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這樣的日子時間似乎都過得特別快，不覺之間姚瑤和李木迎來了高三第二學期的第一次模擬考。姚瑤和以前一樣，成績依然在前列，可是李木卻只是一般。放學回家的路上，姚瑤問李木︰「你這次考得怎麼樣？」李木說︰「沒考好。」然後兩個人都沉默了，姚瑤很想對李木說自己想跟他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希望李木可以加油；李木心里也很矛盾︰如果自己不能跟姚瑤考入同一所大學，那麼自己還能和她在一起嗎？最終姚瑤打破了沉默︰「李木哥，這次考試就算了，還有時間，咱們以後努力行嗎？」李木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這一天，回家的這條路顯得真漫長，兩個人沒有說笑，都在各自想著心事，直到在大樹旁。「姚瑤，你怎麼又不听媽媽的話了？」姚瑤抬頭看見媽媽正站在樹下，很生氣地看著自己。姚瑤的心很慌︰「我……」「別說了，跟我回家。」媽媽說完拉起姚瑤就往家走。這時李木很有禮貌地說︰「阿姨，您好。」姚瑤媽停下了腳步，轉身對李木說︰「李木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你們現在是高三，我們家姚瑤可是要考重點大學的，和你不一樣，你以後就不要再打擾姚瑤，讓她分心了。」姚瑤听媽媽說話的語氣不入耳，就拉著媽媽說︰「媽，不要再說了，回家了。」然後急匆匆地走了，只剩下李木一個人站在原地發愣。
過了好久李木才回家，到家的時候，媽媽也正等他吃飯，可是爸爸不在，李木就知道爸爸不知道又去哪兒喝酒了。過了一會兒，李爸爸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坐在飯桌旁就說︰「我听人家說今天姚瑤的媽媽說你了，你咋就那麼不爭氣呢，非得和那個丫頭在一起讓人說你，你從小就該知道咱們家和她們家關系不好，你還和她家扯不清，你是純粹想氣死我。」說著話，臉也氣得發青，李木沒有說話，李媽媽說︰「木啊，你爸說得對，咱們不是一個門檻上的兩家人，你就不要再瞎想了，好好上學，也給咱家爭口氣。」李木沒有反應，這讓李爸爸很生氣，他一手奪過李木的碗，扔到了地上︰「不爭氣的東西，給你吃有什麼用，人長大了，也不听話了，天天就想氣死我。」李媽媽趕緊去拉︰「好了，孩子還小，不要生氣了。」李爸爸把老婆的手一甩，李媽媽就被他甩到一邊，坐到了地上，這下李木忍不住了，他大聲說︰「不準你推我媽，你整天說我不爭氣，你呢，天天有錢就去喝酒，交些狐朋狗友，不讓人家笑話嗎？你們大人的事我不管，我就是喜歡姚瑤。」「啪」，李木的話音沒落，李爸爸的巴掌就落在了李木的臉上︰「你個不孝子，竟然想教訓起老子來了，你給我滾。」李媽媽哭著喊︰「木啊，不要听你爸的，哪兒都不要去，回你屋里去。」李木本想一走了之，听了媽媽的話，停住了腳步，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呯」的一下把房門關死了。
在屋里他還听到父親在責罵母親，李木的心亂成了一團麻。他沒有開燈，自己躺在床上把和姚瑤之間的事從過去到現在想了個遍，想著想著哭了，他開始思索自己該怎麼辦，自己說過會一直保護姚瑤的，從小就這樣說過，還能遵守自己的諾言嗎？母親是個極懦弱的人，沒什麼主見，打點零工維持生計，而父親卻從不想著去掙錢養家，手里有錢就去和所謂的朋友去喝，李木打心眼里厭惡他。初中畢業時，李木本來不想上高中的，他想早早去掙錢，可是母親不讓，李木是她的所有希望，所以她對李木說︰「木啊，你一定要好好上學，將來得比你爸強，媽媽還要跟著你享福呢。」李木想到這里，覺得特別對不起媽媽，自己都已經十八歲了，但是成績不好，怎麼能考上大學，又怎麼能孝順媽媽呢？就是考上了大學，無疑又給媽媽增加了負擔，那更是不孝啊！想到這里李木覺得自己很無用，沒有能力去保護喜歡的女孩，也沒有能力去幫媽媽分擔，自己還是個男子漢嗎？想了一夜，李木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決定輟學，不去參加高考了，他要代替酒鬼父親去養家，幫母親分擔。他心里這樣想，除了姚瑤以外他不想對任何人說，他想知道姚瑤的看法，想得到她的支持，所以他一定要在自己出去掙錢之前再見姚瑤一面。
