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園之貴女當嫁 第五十五章︰入府,下馬威

作者 ︰ 水夜子

其實,華青弦真的是個比較好說話的人,如果沒有必要,她絕對不發脾氣,如果沒有理由,她絕對不找麻煩。可是,做為一個郡主,回家的時候,她可以不要人家列隊歡迎,也可以不要人家笑臉相對,更可以不要大家眾星捧月,但下了馬車不從正門走,卻偷偷把她往後門塞又是幾個意思?

好吧!她給這個家丟了臉,人家給雙小鞋穿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從後門走也就罷了,不讓她回自己屋住,給她給在偏僻處找了個小院子住又是幾個意思?她原來的院子也不算是府上最大的,更不算是府上最豪華的,而且明明都還空著沒有人住,為什麼非要她住這里?

「郡主,您別生氣了,其實……都是王妃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開口,泌蘭的表情很謹慎,雖然她以前一直跟在郡主的身邊,可這五年她都是在王妃屋里,最知道王妃的難處。現在看到郡主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她便不由自主地想替王妃說幾句話。可話到嘴邊,竟是那般難以啟齒。

這個家里,身份最尊貴的莫過于王爺,其次是老夫人,再次是王妃,再往下就是郡主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尊貴的人兒,回家連正門也不讓入,還是從側門抬進來的。雖說郡主的名聲有點差,可到底是金枝玉葉,不讓從正門走也就罷了,還安排了這麼一個破院子,除了她自己帶來的一個婦人以外,只安排了她和泌梅兩個來侍候,本是只安排了泌梅一個,她是主動請求才會加派到這里。想一想,泌蘭自己都覺得難以接受,又如何還能說得出安慰的話來。

泌蘭正傷感著,華青弦卻是眼珠子一轉,又妥協道︰「好吧!既然是母親的意思,我就安心住下吧!」

別人的話可以不听,泌蘭的話她卻是十足十的相信的,這丫頭自六歲被賣進王府,就一直跟在笙華郡主的身邊,直到後來笙華郡主出事後,她才去了王妃的院子里。在整個王府里,也只有這個丫頭肯主動要求來侍候自己,換了旁的人,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郡主,會好起來的。」說著,泌蘭又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啊?」

「郡主,奴婢是太高興了,您,您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為……」說罷,又要再哭,華青弦卻是擺了擺手,笑道︰「以為我死了是不是?其實,我是真的死了。」笙華郡主自然是死了的,只是,這件事兒她得爛在肚子里,現在她就是笙華郡主,笙華郡主就是她,再沒有其它的第二種說法。

「……」

一句話,嚇得泌蘭不作聲了,華青弦卻又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看把你給嚇的,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郡主……」听到這些話,泌蘭還以為華青弦在說反話,只又哭道︰「您別怪王妃,王妃這幾年也不容易,又有了小世子,所以,什麼都得更加小心。」

點了點頭,華青弦對泌蘭所說不置可否,只又道︰「是說九弟弟麼?還沒見過他呢!」

「嗯!比羿小少爺小幾個月,還不到四歲。」

「叫青玨是吧?」

「是。」泌蘭規規矩矩地答著,華青弦也微笑著點了點頭。

華青玨,笙華郡主的胞弟,王妃年過四十才生下的孩子,這樣的高齡,不得不說,王妃也是個女中豪杰。只是,她對笙華郡主的態度著實也太冷漠了些,以至于她所有的記憶中,都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只有無盡的怨恨與委屈。這對母女啊!說真的,她都替她們累。不過,現在好了。她來了,別的不說,就沖她佔了人家笙華郡主的身體,又用了和笙華郡主一樣的名字,她就一定會替她好好孝順王妃,如果有可能,也會盡力化解她們母女間的隔閡,至少,絕不會像以前一般互相‘高貴冷艷’下去。

因是突然回府,院子什麼也沒有準備,就連家俱也都是以前用舊了的,華青弦倒是不介意,可泌蘭一邊替她收拾著屋子,一邊又垂著頭哭了一場。看著這個忠心護主的小丫頭,華青弦突然覺得心里暖暖的,回家的感覺雖然不是那麼好,到底也不是什麼都最差,至少,還有個泌蘭是真心為她好。

