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聖天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海,才能無量

作者 ︰ 子莫語

此時徽州府的夜已經極深了,所以其上自有皓月當空,只是柴南眼的這輪月更圓,也更冷,便如墨水澗的寒冰那般涼意沁心。

柴南從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是那麼熟悉而親切。

因為熟悉,所以柴南沒有驚慌,因為親切,所以柴南也沒有失措,他只是奮力抬手,將手的砍柴刀,平舉眉間。

可惜,他的速度還是慢了,他的應對,始終晚了那麼一些。

月光悄然穿過他手的刀,灑進了他的胸口。

從盛開出了燦爛的紅花。

然而,柴南眼的目光,卻比任何時候都平靜,他手的砍柴刀,比任何時候都輕盈,刀鋒掠下,終于劈在了那片月光之上。

月間有金石之音響起,卻有些沉悶,那清冷的月色隨之下沉了幾分,使柴南胸前的血花越發絢爛了一些。

然而,柴南的眉宇之間卻不見絲毫的痛苦之色,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般的痛楚。

「疼痛,能夠讓人更加清醒。」這是柴南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告訴他的一句至理名言。

所以柴南對于痛覺毫無畏懼,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己的砍柴刀,竟然沒能劈開那片月光。

于是他退了。

做工粗糙的草鞋踩在松軟的土地上,竟然蕩起了陣陣氣浪,柴南的身形隨之暴退,身上的粗布麻衣,片片碎裂!

但與此同時。那片冷月也不依不饒地再度欺身而進,其上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橙光,如日月同輝。普照大地。

蘇的聲音即刻響起,口所誦的,卻不是《大風》,亦不是《減字木蘭花》。

因為吱吱的驟然出現,讓蘇再次回想起了當日于鬼望坡的一幕幕,他從吱吱想到了幻靈筆,又從幻靈筆想到了書碑筆。所以才能仗筆而行,讓血敖獸退避三舍。

是以蘇將幻靈筆再度交到了吱吱手,讓其編織了一場關于獸潮的噩夢。

但最關鍵的。卻是讓蘇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入得徽州府以來,蘇都只用過兩首戰,便是來自黃庭堅的《大風》和《減字木蘭花》,讓他險些忘記了。原來。自己早在鬼望坡的時候,就曾創過一首戰詩了。

那首詩,更適合此情此景,或者說,更適合他手的冷月。

便是賈島的《劍客》!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當日于鬼望坡上,蘇手的劍。只是臨川城北鐵匠鋪的金大錘送別時贈他的一把普通短劍。

而此刻,蘇手的。卻是冷月!

詩畢,蘇身上才氣之光璀璨奪目,劍上的殺意更加凝實,再進數寸!

「 ……」

一抹血紅自柴南嘴角淌下,他從喉嚨發出一聲低吼,身上的赤芒已經漸漸有了崩潰的跡象。

可惜,便在此時,一直冷眼旁觀的白衣青年,卻突然動了。

他所做的事情很簡單,只是從懷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白紙,然後抬手朝柴南的方向撒了過去。

下一刻,蘇眼前突然青光一閃,隨即他便感到手的冷月一松,如刺入了空氣之,再看身前,哪里還有柴南的影?

唯余一張泛著青光的白紙而已。

階寶,傀儡紙!

冷月劍鋒之前,還沾著滴滴鮮紅,然而那原本已經被蘇一劍重創的柴南,卻在眨眼之間,已經被傀儡紙置換到了白衣青年的身邊!

蘇收劍停步,看著那白衣青年,眼底閃過一絲凝重。

此人不僅僅位及侍讀,而且身懷白玉尺和傀儡紙兩大寶,其身世絕對不凡!

尤其是作為五品寶的傀儡紙,雖然因為使用次數的稀少而品階受限,但每其一出,都能救得一命,何其珍貴!

而那白衣青年,卻如此輕描淡寫地將其用在了柴南的身上!

最關鍵的是,他為何要救下這個燕國人?

蘇想不明白,也沒有時間去想明白,因為對方已經手持書冊,向自己急掠而來。

一時之間,蘇神色微凜,他沒想到,那白衣青年還是悍然出手了。

蘇能夠一擊重創柴南,可謂是機關算盡,用上了幻境,用上了冷月,用上了戰詩,甚至還用上了位壓制!