第二天早上，李木像往常一樣起床上學，不同的是，書包里裝的不再是書，而是自己換洗的衣服。李媽媽早早準備好了早飯。李木吃了幾口，說︰「媽，我今天學校里有點事，中午不回來了。」李媽媽說︰「知道了，吃完快走吧。」看著媽媽忙碌的背影，李木好想哭，他覺得媽媽太辛苦了，卻又不能讓媽媽看出自己的心思，就轉身拿上包走了。
李木到大樹下的時候，天還很早，他就在那兒想︰今天我要怎麼和姚瑤說呢？她會不會怪我不和她一起努力？想得越多，心越亂，當姚瑤走過來的時候他發現她不是一個人，她的媽媽和她一起走，李木忙躲了起來。他看見走到大樹旁邊的時候姚瑤往四處看，好像在找人，他知道她在找自己，他想走出去，卻又停住了。等到她們走遠了，李木才出來往學校走去。他本來不打算去學校的，想在這兒和姚瑤告別，可是沒有機會，所以只好又到了學校。
姚瑤坐在教室里看見李木的時候，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眼神里卻帶著一絲驚喜，那眼神好像在說︰「李木，你可來了，我等你半天了。」李木看姚瑤的眼楮好像腫了，心里很不安，他不知道姚瑤昨天晚上是怎麼過的。這一節課，兩個人都心不在焉。下課了，李木把姚瑤喊了出去，問︰「姚瑤，你怎麼了？眼楮怎麼腫了？」姚瑤說︰「沒事，只是作業太多了，沒睡好。」李木沉默了一下說︰「姚瑤，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訴你，我不打算繼續上，考大學了，我想出去掙錢。」姚瑤一驚︰「那我們……」話沒說出口，眼圈就紅了，李木說︰「你好好學，要考上好大學，我不會去太遠的地方的，就在本市，我也會常回來看你的。」姚瑤說︰「那你要照顧好自己，如果不好掙錢就回來。」她本來想說‘我等你’，卻又羞于出口，沉默了一下，姚瑤才接著說︰「我們真的還能夠常常見面嗎？」李木肯定地點了點頭。上課鈴響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教室，坐在位子上，這個半天對李木和姚瑤來說有些漫長，他們的心思都不在學校里，課堂上。
放學的時候，李木先出了教室，他看見姚瑤的媽媽正在門口等著姚瑤，就說︰「阿姨，我不準備高考了，從下午開始我就不來上學了，姚瑤是您的好女兒，她會努力考上大學的，我先走了。」說完就走了。姚瑤媽媽听了李木的話有些奇怪︰這孩子今天咋那麼多話，平常很沉默的啊，她覺得是自己接送的策略奏效了，李木還挺識趣，但是對李木突然間輟學還是感到很意外。姚瑤出來看見媽媽在外等著，朝媽媽擠了一個笑容，然後娘倆一起回家了。路上，姚瑤想起李木今天的話，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向媽媽許下的諾言，感覺心都要碎了。
昨天晚上，姚瑤跟她媽媽回到家，媽媽沒說什麼，就準備晚飯了。那頓飯，氣氛很沉悶，姚瑤也沒什麼食欲，隨便吃了點就說︰「爸、媽，我吃好了，上樓寫作業去了。」姚媽媽和姚爸爸相互看了一眼︰「去吧！」等姚瑤上樓了，姚媽媽對姚爸爸說︰「你天天光忙著掙錢了，也不管女兒，她最近和那個李木天天一起，她都這麼大了，我可不想讓別人說閑話，你得說說她。」姚爸爸說︰「過會我去找她談談，女孩子這個年齡最危險，現在正上高三，哪有時間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啊。」姚媽媽說︰「從明天開始我就接送姚瑤，不讓那小子再有機會接近姚瑤。」兩個人商議好了，姚爸爸吃完飯就上樓了，他敲門進來的時候，姚瑤正在寫作業，看到爸爸來了，就停下了筆。