收拾好一切,已過了掌燈時分,兩個孩子餓的肚子咕咕直叫,卻沒有人來叫她們出去吃飯。

做為一個吃貨,對于餓肚子這種事是無法忍受的,所以,她吩咐泌梅去廚房問問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叫吃飯。泌梅去了,很快又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卻是比去時的臉色更難看。

「郡主,可能還要再等等。」

「怎麼了?這麼晚了大家都不吃飯的?」

泌梅不知道該怎麼辦,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是,廚房說不知道郡主回府了,所以沒準備……」說完,眼見著華青弦臉色變了,她又緊張地補了一句︰「廚房說現在馬上就給您做,不會要太久時間的。」

所以,意思是只有她們沒有吃,其它人都吃過了。這個下馬威給得還真到位,華青弦覺得心口有股子火,卻偏的無處施話,只能陰側側地笑著說了一句︰「沒事,我們可以等。」

不知道為什麼,華青弦明明在笑,可泌梅還是覺得她的眼神很冷,有些心慌,她又說︰「奴婢拿了點糕點回來,要不您先用點這個?」

「給孩子吃吧!我還能餓一會兒。」

一句話,說得泌蘭臉色又變了,方才收拾院子的時候,她就想到郡主以後在府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了,可沒想到能難成這樣?就算郡主回府的事情沒有大張旗鼓的宣揚,也是下人們都知道了的,廚房里哪里是忘記了,分明就是故意的。想到這里,泌蘭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華青弦一眼︰「奴婢再去催催。」

她畢竟在王妃身邊呆了五年,雖是那邊的二等丫鬟,可到底也是府里頭有些臉面的丫頭,不比泌梅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她去叫一叫興許能管用一點。這麼想著,就要走,華青弦卻一把扯住了她,笑道︰「不用,我可以等。」

「郡主……」

搖了搖頭,華青弦目光幽然地看著泌蘭,堅定道︰「我就是要看看她們能將我慢怠成什麼樣子,我還想看看府里到底有幾個不長眼的,都看明白了,以後你們才好做事。」

「只是,總不能讓您餓著肚子。」泌蘭說著又紅了眼,華青弦卻無所謂地道︰「天天都挨餓的日子我都過來了,還少了這一餐麼?只是委屈你們了,跟了我這樣的主子,以後怕是要吃不少的苦。」

泌蘭搖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郡主,您別這麼說,當年要不是您,奴婢早就餓死在街頭了,奴婢的命是您的,奴婢萬死都難以報答郡主的救命之恩。」

「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和我無關。」

「奴婢只是心疼您,心疼顏小姐和羿小姐,您在府里都這樣了……他們,恐怕是……」

「……」

是啊!她都自身難保了,兩個孩子該怎麼辦?畢竟是名不正名不順生下來的,在她們眼中不過是兩個‘野種’,萬一她們……

想到這里,華青弦也有些坐不住了。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小羿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娘親,我們不怕。」

小顏也有樣學樣地將手伸了過來︰「小顏也不怕。」

「乖,你們都是好孩子。」心中一暖,華青弦笑得特別溫柔,伸手,慈愛地模了模兩個孩子的頭,華青弦將泌梅拿來的糕點拿了兩塊分給了兩個孩子︰「吃糕點吧!可比在夾河鎮上買的好吃。」

兩個孩子一听,倒也不再說話,只是乖乖地接過她遞來的桂花糕,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那天晚上,廚房到底還是送了飯菜過來,雖看著樣樣精致,但從泌蘭的臉色來扯,華青弦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些飯菜必是別人都用剩下的。堂堂一個郡主,在自家的王府里卻要吃別人吃剩的菜,這地位,恐怕是連王妃身邊的丫鬟也不如。但,女兒都被逼成這樣了,可王妃卻始終沒露臉,甚至都沒有讓個下人來問上一聲,親生母親都如此‘無情’了,還能指望別人對她們怎麼好?

老實說,華青弦不太能理解王妃的心理,但,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口氣,她權且先咽下去,至于那些不打算好好對她的人,她有的是時間慢慢來收拾。

她不急,真的不急!

