒興趣與風陌繼續多費唇舌，沖他微挑下巴，頗有幾分催促速戰速決的意思。
「動手之前，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風陌卻是還有很多未想透的地方。
睚欣頷首︰「你趕快問，不過我未必會答。」
「那我先問第一個問題。」風陌有些無奈︰「為何要偷這盒子？」
睚欣似笑非笑︰「閣下也是偷來的，卻不知道原委？」
風陌被堵得啞然一瞬，咳了聲才繼續問︰「北城總兵是你殺的嗎？」
睚欣反問︰「殺他對我有何好處？」
風陌頓了一會兒，又問︰「刺史和督辦是你抓的嗎？」
睚欣開始不耐煩道︰「同一個答案我不想說兩遍。」
珞殷抱著木盒，蹲在牆角，猛點頭。心底直說，這人昨晚就只顧著吃吃喝喝呼呼大睡，還跟他吵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當然還搶了好久的被褥……哪里有空去殺人抓官。
「你當時躲在客棧的哪里？我自認搜的挺仔細，卻沒現。」
「顯然還不夠仔細。」
「你是怎麼知道東西在芙風樓手里？」
「猜的。」
「你是不是會‘萬頃天光’這門絕學？」
「入江湖，自然要會個幾門絕學。」
「那你師出何派？承自何人？」
「……」
一轉眼，便問了近十個問題。
問到後來，睚欣已是干脆便閉口不答。
珞殷探出頭盯著二人，心底只是奇怪︰莫非這武林人士打架前都會這麼羅嗦？
風陌終是現睚欣的不耐，恍然現自己的確問得太多，便後撤了小半步，拉開架勢，準備動手。
這時卻听睚欣突然開口︰「你問了這麼多問題，我也有個問題想問。」
方才風陌出現的時候，睚欣便現他比之前更有禮貌，料定對方不會拒絕。
風陌也只覺得自己問了那麼多，讓睚欣問個也不吃虧，便點頭︰「你問。」
睚欣到是不客氣，直接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與睚欣得答非所問不同，風陌到是願意從頭說起。
「在下沒有其他優點，對人偏偏記得頗為深刻。我記得你的身形和眉眼，至于聲音，就更簡單了……」說著他咳嗽了一下，再開口聲音已經提高了許多，宛如雙十少女，嗓音清甜的開口道︰「小女子初出江湖，還請睚忻少俠手下留情。」
他那清甜的聲音與高壯的武人身形與臉上的刀疤湊一起，讓听的人難免打了個冷顫，直覺得惡心。
睚欣似笑非笑盯著他，明了的點頭。
那邊珞殷卻把盒子放在膝上，直搓自己的手臂，覺得這扮女裝也是需要天分的！尤其是外貌的天分！
「其實有一點最明顯。」
「？」
「你背著這麼個盒子到處走，我在這龍泉城中也算有些人脈，只要有人看到誰背了個差不多大小的盒子，必然都會向我稟告。我得到消息前去查看，現身形與昨日那女賊相差無幾，想認錯也不能。」
「……」
睚欣一時默然，風陌臉上的刀疤卻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在笑。珞殷蹲在牆角直捂著嘴，連眼底都是滿滿是笑意。心道︰就說別這麼招搖。
「我想再問一個題……」睚欣再度開口，這次是風陌覺得有些奇怪了。畢竟開始時，他想問對方卻覺得麻煩，催促他要打就快點動手。現在則顛倒過來，似乎像是……
「你在拖延時間？」
睚欣似笑非笑，不動聲色。
他不答，風陌反而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得罪。」
兩字出口，他身形雖是未動，卻已有數道勁風自他手中飛出，他的人與風聲同時來到睚欣面前，掌法一舜鋪展開數十招之多。招招狠戾，不是迎著門面，就是向著死角。
睚欣見風陌動了，也一掠，閃身便已浮到三丈之上。
