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是怎麼回事？」剛剛回到院里，彩兒便迎面跑過了過來。
「無事，就幾個土匪打劫。」我緩步進屋坐下，倒了杯茶水，輕抿一口。
彩兒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靈山怎會有土匪呢？」頓了頓，「那人不是說有一只虎麼？」
我閉上眼揉了揉眉心，有氣無力道︰「並未看到，許是那人說謊吧。若是靈山真有虎，那這麼多年來陸陸續續上山的人還會安然無恙的回來麼？」不是有意騙彩兒的，依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真相定會找甪珩問清楚或是收拾那孟嫡雪一台，在未弄明白事情之前，萬不可沖動行事，否則吃虧的只會是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也對。」彩兒撇了撇嘴，「那人還真是吃飽了沒事干。」隨即低首使勁瞧了瞧我︰「可是身子不舒服？怎臉色如此蒼白？」說著模了模我的臉頰。
我笑了笑，拉下她的手︰「許是累了，休息一會兒便好。正廳應已擺好飯，你快去吃罷。我不想吃，就不去了。」
「多少吃一點？」她試探地問道。
「不了，太累，想歇會兒。」我擺了擺手，起身走進里間，躺在榻上，緊閉雙目。
「那好，你睡吧。」彩兒似是有些無奈，關上門離開。
腦袋實在是昏得很，思緒一點點抽離，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
「蓮兒，別胡鬧。」一道聲音劃入夢境，清冷卻不乏溫柔。
一身著白衫的男子和一紅衣女子站立在池邊，只模糊能看到二人的身形，看不清面容。
「沒有胡鬧，只是模一下發，不可以麼？」女子的聲音極是輕柔好听，無一絲稚女敕之感，卻帶了些許調皮。
听不清二人後來說了什麼，夢境逐漸變得模糊，直至歸于白茫茫的一片。
蓮兒？這是第三次在夢境里听到這個稱呼，首次是四百八十八年前下界被妖魔所傷昏迷時，第二次是三年里的沉睡，第三次便是方才。夢里的男子與女子我又不曾認識，這接二連三的夢究竟是何原由？
「蓮兒。」甪珩從外推門進來，帶入一室陽光。
我的腦袋剎時一陣暈眩，他這聲呼喚竟像極了夢里男子的聲音。
「可是身子不適？」轉眼他已走到床榻旁，蹲子與我平視。
我避開他的視線，坐起身︰「我很好。」你對孟嫡雪是否也如此刻這般溫柔呢？
他復又站起身，坐到我的身側︰「為何沒去用膳？」
「不想吃。」
許是看出我的冷淡，他一怔，默了默，靜靜看著我︰「很抱歉今日失約，不能陪你一同上靈山。」
我垂下眼瞼，搖了搖頭︰「沒關系。」
他似是終于按耐不住，扳過我的身子︰「蓮兒，能否不要總用三個字來回答我！」
我抿著唇，默不作聲。
他微微嘆了口氣，撫了撫我額前的發︰「蓮兒，莫要介懷可好？」聲音略帶疲憊。
我抬頭看了看他，他似乎真的很累，面色稍顯蒼白。不過重又換了衣服，發髻無一絲凌亂，傷口應已處理，身上透了股沐浴後的淡淡清香。縱是受了傷，他也絕不會允許自己有一絲狼狽。
「你可知今早靈山發生的事？」我緩緩開口，努力作出一副疑問的樣子。
他眸光微閃，蹙了蹙眉︰「怎麼了？」他既未說知道，又未說不知。一方面可以理解為︰知道，怎麼了嗎？另一方面可以是︰不知，是何事？
甪珩果真是甪珩，在未確定我是否看到他們之前絕不會給予我肯定的答案。
是了，我也不是那追根究底的性子。「密林里出現了一只猛虎還有幾個黑衣人。」
他沉吟一番，語氣並無一絲急切︰「可是親眼所見？」
居然還在試探我，還不準備對我說實話麼？我搖了搖頭︰「不是，不過南軒去看了，我正想何時見到他再問問。」我淡定地對上他的黑眸，嘴里說著假話，眼里卻無一絲慌亂。
他認真地看了看我，垂下眼，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慮著什麼。
我靜靜看著他，也不插話。
半晌，「南軒？你何時叫得如此親熱了？」他的神情有些不滿。
我當即愣住，他的思維和彩兒的，真像……心里既因他未對我解釋而失望，又為他此刻的話覺著好笑。我勾了勾唇︰「就是從今早開始的啊。」
他模了模我的後腦︰「早知不讓他來了，還讓你們有了熟識的機會。」
我笑出了聲︰「你還吃弟弟的醋啊？」隨即拿下他的手，「我看你很累的樣子，就在榻上歇會吧。」說著我已站起身。
他扣住我的手腕︰「不陪我麼？」話語似真又似調侃。
我捏了捏他的臉，努力壓抑淚水︰「我想出去走走，你好好休息吧。」
他點了點頭，緩緩放開了我︰「記著去吃些東西。」而後躺，輕輕闔上眼。
看了看他的睡容，我的眼眶已然濕潤，生怕他突然睜眼看到，急忙轉身出了屋。
甪珩，我們是否都還在自己的世界里徘徊不前，無法敞開心扉，只能選擇互相欺騙呢？
我施法上了靈山山頂，看到一身著布衣的老婦人在掃地上的落葉。
「婆婆，這里只有你一人麼？」我緩步靠近她。
她直起身，看了看我，復又恢復手上的動作︰「山中只我一人，常年負責打掃山廟。」
我怔住，她的左臉上縱橫著一道蜈蚣形傷疤，極是陰森可怖。聲音沙啞，語氣冰冷。
我吸了口氣︰「今日可有人來上香？」
「沒有。」
我點點頭，輕輕一福︰「多謝婆婆。」
她不為所動，繼續低頭打掃著。
許是因了今早密林的事兒，所以才未有何香客吧。
我轉身走進廟里。靈山廟極是大，供著各種神仙。來到姻緣仙君前，我屈膝跪在墊子上，雙手合十，靜靜凝望著他的雕像︰「仙君在上，保佑蓮曦與甪珩修成正果，求此姻緣，望天君成全。」說著我拜了三拜，閉上了眼。
「縱是求他也沒用，你們是不可能的。」身後飄來一道聲音。
我身子一僵，卻未曾睜眼，淺笑道︰「世間並無絕對的可能與不可能，試試總是好的。」
「蓮曦，莫要固執，最後受傷的只會是你。」葉璃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緩緩睜開眼︰「那是我的事，你如此激動做甚？」
「你明知我……」他頓住，終是化為了一聲長嘆，「罷了，罷了。」
我知他要說的話無非就是喜歡我之類的，可我根本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既然沒有感情，就絕不能接受他的幫助乃至一丁點關心，沒有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不是麼？
听到他離開的聲音，我才站起了身。
踱步走出廟門，天色已暗了下來，起了霧。那老婦人已不見了蹤影。待我欲施法離開，身後傳來一道冰冷、沙啞的聲音︰「姑娘，為時未晚，乘早放手吧。」
我全身一僵，轉身望去，茫茫煙塵里一縷身影也無。
「多謝指點。」我點了點頭，可，真的能放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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