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澭對這位布陣的煉氣期弟子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道︰「小友若來昆侖派,別的不敢說,這真傳弟子是絕對榜上有名的。什麼元嬰期老師,上等洞府,月例同築基高人,等等,稍稍爭取一下都有能!」
于玄失笑︰「師兄別亂打主意!」
孫澭打了個哈哈,連聲告罪,隨後道︰「這座陣布來不易,又有所消耗,這樣罷,我這兜靈石略微補償一下,請小友笑納。」
雷喜推辭不得,只能收了,孫澭又喜色滿面地道︰「前面說了,我在解救令妹的時候,偶然得到了一件寶貝。說來也怪,這東西就被丟棄在令妹的腳下,而被她一直握持,保持著身體溫暖,才沒被凍餓而死。我一看就知道,這是上等的內丹,今天既得此靈陣,這丹也于我無用了,一並贈與小友。」
他便取出一只藍茵茵的,核桃大小的東西,雙手捧著遞向雷喜。
于玄看到那物,驀然一驚,道︰「且等等!」
她劈手奪過那物,在眼前不斷打量、思索,神情倏忽改變!
孫澭不解道︰「師妹何事,如此唐突?」
于玄臉露驚容,抽氣道︰「師兄,禍事矣!這是何物,你難道不知?」
「禍,禍事?」孫澭道,「這,這不是妖物內丹嗎?」
于玄恨恨地一跺腳,「枉你在混沌海多年,你就沒听過荒獸珠的傳說?」
孫澭伸出的手突然停住了,他瞪著眼,仿佛思考著,隨即目光又在那顆藍的珠子上滴溜溜地亂轉,片刻之後,神情突變,臉色煞白,同時虛汗也在他的額頭上滲出爬滿。
「荒珠,荒獸珠!」他聲音尖利地叫了起來。
于玄講的禍事。就是這一件。
混沌海里,有許多禁忌,大多來自于海中妖精魔獸和鬼魅之屬。既稱「混沌」,不少地方在那陰陽交替之時。漆黑黑的海面便會萬鬼齊嚎,攝人心魄。
不過有種東西是不怕混沌海的各種鬼魅、妖精的,那就是荒獸。
荒獸跟魔獸還不一樣,荒獸基因更古老,它沒有獸核,沒有魂魄,除非被殺,要不然死後就會直接兵解,完全沒有痕跡留下。但在生前,它們都是一片廣袤區域的霸主!
在海中的荒獸。那恐怕比什麼鯨魚強大千百倍了……就算是龍族,也需得仰視它們。
好在荒獸很稀少,同時它們誕生後代極端困難,一般上千年才會有自然分娩的小荒獸出現。
荒獸的後裔,在初時跟魔獸無異。也沒有父母般強大。
雖然會得到照拂,但大多數時間,它們還是**行動的。這些小後裔,往往就成為了獵人們捕殺的目標。
剛出生不久的小荒獸,在他們死去後,會化成元丹,稱作「荒獸珠」或「荒珠」。有些元丹保留著大量荒獸精氣。而在一定條件下,緩慢恢復的元丹也許會有一定幾率重新被還原成荒獸。
當然,如果荒珠到了人類手里,這種能性基本是沒有了。
荒珠的作用太多太大,好處數不勝數,它以治病。以養精,以避邪,以怯獸潮。
不過,除非是荒珠到手,遠走高飛。否則一旦被「事主」現,這就不是磕頭請罪能化解的了!
荒獸對于荒獸精血和同屬的氣味有著強烈的印象,它們很注重保護族群,尤其是族群中的後裔。
其實它們的天敵不多,由于處在食物鏈的頂端,荒獸有著天然統御魔獸的地位,同時它們都是隨隨便便能活幾十萬年的老古董、老化石,斗爭經驗異常豐富。
由于人類中高階修真者對它們產生過巨大的傷害,以致于原先統治整個窞靈界的荒獸群落,現在已經百不存一,而地盤也越來越小,故而荒獸之中也有默契,它們知道不能輕易冒頭的道理。
但是,一旦得罪了它們,這些荒獸基因中原始的暴虐行為便會得到充分的釋放,它們自己不出來,卻以指揮千千萬萬魔獸,對人類聚居的群落進行掃蕩!這種掃蕩以殺戮為原則,以提高魔獸種族的進化率為宗旨,每每都顯得異常殘酷而血腥。
這種獸潮,還不同于其他自然生的獸潮,這是人為指揮的,指揮官就是荒獸!
