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妃 第88章 最後的圓滿(5)

作者 ︰ 瑩小妹

田園閣的二樓是書房,屋內紅木書桌上擺放著一疊一疊的畫卷。細看之下,畫的都是一名女子,淺笑低眉,眺目遠望,含羞帶羞,筆風之細膩,絲絲傳神,可見用心之多。

「這些都是左親王畫的?」應奕琪不可至信的望著滿桌的畫卷驚訝的說道。

應鄖灝目光不轉的盯著院里的紅葉,平靜的說道「這楓林院曾是他的居所,而左親王的畫工在東明皇室之中也頗有名氣,如此,這畫全部出自他手,也不足為奇。」

應奕琪點頭,拿起一幅山水雨幕圖,欣賞道「如此說來,那這幅畫就可完全表達出他的畫功了。而且這旁邊提的詩,也頗有意境。」

他轉身,慢步走上前,明黃色的長袍被風吹卷起,淡淡的檀香在屋間流轉。伸手接過那幅畫,迷茫的目光變得柔和。「難道你看不出,這詩出自誰手嗎?」清透絹麗的筆跡,除了她,別無他人。

應奕琪驚愕,低眸細細看之,略沉思後驚詫道「你是說,皇甫鳳?」

他點頭,唇角染上一層苦澀,目光眺望遠方,幽幽迷離「畢竟她跟了朕幾年,而且她曾經在楓林院為過奴,這兒有她的畫像,有她的字跡也不為奇。」

應奕琪心底訝然,看著他平靜的側臉,心口漫上一層難言的苦澀。搖頭換上輕松笑容「看來四哥將宮里的一切都保留,也是為了她?」

「你清楚,她是唯一一個走進朕心底的女人。可也是朕傷得最深的人。」他將畫放下,坐在桌案後,目光有著濃濃帶著愧疚與歉意。「這里是她生長的地方,是她的根。朕希望能在她有生之年,能夠再回到這里,安靜的度過剩下的日子。這是朕能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應奕琪低頭盯著自己手中早已冷卻的茶,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悶得難受。「可是,臣弟斗膽像四哥說一句,以她的怪格,怕是不會欣然接受。因為四哥你知道,家人在她心中有著多大份量。」

應鄖灝不語,目光灼灼的盯著桌上一幅一幅栩栩如生的畫作,目光迷離,似懷念又似想念……

清華宮自更朝以來就被盛帝做為起居議政宮所,因新朝更替各宮事務都需盛帝全權處理。然各宮事務繁重,每至深夜清華宮內總是燭火不息,為此跟在他身邊的太監李義時時為之擔憂,但卻又害怕龍威,而不敢上前勸阻。

秋夜,涼如水。

清華宮殿門口,李義手端精致的白瓷湯碗,裊裊之氣映著昏黃的燭光向上盤旋。夜幕里,一個青灰色身影悄然隱現,步伐緩慢朝李清華宮走去。李義見狀,立即跑上前去壓低聲音質問「你是何等人,怎生出現在這里?」新朝更替,各方勢力尚未平息,為保安全凡是進去清華宮之人,都必須經過嚴格的盤問。就連在宮前服侍的宮女太監都是從興隆國宮里調來的最得力最值得信任的人。

灰色身影稍稍抬頭,目光平靜的望著李義,用沙啞略尖的聲音慢慢說道「李公公真是貴人忘事,竟連本宮也不識了。」

李義大驚,雙手一個晃動,碗里的湯灑了出來,目光驚駭像見到鬼一般,顫抖著聲音指著灰衣人「你……你是……」

灰衣人輕聲一笑,將頭上的太監帽拿下,微白的發絲瞬間傾泄而下,映著茭白月光,在秋夜里透著幾分難言的蒼涼。

「現在,認得出本宮了嗎?」

他仿若初醒,雙腿不受控制的撲通跪在地上「奴才李義參見秋才人。」

唇角的笑更深,心底泛不起一絲漣漪,對于這個稱呼,听在耳里卻如上輩子一般。這里景物依舊,可那些回憶在腦海里模糊的竟似一場夢。深吸氣,踏著緩慢的步伐直直朝清華殿走去,背後突然傳來李義恍然無措的叫喚「來人,她是前朝公主,立即保護皇上。」

我不理置之,繼續往前走,直到看到清華殿中溫和的橘色燭光下他挺拔俊秀的身影。李義立即跑上前,惶恐稟報「奴才該死,竟讓前朝之人闖進來,望皇上恕罪。」

應鄖灝置若罔聞,腦海間一片空白,呆呆的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子,心中波濤洶涌。