入夜,兩個孩子都睡下了,華青弦這才得空和雲秋水說了一會子話,本以為她看到自己這般處境,會想要離開,不曾想,雲秋水卻主動提出要留下來。

「多個人在身邊幫襯著總是好的,別的不說,那些人慣用的小伎倆,都是騙不過我的。」

「雲姐姐,你不必如此的。」這話她不能盡信,但也不是全不信,畢竟雲秋水做為蘇家的主母也有二十年了,雖然最終敗給了九姨娘,可那些人慣用的手段,她大約真的很清楚。

「來京的路上我已探過那些侍衛的口氣,我要找的那家人,早已離開了京城,尋不到了。」

這是在告訴自己,她已走投無路了只能留下了麼?可是,就算是走投無路,應該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住在這里的,畢竟,她現在的處境實在太尷尬。

「姐姐真的想留下來?」

「我是想要留下來的,只怕是郡主不答應。」雲秋水神情淡漠地拍著小顏的背,一臉慈愛的模樣,讓華青弦恍惚中以為她才是小顏的娘,自己倒像個不相干的人。

「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談什麼答應不答應,總之,你願意住下來的話,剩菜剩飯還是管夠的。」

說的是實話,但這個實話听上去有點諷刺人,雲秋水只是笑,輕輕的,淺淺的,恬淡如菊︰「郡主,我做您身邊的管事媽媽怎麼樣?以後,您就叫我雲媽媽。」

「……」

「我不會回夾河鎮了,以後,沒有蘇夫人,只有雲媽媽的。」

雲媽媽?她一個大家閨秀要來做自己的身邊的奴婢?為什麼?蘇家就那樣讓她厭惡麼?

「你真的決定了?」

「還請郡主成全。」

說罷,她又去看小顏和小羿的睡顏,那樣滿足的模樣,忽而也讓華青弦明白了幾分。她做了半輩子蘇夫人,卻沒有生下一兒半女,這樣的女人無疑是可悲的,不是因為她嫁錯了人,而是因為內心那種遺憾,無法成為一個母親,意味著這輩子她的生命都將是殘缺的。所以,在遇到了她,遇到了她的孩子後,她才會大膽地做出這樣的決定,甚至,不惜丟掉自己所有的過去,所有的尊嚴。

「小羿和小顏就交給雲媽媽了,請你多費心。」

「郡主,謝謝你!」

雲秋水的眸間似是隱有淚光,華青弦只作未見,只輕輕地扭開頭去,也學著她的樣子輕輕地拍起了小羿的背。既然有人真心疼愛這兩個孩子,她又何樂而不為?在這座王府里,未來的路會比之想象中還惡劣,總會有的她鞭長莫及的時候,給孩子們身邊安排一個可靠的人,她也能放心許多。或者,雲秋水就是最合適的那一個,只是,她的忠誠度,還需要時間來考驗罷了。

不過,她不急,她會慢慢在旁邊看著的。

——

王府西側,柳側妃的院子里,此刻燈火通明。近日柳側妃身上不舒服,總是折騰到很晚才休息,院子里的丫鬟們也絲毫不敢大意,個個都十萬分小心地侍候著。

歪在大迎枕上,一身里衣的柳側妃十分疲憊的樣子,榮媽媽小心地替她按著太陽穴,不時地陪她說上幾句話。一時說小世子又淘氣了,一時說八小姐又繡了朵好花,一時又說王爺還是歇在了書房里,直到最後,才提到今日入府不久的笙華郡主︰「一臉菜色,瘦得不成人形了的樣子,哪里有半點郡主的樣子,不過是比那些村姑要長得好看半分罷了。」

說罷,見柳側妃未發一語,知道她是要繼續听下去,榮媽媽便又張了嘴︰「許是知道沒臉沒皮,從後門進來的,倒也沒像以前那般鬧騰,只乖乖的去了那破院子。听說是臉上不好看,卻也听了泌蘭的勸,什麼也沒有說。晚上的時候,餓得吃了些許點心,這才等到廚房里送去的飯。都是您和王爺用剩下的,她竟也沒看出來,全吃了,一點都沒剩下。」

「全吃了?她真的全吃了?」听到這里,柳側妃終于抬了眼,臉上的笑意淺淺,只是雙眼發著光。

等了二十多年,她終于還是等到了這一天。王妃不是自命清高麼,就讓她看看自己的女兒現在變成了什麼樣的貨色,還有什麼資格與她的小八爭。她的小八,可是每日得王爺夸獎,日後,那是要送去那里……

