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妃 第69章 昨夜雨露(4)

作者 ︰ 瑩小妹

我不以為意,伸手撫干臉上的汗笑道「許是剛才酒飲多了,沒事,歇會就好。」說著便就地靠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冰涼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又靠近幾分,思緒卻糊涂的沉了過去……

等再次朦朧的醒來,我卻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四周高牆聳立,院內卻是雜草叢身,靠著南方有幾間破爛的屋子。看四周雜草生長的方向較為短矮,應該是有人經常從此處過所造成。可是,這里是哪里?又會有誰住在那樣的地方?

理智告訴我這件事有太多詭異的地方,不應該再去往前探究,可理智卻沒辦法制止好奇的腳步。看如今這天色,自己應該未睡多久才是,這麼短短的時間我不可能被人弄出宮,所以自己一定還在宮里,至于這是哪宮哪院,就有待查證了。

疏落的雜草枝相絆的聲音在耳畔絡繹不絕,我懸緊一顆心,漸漸走近那處破落的房子。不時有清風竄過撩起與人高的草蔓如海水波浪般,天色逐漸轉暗,原本沉悶的天空,瞬間變得烏雲密布,四周的空氣也變得濕熱悶氣,心口就像被堵上一層濕棉花,連呼吸都變得費勁。看來有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了,我在心里暗暗想著,人已經走近了門口。站在門外透過破爛的窗朝里望了幾眼,心里一陣驚涼。

破爛不堪的屋頂絲毫遮擋不住屋內的一切,斷腿的桌椅,發霉的床被,坑坑窪窪的泥地上到處是渾濁的積水,甚至就連桌上吃食的碗也是缺口不一。這哪里還是可以住人的地方可是門前的那條整齊不一的路卻告訴我,這里一定有其他人的存在。

「你怎麼會在這里?」紙沉嘶啞的男聲驟然在背後響起,我愕楞,呆呆轉過身。「太子?」兩個字完全不經大腦思考月兌口而出。

看著他驟然沉下的臉和掛著苦笑的嘴角,我無措的垂下頭。他無若的慢步上前,將手中缺了口的鐮刀放下,手上的灰色布衫早已是破爛不堪,滿臉的絡腮胡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一雙如玉的手,也早已看不出原先的光潔與修長。心中忍不住一陣酸感,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走進屋里坐在屋內唯一一張椅子前,抬頭看著我,眼神沉寂如黑夜里的井水,黑靜的讓人恐懼,然而嘴角卻掛著一抹讓人看不透的笑。

「看來他最終還是得到了你?」他語氣肯定,卻夾雜著滿滿的諷意。

我清楚那個他是皇上,但當初,他為皇位不惜利用感情來做為籌碼,那此時他又有何資格用這種語氣來說出這句話呢?原本在看到他如此境地時心里還會難過感傷,可現在,那僅剩的一點感傷,全因為他這句話而煙消雲散了。

我目光一冷看向他「真沒想到,太子在這里呆了這麼久,心里依然還沒有平靜。」

「平靜?」他嗤笑,目光微寒。「只要他還活著一天,我就無法平靜。這些年我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拜他所賜,所以我不好過,他也別想好活。」

我驚愕的看著他眸中炙熱的怒火,心里一陣驚然,後搖頭笑道「自古,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在這場爭斗里你即是已輸,就應該明白成王敗寇的道理。如今的你還能拿什麼去爭,去斗?」

「誰說,被困在這里就沒有辦法,讓他睡不安穩了?」他冷笑,捏起桌上缺破的茶杯在手中轉懸,目光冷冷瞟向我,邪魅一笑,我心中驚涼,不種不好的預感緊緊將我困住。腦子里豁然開朗,今日一切所有的不對勁,仿佛都被這句話串連了起來。

「你真卑鄙。」

我怒罵,轉身就朝前跑,身後卻傳來他邪惡如鬼魅的聲音「我是卑鄙,那他不見得有多光明這個皇位原本不屬于他,可他用盡了一切卑鄙的手段,奪走了原本屬于我的一切。我今天只是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轟動。」

