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妃 第55章 一夜無眠(1)

作者 ︰ 瑩小妹

「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菊清先看了我一眼,隨後才上前將門拉開。

「徐嬤嬤。」

我回頭看了眼正襟站在門外的徐離嫻,輕聲道「進來吧。」

她點頭緩緩走了進來,正欲開口說什麼瞧見立在門處的菊清,又止住了。我深吸口氣,看向菊清,平聲道「時候不早了,你也陪了我一夜,回去歇息吧。今個就不用去點心閣了。」

菊清年紀雖小但卻十分通人情事故,听我如此說,又瞧見這場景心里有譜,忙欠了個身退下。徐離嫻見人走遠上前關上門復又走回桌前,低著頭撲 跪在地上。我沒有立即扶她起來,而是看著她,平聲道「嬤嬤既然此時還肯出來在海棠面前,是不是證明,海棠可以相信你?」

她深吸口氣抬頭看著我,目光決然。「老奴知道此時此刻無論說什麼,都不能洗月兌我的嫌疑。但老奴依然要說,我徐離嫻在宮里活了半輩子,雖不敢說是一個好人,但也絕非是奸人之輩。」

我端起白瓷清菊茶杯抿了口溫熱茶水,心如明鏡,她說的沒錯,如若她真是個奸佞小人,在宮里生這麼多年,怎麼還會是一個小小的點心閣主事,而且還如此容易的被換下。放下茶杯,起身將她扶起,一同坐下。「嬤嬤說的話我信,其它我心里也清楚,這件事絕非是嬤嬤的過錯。」端起茶壺倒上一杯清茶呈于她面前,歉意道「請嬤嬤原諒我的私心,香瑤是我從家帶出的丫頭,她對我實在是太重要了。」

她眼眶微紅,顫手接過。「主事心好,待奴才如家人,老奴怎會不明白。只是這件事並非表面那般簡單,閻嬤嬤是跟老奴是同一年進宮的老鄉,雖不同處但也相互扶持幫助,老奴知道她不會這麼做。」

我點點頭,盯著茶杯,杯中琥珀色茶水絲絲蕩漾出一雙深沉的眼眸,心底驚然。「即然嬤嬤如此說,海棠也不便再多疑。只是嬤嬤在宮里人面廣,能否幫忙打听香瑤丫頭此時的情況,我實在憂心。」

「這個主事就放心吧。」她將茶杯放下,看著我。「老奴來之前已經打听過了,皇後身子不適,宮里的事都由賢妃協理。此事雖嚴重但畢竟關系到梅妃娘娘,皇上這些年雖將梅妃娘娘幽禁,但對于梅妃娘娘的事還是十分敏感,故不敢莽撞處理。」

「那以嬤嬤的意思,此事很可能驚動皇上?」

她沉重的點點頭。我驚吸口涼氣,沉重的閉上眼,濃濃的自責將我包圍。沒想到,我的一時憐憫疏忽竟給香瑤帶來如此災難。如今的局勢我求誰都沒有用瑾姬雖因身懷有孕而備受皇寵,但宮里眾嬪妃都時時盯著她,如若因此事遷怒了皇上,那我的罪過就更大。太子,不,郭祥子的事尚未平息,連皇後都稱病于百鳳殿避事,他就更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雪上加霜。追根究底,他也沒有理由為我冒這個險。錦嬋沒錯,以上次的事情來看,錦嬋背後絕對有大人物,她肯定會有辦法。

想到這我再也坐不住快步跑到妝台前,梳妝打扮。望著銅鏡里面容憔悴的自己,瞳里血絲交錯,眼下的青黑竟是連白粉都遮不住。草草梳理了一下,便往錦嬋現處的司景局走去。

司景局顧名就是擺設景物的地方,位于西院,專理宮廷景物擺設及花草打理。自打瑾姬有了身孕後,皇後就以照顧為名撥了一大批宮女去她宮,又將一批宮里遣派出來,而錦嬋就在其中。

急轉到司景局,正撞見在院前處理菊花的錦嬋。

「錦嬋。」我上前輕喚,她回頭看見我,面色平靜的將剪刀放下,朝我欠了個身。我忙上前扶住她,緊握住她沾滿污泥的手。「可有時間,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她點點頭,朝旁邊的宮女說了幾句話,便領著我朝她的住處去了。進屋坐下,她給我倒了杯熱茶,站在邊上,看著我道「小姐若有事,直接傳奴婢就行了,不用勞煩跑一趟的。」