想到這里,柳側妃眉梢一挑,唇角笑意漸濃。

「可不是全吃光了,那模樣,竟是連個下人也不如了。」說到此處,那榮媽媽也是吃吃的笑,仿佛自個兒親眼見著華青弦吃那些飯菜一般。

「哼!金枝玉葉也不過如此。」

「哪能比得上咱們八小姐,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說罷,又是對八小姐華青瑜一頓好夸,直夸到柳側妃眉開眼笑,才合上嘴。

也不怪這榮媽媽喜歡在柳側妃的面前夸八小姐的好,畢竟,攝政王華盛天一共得了七個兒子,卻只有兩個女兒。當初,八小姐還懷在柳側妃的肚子里,華青弦就投河尋了短,都以為她是死了的,所以,攝政王簡直將八小姐這個‘唯一’的女兒是疼到了骨子里。誰都知道,在攝政王府里只要八小姐喜歡的,就沒有得不到的,簡直比皇家的公主還要精貴上幾分。是以,每每提到八小姐,柳側妃面上都是一陣得色,竟是比有兒子傍身還要讓她覺得安心。

被榮媽媽按了一陣頭,柳側妃感覺自己舒服了許多,于是擺了擺手,示意她停下。

剛坐起身子,似又想到了什麼,又問︰「听說帶了個婦人回來,可知是什麼底細?」

一提到華青弦帶回來的婦人,榮媽媽又是一陣撇嘴,不屑道︰「大爺說了,是那西山縣丞帶罪的家眷,本是來京城投親的,搭了郡主的馬車,後來又一起險到了刺客,听說受牽連傷了手腳,就被直接帶府里來了,據說還是大爺親自找的大夫,看過說沒什麼大礙。」

听到說是華青磊幫著請的大夫時,柳側妃的臉色略有些陰沉,卻也未揪著那件事不放,只譏笑道︰「那樣的人她也敢往府里帶?真是不知死活。」

「可不是,听說還打算留她做身邊的管事媽媽,也不知七小姐怎樣想的,那樣的罪臣之婦也敢放在身邊。」在柳側妃的面前,榮媽媽從不敢稱華青弦為郡主,只因,那是柳側妃最忌諱之事,是以,但凡提到華青弦時她都喚一聲七小姐,無論事實如何,至少柳側妃听了心里不會不舒坦。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以後咱們又多了個由頭編排她的不是。」

一語出,柳側妃又是笑,那榮媽媽一見,自然也跟著打呵呵︰「倒是,還是側妃您想的遠。」

「你啊!眼光也放長遠點,不要光盯著眼前的那點小事兒。」

「是。」

榮媽媽笑著應了,柳側妃卻又問道︰「那個刺客的事青磊怎麼說?」

「大爺說,是殺錯了人,還得虧是左相大人正好遇上,要不然,可就真的凶險了。」

听著,柳側妃心頭又是一眼,咬牙道︰「這樣都不死。」

「側妃也別擔心,以後還有機會的。」

「我哪里要這個機會?要死也得讓她嫁過去再死,要不然,我的笑語可怎麼辦?」

榮媽媽早知柳側妃存了這份心思,可此番听她的口氣,卻是別有一番的驚心。雖說和那家人有個祖輩傳下來的世代婚約,可畢竟也未說過一定要嫡支,華家的旁支里也有不少適齡的女兒,隨便挑一個也能將婚事應了。可柳側妃似是不願,一門心思想要讓華青弦嫁過去,須知華青弦乃是正正經經的郡主,許給威北威家的世子都算是下嫁了,更不要說是那樣一個庶出的傻子。雖說郡主的名聲在京城有些難听,可畢竟高貴的身份在那里,真要這麼嫁過去了的話,也可以說不要再做人了。

真是這樣,倒也解氣,可想一想王府的面子同樣會因此受損,榮媽媽心里又是一凜,但也不敢多勸柳側妃,只能配合著笑道︰「您能這麼想就好了。」

「哼!听說王妃只給了泌蘭和泌梅兩個丫鬟過去與她用?」

「是只給泌梅的,那泌蘭是自己要去侍候七小姐的。」

柳側妃听著,又是一聲冷哼︰「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丫頭,可惜是跟錯了主子,只怕是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泌蘭挺得王妃看重,說她主動怕是說給王爺听的。」