可是面對堂堂侍讀,正面與敵,蘇的這些手段,全都沒有用。

蘇沒有退,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松開了腰間的冷月劍柄。

燕北教他的這一劍,可以奇襲,可以作最後一搏,卻不能與之對敵,對此,蘇牢記于心。

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仰頭看向空的墨色大字,緩緩開口道︰「你是誰?」

白衣青年頭頂的青花方巾微微擺動,對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這不應該作為你的遺言,所以,我給你重說一次的機會。」

蘇輕輕一笑︰「你不是只求我懷的拓本嗎?如果我願意給你,又何來遺言?」

白衣青年對于蘇的應對微微錯愕,空的墨色大字也為之一頓,他立于蘇身前三尺,漠然道︰「如此,請給我。」

片刻之前,蘇對他說,請來拿,現在他過來了,所以可以回答蘇,請給我。

蘇再度笑了笑,將手探入懷,然後取出了一件東西。

卻不是那完美拓本,而是一個葫蘆。

白衣青年隨即從嗅到了一絲無比危險的氣息,所以他沒有片刻的猶豫,手書冊狂暴而動,空的一個個墨色大字即刻狂舞而下。如漫天飛蟻。

然而,與此同時,蘇手的葫蘆也噴發出了大片的橙色光輝。頃刻之間便將那漫天飛蟻淹沒其,如驚濤拍岸,掀起陣陣風暴!

才氣離體,那是翰林之上的位才能做到的事情,便如當日于臨川城聖廟之外,半聖陸三嬌只是輕手一指,便將一縷才氣渡入了徐凌的氣海。將其攪成了粉碎。

蘇如今只是剛剛晉升貢生數日,當然沒有這等本事。

可是,他手的無量壺。卻代替他實現了才氣離體!

為何斗是人之輩最凶險而殘酷的對戰手段?因為雙方所動用的,都是位之根本,也就是才氣的直接比拼!

所謂戰之,只是一種工具。不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書畫章,都只是一種媒介,通過各自品階,將人的才氣外顯,便如同是柴南手的那把砍柴刀。

而才氣,則是握刀的手!是揮刀的人!

是砍柴刀本身強,還是用刀的人更強?答案不言而喻。

白衣青年靠才氣激發章之殺意,是戰手段。

而蘇憑借無量壺。卻是斗的方式!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蘇已經在貢生之位。使出了堪比學士的戰斗手段!當然,他如今的位尚低,所能激發的也只是橙色才氣,所以殺傷力極其有限,只是,對付那白衣青年,已是足夠。

若非那白衣青年的位足足高了蘇四個品階,便在蘇拿出無量壺的那一刻,他便已經敗了!

即便如此,此時的白衣青年也已經察覺到了事情不妙,因為他所激發出來的漫天飛蟻,便像是掉進了汪洋大海,被徹底吞噬淹沒,再也不見蹤跡!

這便是一件高階寶的價值!

蘇靠著無量壺,生生拉近了與對方四個階位之間的差距,而且只要他壺才氣不斷,那白衣青年便對他奈何不得!

問題便在于,是蘇的才氣先枯竭,還是白衣青年的書冊先被消耗殆盡?

以常理來看,蘇能抵擋得一時,也抵擋不了一世,因為位決定了每個人的海厚度,以及才氣的多少。

可是蘇從來都是一個擅于打破常理的人。

他手的葫蘆,名為無量壺,但實際上,唯有大海,才能被稱為無量。

蘇的海,本就是一片大海。

整整半柱香的時間,白衣青年于書冊之間躍出的墨色大字便如泥牛入海,根本掀不起半點波瀾,亦沾不到蘇半片衣衫,而反觀蘇,壺所噴薄而出的汪洋卻遲遲不顯枯竭之象,其才氣雄渾程度,哪里像是一名貢生?

當然,那白衣青年從未見過無量壺,所以根本不知道其內激散而出的才氣是出自蘇自身海,還以為那些才氣是儲存積攢而來。

但便是如此,也足以讓白衣青年震驚了,因為他從未听說過,世間竟然還有這等手段,能將一名貢生的才氣離體外放!

雙方依舊在苦苦對峙,白衣青年于眼底閃過一絲忌憚,卻不是為蘇層出不窮的手段,而是對其身份的猜疑。

能夠擁有這等寶之人,又豈是凡人?

「你到底是誰?」

蘇不答,心卻在想著同樣的問題。

如此近距離之下,蘇這才驚覺,這白衣青年,竟然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但是以蘇的記憶力,自然能夠明確,對方與自己絕對只是初次見面,那麼,這種眼熟是怎麼回事?

可惜,蘇還來不及想明白,便猛地瞳孔緊縮,手的無量壺也為之一顫。

因為他看到了一把砍柴刀。

柴南的臉上露著獰笑,胸月復間麻布短衣已經被鮮紅浸透,但他沒有昏死過去,也沒有逃離當場,而是再一次將自己的刀鋒,掠向了蘇。

此時蘇的心神都沉浸在與白衣青年的對峙當,海內才氣也正通過無量壺,全然向著空宣泄,根本不能斷,否則,他在眨眼之間便會被那一個個墨字所淹沒!

柴南出刀的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

但他的刀,仍舊沒能劈在蘇的身上,因為從蘇的月復間,突然刺出了一抹金芒!

與此同時,白衣青年終于失去了一直以來的淡然,驚聲疾呼︰「聖力!」(未完待續請搜索樂讀窩,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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