我搖頭拉她坐下,深深嘆了口氣。「可此次事不同,我想你應該听說了香瑤的事。」

她點頭,神色變得嚴謹。「听說了。」又看著我問「小姐是想讓我救香瑤?」

我點頭緊握住她的手,鼻頭涌上一股酸。「香瑤此番受罪是因我而起,除了來找你,我實在想不到任何法子。」

她看了我一會,淡淡的抽回手,走到窗台邊將窗扉拉上,語氣驟沉「主子應該清楚我們此番進宮的目的,也應該知道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屬下進宮除了輔助主子之外就是保護主子的安全,梅妃的事不管真相如何,只要沒牽扯到主子,概與屬下無關。」

我的心驚涼,聲音也低下幾分,問「那依你的意思,香瑤是死是活你都無所謂。」

她態度很果決的再次重復「屬下的話說得很清楚,只要沒牽扯到主子,概與屬下無關。」

我憤怒的拍桌而起,指著她質問「主子屬下你何時把我當成你的主子了?」

她神色平靜的看著我,不語。

「對付太子你可曾與我這個主子商議過?郭祥子的事本就是子虛烏有,又怎會硬生生推到太子身上,你比我清楚我不問,是因為我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非是冰冷的草木。」

深呼吸後退幾步,淚水無聲的滴落。她站在原地低頭望著自己左手上一只素銀手鐲,迎著日光可以明顯的看見上面雕刻的精細嬋紋。

她抬起頭,看著我,面色如舊,只是清冷的雙瞳里閃現著若隱的淚光,撲 跪在地上。「請主子恕罪,屬下無能為力。」

腳步虛浮後退撞倒長木凳‘咚’的一聲響。「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可是……」我望向她,聲音有些哽咽的顫抖「我曾經真的把你當成我的朋友。一個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

不想再面對這一室心痛的靜默,我轉身飛快的沖了出去。屋外太陽依舊如此溫暖,可我的心卻冷得像置身于三尺冰寒里,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為何每次見到你都在哭?」頭頂響起熟悉的男聲,我卻毫不在乎,仍舊拼命的流眼淚,這一刻我什麼也不想顧。他索性蹲下與我平視,語氣稍稍放柔「你怎麼說也是名主事,坐在這里哭哭哭啼啼,不怕人瞧了笑話。」

「讓他人去笑好了。」我吸吸鼻子擦干淚水看著他,英俊的臉龐近在咫尺,黑沉的眸瞳如一汪井水,讓人不敢深瞧。又慌忙瞥開目光,盯踫上他中指間的黑玉石戒指,問道「王爺難過的時,會哭嗎?」

他驚愕失笑,站起身,停了會道「不會,因為眼淚不會幫你解決任何問題。哭,只會讓別人覺得你懦弱。」

「懦弱,懦弱不好嗎?」我喃喃低問「為什麼人,一定要強勢才能夠保護自己,難道就不能平淡的活著嗎?」

他沉默,低頭看著我,漆黑的眼瞳沉甸甸的。

「人生不如意,十之**。」轉眸看向我。「人的一生除了活著,還要立定信念。不會有永遠的擁有,也不會有永遠的的失去。只要夠了解自己,遇事必能雲淡風清。」

正當我在努力理解他話中之意時,一只大掌伸到了我面前,我遲疑了幾分終是將手放上。他一用力便將我拽起,而我的心卻跳得飛快,面頰燥熱像飲了烈酒般。

他輕輕松開我的手退後幾步,我微垂著頭,四周陷入一陣靜默,仿佛可以听見自己不安的心跳聲。為了緩解沉靜的氣氛我急思勁想,突兀的問「王爺難過時會做什麼?」

他眺望遠處的涼亭,嘴角微扯起,幽幽道「難過了,就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喜歡做的事?」我喃喃深思,遂後搖頭,淒慘笑道「我喜歡騎馬,可惜,宮里不準。」

他回眸看著我,道「你的喜好真真是奇怪,別的女兒家都喜歡針織女紅,琴棋書畫,你倒是喜歡騎馬這種男子喜好。」

我深吸口氣,心里的悲傷平復許多,再看向他也沒了初時的緊張,遂抬頭望向天空,湛藍空曠。「我喜歡馬兒奔馳如飛,自由自在的感覺。」停頓了會又道「只可惜,我已經很多年未騎過馬了。」這喜好還是紀父紀母健在時,紀父教我的。自打紀府出事後,我再也沒騎過,一則是無時間,二來,實在不想勾起往日的回憶。