「那也得王爺肯听才是。」說罷,柳側妃抿唇一笑,半響又語︰「依我看,王妃這麼做也是太不近人情了一些,畢竟是咱們王府里的郡主,怎麼能那般慢待了去?該是怎樣就是怎樣,她不給郡主丫鬟用,我給。」

「側妃的意思是?」

柳側妃紅唇一挑︰「挑三個‘得力’的,再帶兩個‘懂事的’過去,一定要好好給我照顧好咱們家的郡主。」

聞聲,榮媽媽眼楮一亮︰「是,奴婢明白了。」

——

同樣的夜晚,不同的人卻有著不同的心情。

柳側妃在算計著華青弦的同時,卻沒有料到,冷落王妃多年的攝政王會因此而獨自去了王妃的屋里。他已有多年不曾主動親近過王妃了,除了那段時間以外……

那時候,王妃似是變了一個人,對他很好,也不像平時那般冷漠,然後,他們便有了小世子。他本以為有了這個孩子後,他們的關系會改善許多,不曾想,竟是越走越遠了。自小世子過了周歲,他再不曾在這個房間里留宿,就算是歇在這里,也都是睡在書房里,或者便由通房侍候著,想到王妃特意給自己挑的兩個美艷的通房,不知為何,攝政王的臉色更差了。將通房挑得這麼惹人憐愛的,這世上怕也只她一個了,竟是那樣怕他的心思不在別人身上。

這個女人,當真是冷情到讓他心寒。

「王爺來了?可曾用過晚飯?要不要再加一點?」

溫軟的音調,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明明是用來暖心的話語,可听到華盛天的耳中,竟是那般諷刺。垂眸,看一眼面前嫻靜大方的女子,千言萬語在心頭,卻只能無奈地擺了擺手︰「不用了。」

聲落,似是又覺得自己表現得太冷,華盛天又啟唇︰「玨兒呢?」

「睡了。」

兩個字,簡簡單單,冷泠清清,華盛天的眉一擰,眸光似又變得凌厲無比︰「阿弦回來了。」

「嗯!」

「你沒有去看她?」

聞聲,王妃微微一怔,末了,竟是垂眸道︰「那樣的女兒,不看也罷。」

「自己的親骨肉都能這般無情,王妃,你可還有心?」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或者,答案早已成心中,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罷了。二十多年了,她竟還不能釋懷,縱然明知他當年的選擇實屬無奈,可她卻無法諒解,甚至,連跟他生的孩子也一並的恨在了心里。她竟是這樣的女子,可他,卻一往情深而不知迷途。可還有心?她自然是有心的,只是,那顆心從來不屬于他罷了。

「或許,早就沒有了吧!」

王妃答得那樣干脆,這讓華盛天心中怒恨交加,他可以忍受她的冷漠多年,皆是因為他們之間還有著骨血的聯系,可如今,她的態度竟是讓他覺得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樣不值。一個沒有心的女人,一個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可以這般漠視的女人,真的值得他這般用心?可是,他不相信她是這樣的人,至少,在阿弦出事之前,她一直是很疼愛阿弦的。歸根究底,還是那件丑聞才讓王妃寒了對女兒的心,只是,五年已過去了,女兒在外面也吃了不少的苦,她竟是不覺得心疼麼?不都說母女連心,為何他在眼前的女子眼中,看不到半分的憐惜與心疼?

多看了她幾眼,華盛天終還是收回了目光,略有些沉重道︰「本王一直不相信阿弦會做那樣的事,王妃不覺得奇怪麼?阿弦那樣的乖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莫說與人私通,便是與外男見面的機會都不多,怎麼就能未婚先孕?」

當年事發之時,他恰巧不在京城,直到女兒投河自盡的消息傳回到他的耳中,已是回天無力。為此,他一直在深深地自責著,是以,當八小姐華青瑜順利出生,他便將所有的疼愛都轉移到了那個女兒的身上,時間那樣巧,他一直認為那孩子就是華青弦回來找他了。不曾想,他最疼愛的女兒竟然還活在人世,僅僅是不願再回來罷了。一個不願回來,一個不願相認,一個是他的親生女兒,一個是她結發妻子,有時候,華盛天都覺得犯糊涂,如若當年,他沒有執意娶她,王府里會不會又是一番景像?