姚爸爸說︰「爸爸天天光忙著掙錢去了，有好久沒和你說說話，問問你的功課了，姚瑤，爸爸對不起你。」姚瑤說︰「爸爸，您怎麼能這麼說，我知道你那麼拼命掙錢都是為了我和弟弟妹妹，我會學習自覺的。」姚爸爸又說︰「姚瑤，你還記得你名字的含義嗎？」姚瑤說︰「記得啊，您曾說過當初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希望我像美玉一樣純潔無瑕。」姚爸爸說︰「是啊，沒想到女兒還記得呢！你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也是爸爸和媽媽最大的希望，所以爸爸媽媽不希望你因為其他的事而分心，你現在高三了，離高考的時間也不多了，爸媽希望你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學習中去，考上理想的大學。」姚瑤知道爸爸話里的意思，就說︰「爸，我會的，您就放心吧！」姚爸爸說︰「我相信你，可你媽說從明天開始要接送你，給你這個高考生全方位的保護，我不能攔著她，你能理解媽媽嗎？」姚瑤听了，心里有些發涼，這就意味著她和李木不再有可能一起走了，但她是個懂事的女兒，就說︰「好的，謝謝爸爸媽媽。」姚爸爸看女兒這麼听話，就起身模了下姚瑤的頭︰「好女兒，好好寫作業，別太晚！」然後出了屋帶上了門。姚瑤看著爸爸出去了，卻一點也沒有寫作業的心思了，她就坐在那兒發呆。不久之前她還興奮地暢想和李木的未來，可現在已經沒了今天，姚瑤不知道李木這個時候在干什麼，她想知道李木會和自己一起努力考上大學嗎？如果真的考上了同一所大學，那麼家里人也就不會再說什麼了。就這樣胡思亂想了一夜，姚瑤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哭了，當早晨醒來的時候，照鏡子她才發現自己的眼楮腫了，像兩只桃子。
吃完早飯，姚媽媽就送姚瑤上學了，姚瑤想︰李木會不會還在大樹下等我，可我不能和他說話啊。走過大樹的時候，姚瑤沒有看見李木，覺得心里頭一陣失落︰也許他早已走了吧。到了教室，她才發現李木還沒到，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後來李木進來了，她才覺得踏實些。她想找李木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沒想到李木主動找她，說的卻是他不會參加高考，要出去掙錢。姚瑤本來心里的話很多，她想和李木約定一起努力考上同一所大學，可現在這話已說不出口了。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對李木說，只覺得自己好想哭，卻又不能哭。放學的時候，看著李木走出教室的背影，姚瑤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她好想跑上前去拉住李木，不讓他走，卻無能為力，她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李木。
李木離開之後去了城里，他要首先填飽肚子。他問了很多地方，最終有一家飯館願意要他，條件是必須干完三個月才能走，這三個月里管吃管住，一個月300塊錢。李木想自己現在什麼都不會，得先養活自己再談以後的事，于是就答應了。到了晚上，李木往家里打了個電話，他沒有告訴母親自己在哪里，只是讓母親不用擔心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他听到母親在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哭泣的聲音，心里一軟，恨不得馬上趕回家里，但他克制了自己的情緒，裝作很輕松地安慰母親。打完電話，李木回到了飯館，繼續老板交待的任務，等這一切都干完的時候，已是深夜，李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員工宿舍，稍微洗了下就躺下了，可他怎麼也睡不著，他想了很多。