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原本是學員坐大巴車,領導坐商務車,但許唯星特別「大度」地把商務車的位置讓給了一個上年紀的hr,自己跑來和學員們增進感情。
現在的小年輕們一個賽一個的能說會道,其中某個公關部的新晉員工在旅途開始沒多久,就把大巴車變成了她的主場,和其他學員們從理想聊到今天早上都吃了些什麼,許唯星在心里默默給她點贊︰嗯,未來的一員公關猛將……
但也有死氣沉沉賴在座位上眼都不抬的,其他人也沒在意她,直到大巴行駛上了有些顛簸的小道,其他人還在嬉笑閑聊著,突然車廂里就傳來一陣干嘔聲——
大巴車只能暫時停下,跟車的hr周協理帶著那名暈車的學員下車緩緩,許唯星見已經過去了三分鐘,有些納悶,準備跟下車去看看那學員是否暈得嚴重,可她剛走到大巴門邊準備拾階而下,卻迎面走上來一人。
四目相對間,兩個人都不說話。
還是隨後上來的周協理打破了此處的沉默,向許唯星解釋︰「卓總監把座位讓給暈車的學員了。」
許唯星不動聲色地隱藏著自己的五味陳雜,「哦」了一聲沒再多說,調頭回到自己座位。
對女學員體貼入微的卓總監就這樣在新晉員工們面前怒刷了好感度,他信步走向了大巴的車尾,隨手一選就選到了許唯星隔壁的空位入座。
這一隅的氣壓瞬間低到馬里亞納海溝,打卓總監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和許經理面和心不合的傳聞就在公司不脛而走,許唯星總覺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和自己的頂頭上司互相不搭理實在是不妥,可又完全不知道能和卓然聊些什麼。聊不出東西來不是因為不熟,而是因為太熟,可她總不能開口就問一句「嘿!你現在是不是還和原來一樣愛穿條紋內褲?」吧……
到達素質拓展基地正是中午,hr們都擺出一副「吃飽了好上路」的架勢安排學員們用餐。餐點很豐盛,有自助也可單點,許唯星走了這一路,又穿得是高跟鞋,已經快要歇菜,hr見她在餐桌旁坐下之後就沒動過,貼心地問︰「許經理想吃什麼?我去幫你點。」
許唯星剛想開口,不成想被卓然搶了先,「給許經理來份牛排,五分熟帶血絲的那種,」末了不忘補充,「她好這口。」
許唯星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昨晚在盤古,晟峻點那份牛排差不多就是五分熟帶血絲,卓總監如今這麼輕描淡寫地諷刺昨晚晟峻喂她吃牛排?呵呵,幼稚。
飯後學員們回各自房間稍作休整,卓然帶隊馬不停蹄地去視察素質拓展的場地。
和往年布置得差不多,都是一些考研團隊合作能力、組織服從能力的戶外項目,許唯星真想給早上選擇了穿這身行頭出門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路上到處是沙石,她踩著七厘米高跟鞋,崴腳崴得很*,偏偏還不能讓人看出來,尤其是在卓然一直在場的情況下;更尤其是在卓然臉上寫著「呵呵活該」的情況下。
就是那麼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狼狽卻還要強撐優雅地走了一輪,回到房間許唯星整個人都不好了,癱坐在床尾,把高跟鞋踢得老遠。
這時候竟然還有人按門鈴,許唯星只得一瘸一拐地挪去給人開門。等拉開門一看,門外人早等不及、走了。
房門把手上掛了一個小紙袋,許唯星取下來看,紙袋里放著罐專治跌打扭傷的噴霧。
不知為何,許唯星的腦子里瞬間冒出某人之前擺出的那副「呵呵活該」的臭德行,拿著這瓶噴霧,越發不知如何是好。
午休過後特聘的教練帶隊離去,許唯星宅在房間用自己帶來的電腦處理點公務,她的郵箱進了兩封待處理的文件,一封是上個月公司收到的投訴匯總,一封是華南、華北這兩個片區的銷量匯總。
他們品牌的一款進口車型前幾個月在日本鬧出了「召回事件」,這款車型雖然有進口到中國國內,但和銷往日本的完全不屬于同一批次,可還是免不了造成了國內車主的人心惶惶,許唯星的危機公關做的不錯——起碼從她收到的郵件看,上個月公司收到的投訴大幅度降低,兩大片區的銷量也在回升。
看表格最傷眼,許唯星捏了捏眉心,突然門鈴又響。許唯星動作一僵,不期然地目光就鎖定了她手邊擱著的那罐噴霧。
心里面不知是期待還是害怕地冒出了一句話︰不會吧……
懷揣著此等復雜的心思,許唯星挪去開門,看見外頭站著周協理的那一刻,許唯星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自己片刻前的那點情緒,應該是期待。
否則也不會在開門的那一刻,心就「嗖」地涼了——不是他。
好在她的失落應該表現得不太明顯,周協理並沒有覺察出什麼異樣,只探頭瞄一眼許唯星擱在桌上的電腦︰「許經理你忙什麼呢?」
「剛忙完。」許唯星也客氣,「怎麼了找我有事?」
「晚上有篝火晚會,到時候我們幾個肯定要忙前忙後,」周協理先做了個簡短鋪陳,繼而才直抒胸臆,「現在呢,好不容易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們被教練拉去虐了,咱們趁機放松放松去唄。」
她是這麼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許唯星還以為她要拉自己去做什麼打家劫舍的事情才這麼怕被拒絕呢,結果——
「咱們去泡溫泉吧,就在後山。」周協理總結陳詞道。
***
沒能跟晟峻去泡正兒八經的溫泉會館,來這鄉野之地感受一下沒有經過太多修飾的自然池也是極好的。
兩個女人霸佔這個池子,好不愜意。許唯星眯著眼仰靠在池邊,享受難得的愜意——能來壺清酒就更好了。
可惜這兒沒有配套的服務員,甚至方圓百米都沒看見半個人影。許唯星泡得渾身發熱,臉比煮熟的蝦子還紅,正是口渴難耐時,周協理擱在岩石上的電話響了。
這兒的信號不太好,許唯星只听她「喂」了半天,最終被迫裹著浴巾出了池子——
「我去外面接個電話,順便帶點喝得過來。」
許唯星點點頭,周協理便拿著電話一路小跑著離開,濕透的浴巾伴著她的腳步一路滴水。
許唯星听著那悅耳的「滴答」聲,沉沉地呼了口熱氣,隨手折起毛巾悶在眼楮上。
她幾乎都要睡著了,周協理終于回來,許唯星沒動,依舊仰著頭一臉饜足的樣子︰「怎麼去這麼久?」
周協理沒回答她,也沒有重新回到池里。許唯星等了等——依舊安靜,只好摘了遮眼的毛巾。
她望進一雙眼楮里。
一雙教人讀不懂情緒的眼楮。
一雙教人讀不懂情緒的、男人的眼楮。
她仰著,他站著,身影正好籠罩在她的視線上方。許唯星︰「我……你……」完全組織不了語言。
「周協理被她部門領導叫回去了,讓我給你送這個。」卓然說著,提了提他手里那兩瓶喝的。
許唯星如今只想問他︰她長得很像白痴麼?一個協理差使得了堂堂公司總監跑腿送喝的?
呵呵……
可她笑不出來。
周圍霧氣彌漫,從她半`luo的肩頭一直漫到他的眼里,她快要看不清他的眼神……不,快要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