可他想了很久,卻發現,假若時光倒流讓他們回來從前,他還是會娶她過門,這個女人一早就住進了他的心里,怕是一輩子也放不下了。

「妾身也不願意相信,可孩子都生下來了,還能有假?」

「……」

一句話,堵得華盛天啞口無言,事實擺在眼前不容他不信,他會懷疑僅僅是因為相信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女兒的品性,可看著王妃篤定的態度,華盛天也沉默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縱然想要為女兒辯解,卻也無從下口了。可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又道︰「再怎麼樣,也是咱們的女兒,你那般對她不怕寒了她的心麼?」

「妾身的心,早寒了。」

華盛天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王妃。

不該是這樣的,至少,王妃的態度不該是這樣。所有人都可以討厭阿弦,只有王妃不可以,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她怎麼就能這麼冷漠,仿佛,她更願意那個丟她臉的女兒在五年前真的死去一般。這樣的母親?真的算是一個母親?如此的無情,他怎麼能放心將玨兒交給她帶大?

「蘭瀾,既是那般厭惡本王,為何又生下玨兒?」自從成親之後,這個名字便再踫不得,所謂的相敬如賓,到了她的這里,卻成了相敬如冰,便是那百般溫存的夜晚,她亦從不曾回應過自己一分,他從不怨她,只因他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可是,二十多年了,就算是塊冰也該給他捂化了,她怎麼就還能這麼冷?

「妾身也要活下去的,沒有玨兒,王府又何來妾身立足之地?」

母憑子貴,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王妃的話無可挑剔,只是言語間的冷然,卻讓華盛天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她這是在指責他專寵柳側妃,而讓她在王府里孤立無緩只能寄望于子嗣了麼?可她難道不明白,只要她肯多看他一眼,哪怕是十個柳側妃,也敵不過她一根手指頭。她明明是懂的,可她卻偏偏不肯承認,華盛天看著她多年不變的精致容顏,那一刻,目光似是穿透了她的軀體,看向了一個陌生人︰「所以,便是連玨兒也變成你生存下去的工具了麼?」

「王爺何必這麼說?妾身對玨兒的疼愛,不亞于任何人。」唯有提到華青玨,唯有提到這個一直讓她驕傲的兒子,她才會有所動容,只是,那樣的動容亦只在她眸底泛起一點點瀲灩,傾刻,便又消失不見。

「這樣的疼愛,不要也罷。」

來一次,傷一次,所以他漸漸來的少了,即便是來了,也會盡量少說話。要不是阿弦回來了,要不是還想看看她微笑的臉,他回府之時便可以直接去柳側妃的房里,可終究還是放不下,所以他來了,然後便和以往一樣,又踫了一鼻子的灰。

心很冷,華盛天抿了抿唇,一轉身,拂袖而去……

漠然地看著攝政王負氣離開,王妃的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痛色,片刻,便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只是眸光閃閃,多了些讓人捉模不透的狠戾。

「方媽媽人呢?」

聞聲,林媽媽連忙上前一步,恭敬道︰「還在外面跪著。」說罷,又看王妃臉色不對,忙又解釋道︰「跪的地方不打眼,王爺沒看見。」

听說王爺沒看見,王妃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讓她進來,我要好好問問她。」

「是。」

林媽媽很快去了,不多時便領送修方媽媽進了門,那方媽媽跪了大半天,腿肚子早都打起了顫。一進門,看見王妃一雙眼楮里都冒著火,當時便嚇得軟倒在地,再也直不起身︰「奴婢該死,奴婢有罪,求王妃看以奴婢對王妃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王妃唇角一翹,目若冷刀︰「有罪?你還知道你有罪?」

听到這不冷不熱的聲音,跪在地上的方媽媽頭也不敢抬,渾身只是抖個不停︰「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以為郡主已經死了,所以才會……王妃,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請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當初你一個人回來,說郡主死于非命,兩個孩子也下落不明,我信以為真,傷心成那樣都沒有罰你,還留你在身邊做了最得力的管事媽媽,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她怎麼能不恨?她怎麼能不怨?若不是以為是郡主死了,若不是以為那兩個孩子也死了,她怎麼會忍辱負重生下玨兒?可如今玨兒漸漸大了,郡主卻回來,還將那兩個孩子都帶回來了,這樣的結果要讓她如何隨?