心死未死,情滅未滅。說忘了,只不過是在騙自己,當真正相見,那種感覺還是控制不住涌上心頭。不管經歷了多少痛苦,受過多少傷害,還是無法去責怪。

「你們都下去。」應鄖灝平聲命令。

「皇上。」李義詫異。「她可是前朝公主,萬一對皇上……」

「李義。」應鄖灝語氣加重,目光微冷看得四周士兵渾身發顫。而服侍應鄖灝這麼久的李義自是明白,如此就表示皇上心意已決,再勸下去只怕會惹來殺身之禍。于此,便不再勸阻,只安靜福了個身,領著眾人退下。

四周變得安靜,涼涼的秋風掃過地上殘卷的落葉,消失在夜空里。我們就這樣靜靜的站著,不言不語,似在想念過去,又似在尋找彼此的氣息。

終是我走上前,看著他微倦的臉,輕聲道「在來的路上,我想,見面時該說什麼。可如今真正見了面,才發現原來我們之間,早已無話可說。」深吸氣,胸口微微刺痛,唇角勾起一抹笑「如今來找你,只是想求你,讓我跟我的家人在一起。」

「只是這個嗎?」他笑,目光溫情柔和,飽含萬千情意。

「不然還有什麼?」抬頭望著大殿上方藍底金漆的三個大字,心底苦澀更深。「這座宮殿名字雖如初,可它的主人終是換了。就像李義說的,我是東明的前朝公主,而你是顛覆我國家的人我的家人正在受苦受難,而我又怎能心安理德的回到你的身邊。就像我曾經說過,往事就讓它隨風,散了。我不想再恨,也不想再愛。只想靜靜的陪著他們,度過以後的日子。」

應鄖灝只覺胸口有把刀,在狠狠切割著他的心,這翻話更像一碗鹽水毫不留情的澆灌在傷口上,痛得蝕骨他努力克制想把她擁入懷里的沖動,佯裝面色平靜看著她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容,太醫的話又仿佛響在耳邊。

「朕知道,你心底的傷無法再愈合,對于你的請求朕無法拒絕但也無法答應。」他深吸口氣,轉身走回大殿,我趨步跟上。「朕只能告訴你的是,前朝等人已經被遣送回興隆,這里,沒有你的家人。」

心狠狠的一陣刺痛。

「如此,那我就去興隆。」我倔強的回答,目光堅定。「他們去哪,我就要去哪。」

他轉身看著我,目光飽含憐惜與包容,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朕知道你今日來,必是要達成目的,所以朕會順了你的心願,但去興隆路途遙遠,朕絕不會讓你一個人上路。」

秋盡冬來,大雪紛飛,東明國的雪天可是一番不可多見的好景色。

這日身子難得輕松,我便換了身衣裳,打算到梅園里坐坐。寒雪紅梅立枝頭,望著滿院的紅梅,人整個也輕松了不少。就這樣,靠著欄住望著滿院的白雪紅梅,一坐就是整個下午。等到回過神,殘陽已盡,已到掌燈時分。

回到住的地方,便看到一屋子奴才全跪在地上,有幾個甚至被打得奄奄一息。而坐在廳里的男人,臉色陰沉透著讓人畏懼的嚴肅。心知是自己消失了半天連累了他們,心底涌上一股愧疚。

我上前,向他扶了個身,平靜淡陌道「罪女參見皇上。」

應鄖灝回神,心中一直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下,凌厲的目光稍稍轉柔。「朕說過你在宮里不用行這些禮。」

「皇上的話罪女自然記得,可是這里畢竟是皇宮,禮不可費,每個人都自當遵守規矩。」我抬頭看著他。「罪女今日不小心犯了個錯誤,還希望皇上懲罰。」

應鄖灝目光微沉,溫柔夾雜著寒肅的目光掃向她身後惶恐不安的一眾奴才,沉默些許,開口道「天色不早,姑娘需要早些休息,你們都下去準備吧。」

些話一出,原本屏息提氣的眾人,如施大赦一般應了個是,匆忙退了出去。

待人走盡,他又開口道「如此,你便放心了?」

我不回答,只是解上的斗篷,卻不料腳下一輕,整個人竟他橫抱了起來。

「皇上。」我大叫,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頸,臉色慘白。

他腳步不停直往內室走去,我掙扎想跳下,可無奈卻被他越抱越緊。

「不要怕,朕沒打算對你做什麼。」他的聲音很低很沉,仿佛被壓抑著從胸腔里發出來的,他輕輕將我放在床榻之上,動作溫柔的仿佛是在呵護一個珍貴的瓷器,讓我的心忍不住一陣動蕩。