一陣驚天雷鳴在耳邊炸開,腳步一個顫抖,重重跌坐在地。豆大的雨點,啪嗒砸在頭頂,臉上,身上,寒冷徹骨。

胳膊被毫不憐惜的拽起,憤怒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下。

「唔唔。」拼命的想掙扎,無奈後腦卻被他緊緊按住,我害怕的捶打掙扎想逃開,卻被他強硬的撬開唇齒,惡的索吻****。

肩上陡然一涼,我大驚,盯著他如狼般嗜血的眼楮,心害怕的顫抖。

「放開她。」落落的雨聲里,一個威嚴憤怒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心中大喜,鼓足了全身力氣,正欲推開,卻忽然感覺腰月復一陣緊痛耳邊傳響著他,冷徹入骨的聲音「哼,你不是很在意她嗎?如今,我就要你看著他死在你面前。」

刺入月復中的冰冷刀劍又推進幾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要被刺穿,胸口悶疼得緊。

「海棠。」雨幕里傳來他緊張痛心的呼喚,而我卻意外開心,因為我真切感覺得到他的心痛,他的在乎。

視線慢慢變得模糊,思緒也漸漸變得渙散。我緊緊拽住他的衣裳,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太子,放下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被救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的惜秋閣,全身的驚痛,讓我整個腦袋都麻亂不堪,刀還插在我的腰上,冰冷的刺骨的讓我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而周身卻有股暖暖的熱源流進全身,我竟意外的笑了,貼著他胸膛,緊緊拽住他胸前的衣裳。我的視線雖弱,但耳力卻出奇的好,似乎能听得清他胸口紊亂的心跳,將這些日子的陰霾一掃而盡。其實,我終究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天下大義于我只不過是四個字,我只想被自己喜歡的人在乎包圍,不想日日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與其它女人親昵。

「皇上,抱緊我。」我仰頭迷茫的看著他,央求。

他一怔,漆黑鎮定的瞳眸再也無法平靜,用力收緊臂膀,嚴肅的命令匆忙趕到的御醫「杵在那做什麼,趕快醫治,若是秋才人有個三長兩短,朕要了你們命。」

而我卻忍不住鼻頭猛酸,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萬般不舍。為什麼,人總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明白,自己是那麼的傻,怎麼會認為這個男人不愛我呢一個至高無上的皇帝抱著我在大雨中奔跑,即使表面上的他依舊平靜如初,但不停顫抖的身體卻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吃力的揚起手,撫上他僵硬的臉龐,哭了……

一位穿著紫色朝服把脈的老者,臉色沉重,雙手作揖惶恐道「稟告皇上,娘娘月復中的刀刺得太深,老臣想請皇上先行退去,臣與幾位大人要替娘娘拔出月復中的刀。」

「拔刀?」應鄖灝皺眉,黑眸里盡是擔心。「可有危險?」

老者遲疑了會,覷了眼站在身後的其他大人,道「此短刀鋒利無比,刀深入月復中不下四寸。娘娘身子本就虛弱,再加上失血過多,臣等不敢保證,只能……只能盡力而為。」

應鄖灝大怒,原本平靜的黑眸,此刻更加陰冷黑暗,讓站在屋內的眾人皆膽顫的縮緊脖子。「你們是朕花錢養的御醫,朕讓你們救個人,卻只能告訴朕,盡力而為。」

老者與眾人撲通跪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原本還平靜的聲調此刻去續道「皇上饒命,實在是臣能力所限,娘娘真的傷得太重,老臣不敢拿娘娘的性命開玩笑,請皇上明查。」

此話一出,後面皆跟著一大群聲音「請皇上饒命。」

應鄖灝僵硬握緊的手,輕輕被一只柔荑握住,冰涼的感覺讓他心驚。

「皇上,不要怪他們了,讓御醫拔吧。」我望著他虛弱的說。

他全身僵硬緊握的拳頭輕了又緊,緊了又松,似乎在做一項特別難的決定。跪在地上的眾人皆懸著一顆心,心里暗嘆,朝廷上的皇上行事雷厲風行,果斷絕決,讓天下眾人敬畏。而如今的皇上,卻會因為一名嬪妃而舉措不定,著實讓他們好大一番詫異。

「生死由天定,如果老天真的要帶我走,我認了,這輩子遇見皇上,海棠已無悔。」月復部的傷雖還是疼的難以忍受,思緒也混沌到幾乎快撐不住,但我卻還是說出了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話。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親口說出這些,如今趁著自己還有一口氣,道出藏在心里的絲絲情意,也無怨悔了。