幾十萬年的斗爭經驗,荒獸又是大地的寵兒,除了不會講話,它們的靈性其實是不亞于人類的。
荒獸動的獸潮,就叫做荒潮。
在蠻荒的原野中,在無垠的大海里,荒潮的出現,即意味著生機斷絕、人煙淨空、萬物凋零……
更何況,這里是混沌海……
原本獸潮就是最厲害的地方!
孫澭作為一個金丹期修真者,手抖流汗,看上去多麼笑,但恰恰說明了他內心的恐懼。荒潮若真的降臨,肯定是以此為中心的,荒珠出、荒獸怒!荒獸一怒,則魔獸震悸,獸潮一出,誰與爭鋒!
有人執掌的荒潮,不會畏懼荒珠威能的,它們會鋪天蓋地直沖過來,直至找到荒珠為止!
孫澭還不想死,他現在唯一的期盼,就是速速駕雲,趕緊逃進昆侖本島,將這倒霉珠子交到掌門手里,然後听候落了!
于玄忽然嗅了嗅珠子,搖了搖頭,「這上面血腥味不重,精氣也很淡了,估計已經用得七七八八。這是顆舊珠啊!」
孫澭急得跳腳,道︰「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趕緊隨我回昆侖島,再作計較吧!」
于玄嘆了口氣,「師兄,原本我一直以為你挺有見識,沒想到遇事也如此不堪!你看看外面的夜色,再看看這顆舊珠,難道想不到什麼嗎?」
孫澭早已亂了方寸,此時在她提醒之下,勉強壓著火氣思忖了片刻,突地驚叫一聲,推開房門就竄了出去!
于玄朝雷喜簡單介紹了一下目前的情況,隨即搖了搖頭,一臉凝重。「獸潮就要到了,別說飛行了,就是想傳訊出去都不能啊!混沌海這里,每年會踫到兩到三次日沉。只要陽氣下去,陰氣上升,魔獸群落就擁會有無窮的力量。它們的進攻,通常就是自日沉時起的!」
雷喜首次遇到獸潮,心里竟還有點興奮,道︰「玄姐,我們怎麼辦?」
于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真不怕還是假不怕,苦笑起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連環計了,這顆珠子,不知是誰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便摔出來做個由頭。我想此前都是在一個封印好的玉盒中的,只等那蛇頭上路了。這珠子才解封。」
「哦,那時他們都在船上……」雷喜有些毛骨悚然。
于玄若有深意地看著他,點了點頭,「獸潮一起,這些凡人又怎會得免?以說,你想查找的所有線索都沒有了,毫無痕跡。說不定有人查找。恰逢獸潮,同樣不得幸免!」
「看起來,這已經不是內部斗爭的問題了,肯定還牽涉到別的敵對門派。」雷喜說,「當然也不排除是師父的仇家。」
「梵音派余孽!」
雷喜見說,只能無奈地聳了聳肩。如果真是于玄想的這樣,那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梵音派的滅亡跟他有一毛錢關系嗎?誰叫他師父是名震神州的陸六齋呢?