「皇上說會帶我回興隆,什麼時候?」我迅速轉移話題問。

「很快。」他嫻熟的為我揶好被角,低低的回答。

「很快是多快?」我像小孩子般追問。

他有些許的怔愣「等朕……」

「啟稟皇上,宮將軍有加急的密函。」門外傳來李義刻意拔高的聲音。

我輕笑,望著他微皺的眉宇,心道李義還真不怕死,居然敢在這個時候,掃他的興。

這次回興隆準備非常急促,帶的人並不多,除了隨軍保護的侍衛和服侍的人外,其余人都留在東明,由奕王主持大局。已近年底東明國整日下著雪,天寒地凍路濕,人物雖不多但行程卻是非常緩慢。能回興隆我心底自是高興,可無奈身子禁受不住,病倒。

「姑娘喝藥了。」明黃色車簾被從外挑開,絲絲涼意夾雜著一陣香味撲面打來,喉頭禁不住干癢難受。「咳咳咳。」

服侍的丫頭趕忙將簾子拉下,低頭神色緊張的跪在地上,雙手顫抖得碗里的藥都灑了出來。我無奈苦笑,側頭看了眼坐在旁邊看似正在批閱奏折的男子,虛弱道「藥端過來吧。」

她諾諾將藥呈上,藥的腥苦撲鼻而來,我皺眉,實在不願喝這些藥,可是自個的身子自個清楚,若是沒有這些藥撐著,自己怕是不會這麼輕松。

喝完藥,便斜靠在枕上休息,馬車依舊不停的行駛,一跛一癲無法入睡,靜謐的空氣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唯听得到窗外風聲和紙張的啦的聲音。

「皇上。」我突然開口,聲音低啞帶著濃濃的鼻音。回應我的依舊是呼呼的寒風,但我卻知道他在听,在等著我往下說,心中百轉千回,深吸氣,緩緩道「還記得,我曾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嗎?」

空氣中有幾分停滯,只響起他低低一聲「恩。」

「那我的請求能改嗎?」我起身看著她,語帶哀求「我希望……」

「你希望我善待你的家人,即使他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朕都可以保他們平安。」他放下奏折坐在我身邊,目光包含痛處「在你心里,除了家人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我無措撇開頭,瞪大眼。

「為了家人,你甚至放棄死後能忠義兩全的願望。」應鄖灝再也控制不住心潮涌動,緊緊抱住面前的女子,心疼的低喃「鳳兒,你為什麼一定讓我這麼心痛,心不受控制的一陣激蕩,抓緊被子的手不敢松開。因為知道自己活不久,因為對家人的愧疚,也因為你對我的這份感情。

「對不起,如果傷了你,我只能說對不起。」掙月兌他的懷抱轉身看著他,漆黑的瞳眸早已沒了往日的銳利與冷肅,只剩無盡的心疼與憐惜。「我知道自己的請求很過分,可現在的我,除了求你真的沒有任何……唔……」

唇被實實堵住,溫暖熟悉的味道撞擊著我未平靜的心湖。眼眶酸酸的淚水直往下掉,其實我真的不堅強,一直只想找個能依靠的肩膀……

應鄖灝貪念的吻著懷中女子,熟悉的味道夾雜著藥草的甘苦讓他的心為之震裂,雙臂擁得更緊吻得更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存在,知道她還在自己身邊。每當看到她憔悴蒼白的容顏,心中就好像有把鈍刀在割,一刀一刀痛得清晰。

情到濃時,連理智也不受控制,心底想要的更多渴望更多,縴長微涼的大掌順著她的脖頸一路滑到他細弱的腰間,心疼猶如潮水,病痛已經將她折磨得如此之瘦弱,這個腰竟已不及他的掌大。

胸前一陣涼意,我大驚,對上他心疼的雙眸,心口一陣緊縮。唇再次被堵上,腦海不受控制混亂一片,步步緊的追迫幾乎讓我招架不住,但心底卻不反感,而是異樣的期待。

也許女人就是如此,不管受過多少傷,流過多少淚,對于愛的人,始終無法拒絕,無法恨。

激狂的****勾起了人性最原始的悸動,他凝視我目光灼灼如烈火,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時早已被扯下,唯剩下一件純白色的蓮花小衣,身體忍不住一陣發抖,他迅速拿起被褥將我裹住,深深吐氣在旁邊坐下。