他抱著我的雙手又緊幾分,僵持了會,終是慢慢松開,輕柔的將我放在床上,然後慢慢退到床邊,跪在地上的御醫們趕緊上前。七手八腳的往我嘴里喂東西,診看脈搏而我卻怎麼也不敢將視線離開他的周身,眼淚怎麼也關不住,直往下落。突然感覺腰上又是一緊,胸口緊痛喉嚨瞬間涌起一股血腥,我卻強忍著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屏風後,才敢放松讓血順著嘴角滾落……

再次醒來已不知是什麼時候,只覺喉嚨干澀的難受,想起身喝水,卻扯動了腰上的傷,疼得我直冒冷汗。

「小姐莫不要起身。」推門進來的菊清見我醒來,驚慌的放下手中的托盤,上前攙扶道。

我看著她,笑了笑道「我想喝水。」

她忙點頭,拿了幾個靠枕墊在我腰下,拉好被子方才起身倒了杯水遞給我。許是真的渴了,我竟一口氣喝完了一杯茶,等稍喘過氣,方才注意到她紅腫不堪的雙眼。

「主子可算是醒了,菊清還以為主子會像香瑤姐一樣,一直睡下去呢。」

我大驚,握著茶杯的手不禁一松,杯子啪嗒掉在地上,應聲而碎,砸得四分五裂。

「什麼意思?我顫聲問,拼命的仰制腦海里涌出的可怕想法。

她抽噎著跪在我面前,淚水像屋檐下的雨珠,不斷往下掉。「主子受傷的那日,香瑤姐陪伴在側,那人之所以可以劫走小姐,是因為香瑤姐早已經被打傷了,太醫說香瑤姐傷到了頭,有可能一輩子,一輩子都無法醒過來了。」

腦子一陣眩暈,我無力的撐著身子,胸口窒息的疼。香瑤,她居然為了保護我,傷得那樣重,而我,還曾懷疑她,滿心的愧疚化作無助的淚水,砸在粉色的繡榮錦被上,深深淺淺。

一雙溫柔的臂膀將我緊緊抱住,熟悉的龍涎香在鼻間徘徊縈繞,我無助的抱緊他「四爺,我錯得好離譜,真的好離譜。」

大掌輕輕拍撫我的背,低柔的聲音源源傳入耳畔「你沒錯,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不能控制,真的不能控制嗎?

我暗暗問自己,明明很清楚,香瑤喜歡四爺,而自己卻還偏偏視無睹,一遍又一遍將她狠狠傷害,可她卻還是義無反顧的保護我,不惜一切是什麼讓她有這般能氣,除了愛,除了想守護他愛的人。

緩緩由他懷里揚起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淚落得更急,這個讓自己曾經依靠的男人,又怎能放得下。

「四爺,你收香瑤好不好?」過了許久,我過哀求的說出這句話,卻意外感覺他擁著我的臂膀顫抖,輕若的呼吸變得沉重。我忐忑的低垂著頭,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因為我知道自己很殘忍。但沒有辦法,除了這樣,我真的找不到報答香瑤的辦法了雖然,心痛到無法呼吸,但我終究還是忍住了奔騰的淚水,再次看向他時,眸底已是一生清亮,嘴角帶著連自己都覺得生硬的笑容「香瑤是我家生的丫頭,脾氣好又什麼都懂,我想她會將四爺服侍得很周到的。」我像街邊推賣自家商品的小販一樣,將香瑤的好一一數落,可是卻數心里就越苦。

他的臉越發暗沉,漆黑的眸子靜得如一面上好的鸞鏡,倒映著我此刻的面容。

「這就是你經歷了生死,對我的要求?」應鄖灝的聲音出奇的低沉,帶著幾許沙啞和壓抑。

我一怔,瞥開目光不去看。「四爺應該也知道,我的家世背景並不強硬,若是想在這宮里好好生活,單憑自己一個人怕是力不從心。香瑤與我情同姐妹,她若是跟了四爺,我們姐妹二人在宮里也好互相扶持,這樣……」

「不要拿這種理由敷衍我。」他震怒,臉若寒冰。「海棠,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心愧,將頭垂得更低,淡淡道「海棠本就是個俗人,自是離不開那些俗事,或許,我當初就不該回來。」如果沒回來,如月就不會那麼痛苦,香瑤日日心錐的看自己心愛的人與別人卿卿我我。因為我的執意出現,傷害了我生命中兩個重要的人,這種自責與愧疚,是任何感情都覆蓋不了的。