「算了,不管是誰,今次都有難了……」
于玄才說到這里。便將頭看向門外,雷喜趕緊探首一望,只見那金丹期的真人孫澭失魂落魄、步履沉重地走了進來,抬頭茫然地看了看,嘶聲道︰「走不了了,荒潮來了。」
雷喜趕緊讓芯片進行最大化掃描。
于玄則是冷笑著瞥了孫澭一眼,不緊不慢地坐下來,將劍解開,置于膝上,劍鞘扔掉,直接用魔獸皮子在鍔口上摩挲起來。
孫澭見狀,也不禁伸手,從背後拔出劍,又是羞愧、又是茫然地拄到地上。雙手緊緊握住劍柄,良久,方才想有了勇氣一般,低聲道︰「有此聚靈陣,不管效用如何,都抵擋一時,師妹,我想……」
「那珠子我已封在玉盒里了,現在也丟不得,丟出去情況更糟!」于玄冷冷道。
孫澭只得點頭,雷喜見狀,在旁邊嘆息道︰「此時已是危急存亡之刻,我輩修士,更當比凡人更有血性、更有勇氣。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今為獸困,死生已以,然不失勇、不失義,人之義,首在生存,斗天,斗地,斗人,孜孜不倦,況魔獸乎?此時此刻,唯死而已,大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孫澭听了,眼中精芒一振。
而于玄則跳將起來,興奮得臉都漲紅了,叫道︰「吾聞道矣!義之所向,唯艱唯危,義之所在,唯信唯誠!雖千萬人而吾往矣!」
雷喜連忙拜道,「恭喜師叔!若得此心,則不枉修真一場,修真修真,若不真便為假,孰人會以之為道哉?」
于玄滿臉喜色,模了模雷喜的頭,他卻微微一避。
于玄于是笑道︰「你這孩子,常有振聾聵之言,性子上卻還毛毛糙糙的,像什麼樣子……此次應對獸潮,島上曾預備妥當了?」
這句話,卻是沖著孫澭說的。
孫澭剛剛的話全沒听進去,勉強揖禮道︰「我已吩咐全島堅守大陣,焚燒信標,居民入仙廟躲避。不過島上修士極少,估計這陣式是守不了多久的。」
于玄提劍在手,起身道︰「將聚靈陣拆了,我們看看去!」
大陣比小陣強,小陣比沒陣強。但聚靈陣另當別論,無論多大,都不具備防御力,獸潮來了,說不定還更享受了,一邊吃人,一邊愜意地吞吐靈氣。
孫澭挖地三尺,將一方陣式刨離地面,舉在頭頂。隨即,他喚出一架懸空車,將宅中的細軟並此陣一起放在上面,那車只是微微一沉。
懸空車最核心的布置,就是禁力符。
這個禁力符雷喜在很多書錄中看到過,渾星陣陣核就是修改過的禁力符。
該符的主要功能就是抗拒地心引力,無論引力大小,它都能將物體所受重力變成微乎其微。當然,原本越重、越大的東西,符咒能起效用的時間便越短,一般修士門派或隊伍進行長途遷徙的時候,這玩意兒便是必備。
雷喜跟在後面,神色不屬,跟剛剛舉著拳頭嚎叫,一派革命烈士的風範大相徑庭。原因不說也知道︰芯片的掃描出來了。
漆黑的海面上,無數奇奇怪怪的魔獸,露出猙獰的獠牙以及毫無人性的綠眸,從地下天上,整個圍住了混沌海中所有的島嶼。
從掃描上看,魔獸的組成主要是一種像食人魚般的有鱗魚類,但體積卻是讓人覺得有點恐怖,像一頭頭海豹般滾滾圓,一口利齒,彎曲的兩顆獠牙翻出大嘴巴外,幾有一尺半長!
尤其讓人覺得難受的是,這種巨型食人魚還有兩只前蹼,想而知它們在陸地上,也能生存。
此外,還有一些螃蟹般全身帶甲的多足魔獸,十分威猛,頭顱以左右擺動,眼珠突出頭頂,紅燦燦的,這些魔獸仿佛有著隊長的職責,帶領那些恐怖的食人魚往各島行進。
食人魚的腦袋上,嘴巴仿佛就佔據了一大半,它們不停地出陰惻惻的低嚎,使得整個混沌海面都在傳遞那種恐怖的威壓。
此時獸潮已至,港口那邊靈光大盛,顯然陣式已經啟動。
「我們得快點,否則回來時恐怕已經動彈不得,這獸潮會從四面八方而來,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抗。」
雷喜見于路都有零零散散的食人魚,見了他們便搖搖晃晃地疾爬,張開凶厲大嘴恐嚇威脅。兩位金丹期仿佛視若無睹,根本不去管它。
「師叔,不斬殺嗎?」
「斬了它們就有血腥味,哪里血腥味重,哪里獸潮就會變得狂暴,現在還不宜動手,待我護著師佷觀了陣再說吧。」
雷喜聞言也是無奈,他現在真的陷入了危險之中,從掃描上看,漫山遍野已經爬滿了魔獸,海里還不斷有隨著潮汐起伏魔獸群落,露出密密匝匝的猙獰獸頭,密集地浮出海面等待登岸,這種感覺比什麼諾曼底、仁川或者敦刻爾克都要恐怖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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