他想自己的未來在哪里，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就不容許後悔；他想母親，想她這時說不定還在哭，而父親那個酒鬼可能還在責罵她；他想姚瑤，自己白天對她說的話，她會怎麼想，看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好，此時她睡了嗎，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她啊……就這樣想了又想，一天的勞累加上心理的疲憊李木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姚瑤這一晚又怎麼能睡得著？她是個自制力很強的女孩，在學習上從來都嚴格要求自己，所以她努力地讓自己的思維沉浸在題海中，不去想其他。然而當睡到床上的時候，腦子里全是李木的影子，她趴在枕上哭了，她覺得雖然和李木才半天沒見，卻好像過了幾個世紀那樣漫長，而更可怕的是從明天開始她再也不能在熟悉的地方看見李木了，自己還沒有真正和他說過心里話，他說會回來看我，那又是什麼時候。這樣想著，姚瑤覺得好累，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要想才好，于是就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覺。
第二天早上，姚媽媽送姚瑤上學的時候，發現了女兒的變化，她邊走邊和姚瑤談話。她說︰「女兒啊，媽媽知道你從小和李木一起長大，李木這孩子也是個好孩子，可是你也知道你現在是高三，不能分心，他現在已經不上學了，將來和你走的路是不一樣的，況且他家和我們家不一樣，所以你就不要再瞎想了，好好學習，全力沖刺高考吧！」姚瑤點了點頭，姚媽媽接著又說︰「姚瑤，媽媽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也許很痛苦，但是只要你全心地去學習，不去想這些事，慢慢你就忘記了，听媽媽的話，好嗎？」姚瑤看了看媽媽，此時她覺得媽媽一點也不嘮叨，她真的太理解自己了，她好想撲到媽媽的懷里痛哭一場，可是她沒有，只是強笑著說︰「媽媽，我沒事，您放心吧！李木已經不上了，您也沒必要這樣辛苦的送我了，我自己會好好地到學校的，同時我會全心的投入學習，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姚媽媽雖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懂事的孩子，但听了姚瑤的話還是很感動，她對姚瑤點點頭︰「那好，媽媽這就回去了，你趕緊上學去吧！」姚瑤向媽媽揮了下手就轉身大步地朝學校走去。
姚瑤努力做到向媽媽承諾的話，她比以前學習更加刻苦，成績也提高了，這讓姚爸爸和姚媽媽很欣慰，他們覺得自己的女兒長大了。同時他們也發現了女兒和以前不一樣了，她不再天天樂呵呵的大聲地笑，向爸爸媽媽撒嬌，也不像以前一樣有時會生氣，會撅嘴，而是父母說什麼就做什麼，很少看到她的笑容了。他們也在私下里討論過，知道這一切都和李木有關，他們相信時間是最好的藥，自己的女兒會開朗起來的，所以他們也就不在意姚瑤的變化。在同學的眼里姚瑤也變了，她不再與其他的同學有說有笑，無論上課下課好像總有寫不完的作業，有時有同學找她出去散步什麼的，她也總是找借口推托，這樣也就沒有人再去找她了。姚瑤心里知道，沒有李木在的日子里，自己唯有拼命地去做題才能抑制對他的思念，不讓思念瘋長。可是每當看到他的位子上空空的，她就覺得心里很痛，很空；每當走到大樹下，看那樹葉依舊隨風飄動，她就想掉眼淚；每當看著別的同學有說有笑，她就想起以前自己和李木一起打鬧說笑的日子。這樣的時間總是走得太慢，慢得讓姚瑤只有埋頭書海才能解月兌，她變得多愁善感，她夜晚哭泣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她常感到自己很孤獨卻又無法傾訴，心里頭悶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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