空中本無踏物，風陌的掌風卻已經緊隨而來，朝著他懸空的位置拍出數招。若是他人，剛用輕功躍起無處借力，加之又被伏擊，定然是會中上數掌，一敗涂地。睚欣卻是在空中一擰身子，躲過了第一組掌，等懸浮到最高那點，驟然收起身上內勁，猶如重石般猛的往下一掉，直沉到途中，躲過了頭頂數道擦而過的掌風。臨近落地，他又再度提氣，浮空一轉身體，整個人上下顛倒，腳下卻借著頭頂的掌風橫向一渡，浮在半空，有如河魚浮水般，劃到五丈開外，同時抬手，隔空朝著風陌也拍出數道勁風。
那內勁來得又急又怪，像是隔空打物，卻由不得風陌考慮接還是躲，已是挨上了雙臂。
風陌一愣，卻沒有被打中皮肉的實感，更沒有痛感，反而覺得一股力道直接拍到了手臂的血管之內，順筋脈逆流而上，體內一瞬產生數道古怪的內勁，順著兩手往上爬到了肩膀，耳中莫名已是轟鳴作響。
風陌忙道糟糕，兩手急急一合，各往自己頸上各拍了兩掌，把那幾道詭異的內勁打散。他這四掌，本是準備襲人的攻擊，現在轉而用在自己身上，一半是為了救自己，另一半則必然是傷了自己。幸好就是這四掌，止了腦袋的劇痛，留下的只是頸側的青黑淤痕。
「萬頃天光！？」
第二次見這萬頃天光，卻遠遠超乎他的預料之內。
他原本就听說萬頃天光是一種內武之學，猜測那不過是內力的一種。既然是內力，所謂由耳借聲導入內力，也不過是以「獅子吼」做雛形的變招。現在切身一遇，立刻醒悟這並非是一種內武，而是一種詭異難測的內力駕馭之法。憑音而攻不過是表象，甚至以逆襲筋脈內息。這往深一層思考，直讓人覺得害怕。
風陌少年便入江湖，已是很久沒有過恐懼。是，如若他剛才不冒著自損八百的危險，用四掌卸去這竄上腦袋的內勁，恐怕已經是筋脈逆行，吐血而敗。與對方擊中自己的萬頃天光的柔和內力不同，他這四掌本就是攻勢，難免擊得他頭暈目眩。待他晃神這瞬，睚欣空中橫渡出去身影又如浮萍般滑了回來，落地之後卻不需換氣，直接再次騰空，轉瞬便落到了風陌身後的死角。
風陌抑著腦中的眩暈，往下一收身形，以極其古怪的姿勢隔空拍出一記拳，雖然因為動作不暢，只有三分功力，卻是獨門絕學「無相拳」。
這拳雖然不狠，卻很快。看方才的牆壁便知道無相拳的厲害，正面挨上自不說笑。
然而，在他以為這掌必會命中背後那人，卻現自己面前白影一閃，睚欣形同鬼魅到了自己面前，二人僅距咫尺。
上下自由，橫向而移，加之隨身一閃……此等詭異的輕功，瞬間讓風陌只想到了一個詞。
「驚鴻照影！」
翩若驚鴻，形如照影。
以為有形去抓，以為浮現去撲，卻只能觸道縷縷殘像，是為︰驚鴻照影。
「你為何會這門輕功？」
驚鴻照影乃是天下間最好的輕功，沒有之一。
能練驚鴻照影的人除了天生身體底子好，適合這學門功夫之外，還必須同時掌握兩種截然相反的極致內力。
以是只至剛與至柔，也以是至寒與至熱。
通常人只能學一種內力，同時掌握兩種恰巧相反的內力只不過是紙上談兵，實際學來談何容易？若非天賦異能，肯定是要走火入魔。
從剛才送來的那兩掌以揣測出，他大約是會至剛與至柔兩種內力。
風陌見睚欣不過十五上下的年紀，方才便感覺他內力極其深厚，卻沒想到那並非是一種內力，而是兩種兩極的內力混在一起，所以才會深讓人難以察覺內勁的底線。
風陌一瞬，腦袋里轉了幾十個念頭。
至剛至柔其實也只是猜測，與至柔內力相反的還有許多種，若是踫巧對方偏偏與自己相生相克，那麼……
想到這里，風陌急忙向後一躍，退開數丈，雙手朝下一覆，仿佛是卸了肩頭的力道。就在這個動作之後，他整個人都仿佛變小了一圈。方才有睚欣兩倍寬厚的肩膀已經薄了一半，兩條手臂也不像開始時滿是筋肉，細了整整一轉。甚至身高也向下縮了數寸，變得只比睚欣高了些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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