諷刺啊!何其的諷刺。

王妃的臉色青白交加,難看到讓人無法直視,方媽媽匍匐在地,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只是不停地哀求︰「王妃,是奴婢鬼迷心竅,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說,到底怎麼回事?」

听得這一聲,方媽媽又是一陣好抖,平復了許久的心情,這才戰戰兢兢地回憶道︰「當時,院子里突然闖進來一群拿著大刀的男人,不說二話見人就砍,下人們都被殺死了,泌菊替郡主擋了一刀也死了。奴婢和泌竹護著郡主和小少爺小小姐逃了出來,可逃到一半,奴婢腿上挨了一下,就滾下了山。」說到這里,方媽媽吸了吸鼻子,又委屈道︰「奴婢醒來的時候,已經被一戶好心的農家人救起,她們說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是附近山里的土匪,每隔一陣子就會出來搶東西,還說郡主要是被他們遇上了,十有八九是死了。奴婢不相信,拖著傷腿還在那一帶找了許久,只找到被砍得面目全非的泌竹和郡主一只染血的鞋子在山崖邊,奴婢當時就想,郡主怕是也不好了……」

當年若不是走投無路,方媽媽是怎麼也不敢回來找王妃的。

只是,想到郡主已死,錯也不在自己,自己又總歸是郡主的女乃娘,王妃又是個善良的,若是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也不會太為難自己,她就壯著膽子尋了回來。果然如她所料,王妃听到郡主的事情只是落淚,卻也沒有怪她,還將她留在了府里。那時候,她哪里想得到會有今天,還慶幸著自己果然選對了路,不曾想,郡主竟然真的還活著,而且還好生生地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天方媽媽就想逃了,可想到這種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又耐著性子等了一陣。就是這一等,便讓她再也回不了頭。

「然後,你就自己回來了?」

王妃的聲音很冷,冷得透骨的冰,方媽媽听著,又是一身的冷汗岑岑︰「王妃,奴婢也是想著您還惦記著郡主的事,所以才趕回來給您報信的,奴婢也沒想過還能得你器重留在府里當差,現在,郡主回來了,奴婢心里也是高興著,總歸沒有負您所托,總歸……」

哼了一聲,王妃打斷她的話,皮笑肉不笑地質問道︰「這麼說,我還得感謝媽媽了?」

方媽媽抖得更厲害了,頭上臉上全是汗,卻不敢用手去擦,只是不停地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方媽媽,你說,我還能信你麼?」

不敢抬頭,方媽媽只是一味地磕頭求饒︰「王妃,奴婢是一時大意,鬼迷心竅才犯下這樣的錯事,求您開恩……王妃……奴婢……奴婢……」

磕著磕頭,突然覺得屋里又進來了兩個丫鬟,方媽媽不敢抬頭,只拿眼角的余光梭了一眼,就是那一眼,她整個人便癱在了地上︰「王妃,王妃饒命……」

在王府當差多年,丫鬟手里的東西方媽媽是認識的,一個喝了會讓人七竅流血,一個喝了會讓人暴斃而亡。她不過只是沒有照顧好郡主而已,怎麼就落得了這樣的下場?或者,根本就不是因為這個理由,只是因為那個秘密要守不住了,所以王妃才起了殺意,她早該想到的,只是後悔已來不及。

冷著眼,王妃的眼神隨著那兩個丫鬟的進入而變得越發的無情,她盯著那丫鬟手里托盤是的兩碗許久,終于將目光又轉向了方媽媽︰「挑一碗吧!」

「王妃……奴婢不挑,奴婢有話要說……」

厲聲打斷她的話,林媽媽看向方媽媽的眼神,好似厲鬼︰「方媽媽,你是個明白人。」

「王妃,你敢殺我我就將一切都說出來,到時候你也逃不掉,你也……」方媽媽還要大喊,只是突然被人從身後死死捂住了嘴,她奮力掙扎著,可一人怎能敵得過多人?終于,她被死死按倒地上,緊跟著,她清清楚楚地听到王妃雲淡風輕地說了三個字︰「給—我—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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