四周靜得仿佛听得見自己如擂的心跳,他靜靜的在床邊坐了會,終是起身離去,在門即將闔上的一瞬間,我的淚再也壓抑不住,滾滾落下……

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踏進過惜秋閣,而我也再沒出去過。轉眼夏去秋來,天氣也漸漸的轉涼了,惜秋閣的前院內,種了幾棵難得的紅楓葉樹,入秋便紅若似火。一棵紅楓葉大樹下放著一張靠椅和一張小幾,小幾上擺著一盞梅子青的茶杯,杯里翠綠色的茶水隨著微起的風蕩起陣陣漣漪「主子,東西拿來了。」菊清將裝著禮服的檀香木盒放在我面前,輕聲道。

我幽幽啟眸淡瞥了眼,無奈笑道「至于穿得如此隆重嗎?」

菊清一臉認真鄭重道「這是當然,主子也不想想皇上他……」她愕然停止,臉上一陣難過。我斂眼低笑,心里又怎會不明白她話下之意,不禁悠悠嘆口氣,平淡道「就算如此,這顏色也太為鮮艷了,今日是沁美人的生辰,主角自當是沁美人,我若穿了這身衣服去,豈不是搶了她的風頭。」

「可是……」她欲言又止。

「就是就是。」剛從屋外回來的小方子也插話其中朝我行了個禮接著道「你呀,跟了主子這般久,竟還是不知主子性情,就是連香瑤姐姐的一半都沒學到。」

一句話讓四周原本就沉窒的空氣卻發的沉重,小方子自知說錯了話,忙轉移話題,朝著笑嘻嘻道「主子看我帶誰過來了。」言罷便讓了開,已有些長高的子承則站在後方,我大喜,忙笑著起身,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怎會突然過來?」

雖與我已很熟絡,但該有禮還是沒忘記,恭敬的朝我行禮,回道「是太子傳子承入宮,恰路過這里踫上了小方子公公,所以過來給娘娘請安。」

我牽起他走到椅邊坐下,看著他漸漸長高的個子,不由笑得更開「子承好像長高了不少,可為何卻清瘦了呢。」

站在後面的菊清卻笑開了,沖著我說道「小子,子承世子這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個子高了瞧上去自然就會覺得清瘦一些的。」說著又看向子承。「不過菊清覺得世子這樣,越發顯得輕逸俊朗,越有男子氣概了呢。」

我噗嗤一笑,子承卻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樣子越發的清俊動人,只是我越意外在他臉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心頭猛然大驚,臉不由慘白,隨後苦笑自己有些神經志的想法。讓子承又在院里坐了些後,我進屋換了身衣裳方才與他同去東院的尚香殿。許是時間尚早,殿內只有許許幾人,我牽著子承的手走到早先前就排好的位置上,子承則挨著我。

「子承你不是說太子傳召你嗎?為何還在這處坐著?」我將一杯清菊茶遞于他,疑問道。

他接過,道謝後方道「太子稍後也會過來,所以子承想不如就在此處等著太子。」

我點點頭,伸手替他撫開粘在頰邊的發絲,故作隨口問道「你母親,她還好吧?」

他原本帶笑的臉驀然一僵,漆黑如琉璃般的瞳眸閃過一絲難言的復雜。但也只是一瞬間,在我以為自己是看錯的時候,依舊清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很簡單的一個字,而我此時卻不知這一個字,到底是真是假?

殿里漸漸變得熱鬧起來,嬪妃們相互暗壓擠對,大臣們表里不一的寒暄恭維,我只淡淡冷眸看著,心里卻出奇的平靜,一顆心只系在子承方才口不應心的回答上。他此刻正低著頭把玩著桌上的梅子青酒杯,似乎想一心不關事世。不時有官員沖我們行禮請安,我也只淡淡應對,心里清楚這些人不過是走個過場,我無權無勢根本不值得誰來沖我攀附巴結。

「小王參見許才人。」低沉帶著幾許絲冷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我一驚把玩著宮絛的微僵,愣愣抬頭,望著面前這張與子承有些相似卻氣息不同的臉,扯出一抹自己都覺得僵硬的笑道「維親王客氣了。」

他目光瞥向邊上的子承,眸光驟然變冷,語氣平淡如水「子承這孩子性子頑劣不懂規矩,給才人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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