四周再次沉入寂靜,許久他才出聲「或許,你可以換些事做。」

我收回目光,看著他。低眸釋然微笑道「不用。事情既是發生了,逃避也終不是辦法。古人常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做的不是去疏解悲傷之情,而是要學會如何去解決。」低頭朝他拂了個身「奴才方才無禮請王爺多多擔待,也謝王爺願听奴才抒懷,奴才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湘會宮的牡丹閣是董昭儀的住處,此時她正坐在自個的屋里與平安帶著榮耀歸來的兒子五皇子應奕琪奕王品茗對弈。秋日午後的陽光如同上好的絲綢,透過雕刻精細的牡丹花窗欞照進來,打在人臉上滑滑的溫暖。棋桌上黑子已被白子吃掉大半,眼看就要一敗涂地,手執白子的董昭儀卻懶懶的將手中吃掉的黑子往棕色的繪著金玉滿堂的棋盒里一丟,興志缺缺道「真無趣,你這哪是在下棋,分明就是不打算贏母妃的。再下下去也沒多大意思。」說完便往美人榻上一靠。

奕王將手中的黑子放下,接過丫頭呈上的熱茶端上前,笑臉討好道「下了這麼些久,母妃也定是累了,喝口茶潤潤口。」

董昭儀懶懶的撐著起身坐著,睇了兒子一眼,接過茶飲了口。翠綠的茶水里漂浮著幾朵如白玉般的菊花,茶香幽雅透著絲絲甘苦。發上的一枝金雀步搖墜著翠綠的珠絡子,映在清綠的茶水里分外好看,她將茶杯放下,抬頭看著面前俊朗硬挺的兒子,微笑拉他坐在自個身邊,問道「今個陪了母妃一整天,是不是有事想求母妃幫忙?」

奕王臉色瞬間變得嚴謹,立即起身雙手一合,作揖道「母妃心如微塵,兒臣也就不多隱瞞了。其實今個來是想求母妃到賢妃那說個人情。」

董昭儀挑眉,把玩著自己手中的珍絲手絹問「說人情?如何說法,又是替誰而說?你要知道賢妃素來跟皇後走得近,一直視母妃為眼中釘,肉中刺。這人情說容易也不難,說不難它也不易。」

「兒臣,是想替一個叫香瑤的丫頭求情。」他停頓了會,看了看董昭儀的臉色又道「她因為秘密托人送了盒月餅給被幽禁的梅妃娘娘,而被內廷局的人關押。」

把玩絲絹的手驟然停住,原本帶笑臉龐驀得下沉,抬頭望著奕王,嚴肅道「你應該清楚,這是違抗聖旨的大罪,不是一個說情就能解決的。況且,她只是個丫頭,本就不該做逾越身份的事。如今這結果,理應是她該受的。」

「可是,她幫助的可是梅妃。」

拽著絲絹的手握緊幾分,清麗的眸子里暗涌著不明顯的掙扎。

「而且,母妃一定心知,一個小小的丫頭還不足以讓我來求您。至于她對何人重要,母妃應該清楚。」

「是你四哥讓你來的?」她問。

奕王點點頭,眸中閃現出幾絲無奈的苦痛。「母妃清楚四哥的性子,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不會麻煩母妃的。現在是特殊時期他不能親自來求母妃,想必母妃心里也清楚,那名女子對于四哥的重要性。」說完撲 跪在地上。「所以,兒臣懇求母妃,幫四哥這個忙。」

董昭儀閉上眼深深吐口氣,幽幽道「你這是明知故問,若是不知,我怎會在中秋家宴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佛珠賜于她。你四哥是我帶大的,跟你一樣都是我的心頭肉。」起身將奕王扶起。「只是,母妃不得不說一句,他太在意那個女子了。一個干大事的人,不能太在意任何人,否則終將成為他的弱點。」

奕王輕笑攙扶著董昭儀坐下「這也是四哥的眾多優點之一,外瞧面冷,心卻熱。那女子于四哥有救命之恩,又對了四哥的心。或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不在乎哪行。」