「抱歉。」應鄖灝看著車簾上金絲盤線繡的雙龍戲珠,語帶沙啞的說道。

我合被躺下,臉火燒般熱燙,但心里卻是分外開心。以他今時今日的身份,想此時要我,並不難。可他卻拼命壓抑住自己,因為顧及我。

感動的淚無聲沒入鬢角……

興隆國唐元城周邊的風茶鎮盛帝帶領眾人進入興隆國後,一路並未引人注意,甚至連各地官員也未上前接駕,而且明明已經接近唐元城,可卻在風茶鎮停留,這一切都只能說明,其中必有事發生。我將手中的書放下,絲緒紊亂的看向窗外難得放晴的天空,藍天碧雲,雲淡風清,不時有幾只孤鳥飛過,給這個清冷的冬日,增添一絲氣息……

「姑娘,皇上派人送了補湯過來。」服侍我的丫頭巧穗笑著推門進來,走到圓桌前將手中的朱紅色托盤放下,端起盤里的精致的青瓷湯盅遞于我,裊裊香氣立即盈滿整個屋子。

我側眸看著那碗百合蓮子湯,奇問「這湯里放了什麼東西,為什麼如何之香?」方才還完全沒有食欲,此刻卻有些餓了。

巧穗將湯端于我,見我如此有興志,皺眉想了會才道「這是皇上特地命太醫們為姑娘熬的,奴婢也不知道放了什麼,只是覺得聞著很舒服,很有食欲。」

胸口漫上一股潮熱,我情不自禁笑了,將湯端起一口一口飲了起來。突然想起什麼,抬頭問「對了,你可知宮里是否來人了?」

「來人?」巧穗不知所以。「姑娘您說的是誰?」

我微愣,隨後搖頭,將湯放下「罷了,你既不知曉,就算了。」

巧穗是個心思淺的人,見我如此便不再問,只拂了個身道「那姑娘若是無別的事,奴婢先告退了。」

朱紅色的鏤空雕花門被關上,斜斜的冬陽灑在黑色地板上,將這一室的清冷驅散殆盡。按理說,盛帝回宮,宮里應該會有人出來接駕,就算出了事,憑宮蘗的智能也必然能運籌帷幄更何況還有梅太後。可如今已在風茶鎮停留近五日,宮里不可能會沒接到消息。

心里的不安漸漸擴大,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讓我坐立不安,而這一切不安的來源……

到風茶鎮後,他們居住在鎮上一座別院里,院子靠山臨水是個不錯的地方。

別院東廂房臨時書房外有重重士兵把守,房內應鄖灝正與幾個隨行的朝廷重臣商議軍機大事。

「皇上,據宮中探子回報,寧心王已經控制了整個皇宮,而且還挾持太後,恐怕是想以此來要挾皇上。」一名年紀約六旬左右的老臣雙眉緊皺,語氣凝重的說道。目光不停的流轉在坐在正上方的年輕皇帝身上,想起當今的局面,心底擔憂更盛。寧心王在先帝還未登基之時,就野心勃勃,如今卻趁皇上東征之際發動宮變,帶領十萬大軍佔領皇城。現在更是挾持當朝太後,怕是有意想要挾皇上交出傳國玉璽。

應鄖灝不慌不忙,將手中的書信放下,目光沉靜的猶如外面冰涼的夜空,橘色的燭火在空中搖搖拽拽,為這個壓抑的夜增詭異氣氛。

「徐大人不必哪些擔憂。」他說著拿起桌邊的書信認真細致的折疊起,唇角微勾起,目光灼灼毫無一絲懼怕之間。「朕既然敢只身前去東明,自然是有辦法保唐元平安。寧心王的事朕自是有辦法,你們大可下去休息好,養精蓄銳等待入宮。」

一干大臣有些模不著關腦,望著皇帝如此勝券在握的表情,心底不禁安然幾分。畢竟這位帝王雖年輕,但卻僅用不到五年的時間就收復了一個曾經以兵馬強壯稱霸于三國的東明,而寧心王想必在他面前也只是個小角色。

眾人退下後,屋里回于平靜,應鄖灝重得嘆聲氣,斜靠在椅間,額頭兩邊隱隱泛疼。

門有開關的聲音,他睜開眼,看著走過來的女子,心頭稍稍放柔。「這麼晚,怎麼還不休息?」他問。

我大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望著他微微泛青的眼瞼,笑道「我想最應該休息的是你而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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