董昭儀笑搖頭嘆道「你們哪,就是太年輕,雖有大志,但心思終究不沉,母妃放不下心哪。」

人還未坐定便見奕王的貼身內監福廣海急沖沖的跑進來,請安稟報道「啟稟王爺,剛才有人回報,說秋主事去了政華殿。」

「什麼?」奕王大驚。「她去政華殿做什麼?」

「奴才不知,據我們的人回報,秋主事神色不大好,可能……」

福廣海話還未說完,奕王便急沖沖的往屋外走。

「站住。」董昭儀沉聲命令。

「母妃事情緊急我必須趕過去。」奕王急道。

「急有什麼用,她現在已經去了,你過去能改變什麼?無非是火上澆油,引火燒身罷了。」

「可是,若我此時不去,怎能對得起四哥的囑托。」

董昭儀匆忙起身,秀麗的柳眉微蹙起,思定了會方道「秋海棠既然能得你父皇看重,就證明是個有頭腦的人。再說,她那麼看重自己的丫頭,也不會貿然激怒皇上。」說完喚了自己的貼身丫頭萃兒過來。「你去準備準備,本宮要去政華殿。」

「母妃,你這是?」奕王不解的問。

董昭儀微笑的拉著兒子的手,微笑道「你就回去告訴你四哥,安心等著,本宮會還他一個完整的人兒,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驚喜。」

手提拿盒站在政華殿前等著傳話公公出來,今個日頭不算小,但我卻止不住的打冷顫,手緊緊捏著食盒的提欄,懸心等待著。過了些會傳話的公公方才出來,向我欠了個身道「秋主事真對不住,皇上和太子,鄖王以及眾大臣在議事,你可能要等會了。」

我扯出一笑點頭道「多謝公公。」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方才見緊閉的殿門被推開,一個個身穿朝服的殿內魚貫而出為首的正是太子和蕭太師,鄖王跟在後面與其它臣子齊步,我與眾人一樣跪在地上恭送,人走遠了方才抬頭,卻撞上鄖王回眸的幽深的目光,心中驚顫慌忙跟著領事公公往偏殿走去。

明帝剛下朝換了件輕便的衣裳便過來了,坐在九龍椅間。

我忙跪在地上請安「奴才秋海棠參見皇上。」

明帝似乎心情不錯,語帶笑意朝我揮手道「平身吧。」

「謝皇上。」

「你這秋丫頭今個怎麼主動找起朕來了,平日不都是朕不傳便不過來麼?」他問。

我忙欠身惶恐道「皇上恕罪,奴才平日沒什麼新法子呈給皇上故不敢過來,今個奴才做了樣新點心,來呈于皇上品嘗。」言罷便示意站在一邊的宮女將食盒接過去,然後親自將一道道點心呈上。

明帝興志大好的走過來,瞧了眼桌上的點心臉色微變,看著我,請久才沉聲道「秋主事,怎的想起做這些點心來了?」

我輕吸口氣欠了個身,才道「回皇上奴才近日見皇上味口不大好,所以就請教了宮里的老嬤嬤們,故才尋得這些皇上愛吃的點心,您嘗嘗,看味道適不適口。」

「秋主事可真真是有心了。」說完一撩明黃金絲繡邊長袍坐在梨木鏤空雕花圓凳間,審視了半晌挑了塊擱在最邊上的梅桂糕,焦公公在一邊小心服侍著,神色萬分嚴謹。屋內眾人皆屏息靜氣立在原處,我亦懸心等待。

待一塊糕點用盡明帝方端起桌邊的茶盞抿了口清茶,臉色驀沉一雙眸如鷹瞳緊緊的盯住我。

「皇上這些用了這些點心可覺好?」心里雖怕但面卻不敢改,微欠了個身問。

明帝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接過焦公公遞過的巾帕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語氣已不似方才的輕快,夾著幾分嚴肅「點心味道不錯也適口,只是太過刻意。」話剛罷手便重重拍在桌上,用力之大震得瓷盤茶盞叮咚直響,我慌忙跪在地上屋內眾人也都惶恐的跪下。

藏在袖里的手暗暗緊握,深呼吸磕個響頭問「奴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哼。」明帝冷哼,將桌上的茶盞掃在地上濺起一地,墨綠的茶水順著光潔的黑石地板流進衣里,一陣驚心的涼。「別仰仗著朕對你的看重,就越發的不知輕重。這些糕點你是從哪問來的,你自個心里清楚。」

沒錯,今日我之所以會來帶著這些糕點來,就是為了勾起明帝對梅妃的惜日的情感,這樣在香瑤事情的處理上就會從輕。可如今看來,是萬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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