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 第92章 定居濟州(2)

作者 ︰ 納蘭性德

于是,不管是什麼身分、什麼地位,不管是王爺還是皇後,僕役還是下人,是否另有使命,是否暗懷殺機,都在自己並不自覺時,偶爾地,無意識地,悄悄地讓唇角略勾,讓笑聲在最不設防的時候,輕輕響起。

等到眾人的房間全安置妥當時,容若也玩出滿身大汗,坐在花叢里休息,一听楚韻如說,讓他看房間滿不滿意,即時高高興興跳起來。

楚韻如為容若選的房間在水榭之旁的閑雲居。前方亭榭與游廊相接,後方窗外便是月影湖。房門一開,便見一處極寬大的空間,卻又有一種別開生面的精致。室內陳設並不華麗,簡潔異常,卻並不覺簡陋,每一個最易為人所忽略的角落都乾淨得一塵不染。

牆上懸著幾幅字畫,四尺高的錦漆花樽里插著幾株不知名卻異常美麗的鮮花。壁上什錦格上放著古玩、美玉等各式樣式古雅的擺設,全是容若自宮中帶出的珍物。地上鋪著從遙遠異國傳進大楚皇宮,傳說用美人長發編就的地毯,果然柔軟如發,履之無聲。

靠北牆之處擺著一個巨大的紅木長案,桌上整齊地堆著一卷一卷的書籍紙箋,筆筒里插著大大小小的筆,很容易讓不知底細的人一看,還當主人真個才華蓋世呢!

案前是紫檀木軟底精雕花紋的椅子,鋪著柔軟椅墊。一側放著式樣如鶴的香爐,宮中秘藏的寶物綺羅香已然點起,滿室盈香,鶴嘴里徐徐吐出煙霧,在空中,竟能形成樓閣殿台的圖案,看得一干原先的下人目瞪口呆。

整個房間用一幅繡屏隔出前後,轉過繡屏,才是安放床榻,以供休息的內室。

容若只看了外間,已是連連點頭,聲聲稱好了。

楚韻如嫣然一笑︰「你喜歡就好,我的住處在左側園角,竹林深處,我愛那滿地翠竹的清越,原想著你若不愛這里,便把那處讓出來給你。」

「你的住處?」容若一愣。

「是啊!」楚韻如笑而點頭。

容若模模鼻子,垂頭喪氣,沒說話。

蕭遠冷笑一聲,蘇良拉拉趙儀,做個不屑的表情,侍月掩口竊笑,凝香回首對她扮個鬼臉。

容若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說︰「咱們去瞧瞧你的房間。」

楚韻如點頭,回身帶路,凝香搶前過去,扶著她往前走,湊得極近,低聲問︰「夫人,你說公子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忍不住啊?」

楚韻如但笑不語。

自出宮以後,沒了那嚴格的規矩,一路行來,凝香已對著主人可以言笑無忌,復又用極低的聲音問︰「公子真是奇怪,明明是想,偏不對夫人說明白,晚上竟連侍月也不留在身旁服侍,莫不是皇帝不做,要做和尚了?」

這話玩笑的成份居多,楚韻如也覺有趣好笑。一開始是惶恐害怕,對未知的一切感到無措,對容若可能會做的事感到緊張,可是隨著容若一次次有色心無色膽地嘗試失敗,隨著容若一次次意圖不軌卻說不出口,做不出手,明顯得天下皆知,還自以為掩飾得極為到位的傻事做出來,原有的緊張不安早就消失,除了期待之外,倒更覺有趣,閑了無事,悄悄與凝香打賭,容若到底會忍到何時,到底什麼時候原形畢露,更是樂事了。

容若哪里知道她這一番心思,只是覺得這次楚韻如主動安排兩人分房,住處還一左一右,隔出老遠,那生分的意思,不問可知,果然眼界大了,心也大了,見的人多了,心也就活泛了。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一路低頭疾走,全不知那酸水冒得滿世界人都聞著了,個個在暗中偷笑。

楚韻如的房間在瀟湘深處,陽光透過森森翠竹,映得地上明明暗暗,照得牆上乍陰乍陽,風搖竹動,風聲竹聲入耳,讓人只覺悠然已出萬丈紅塵,牆上竹影微動,恰似碧波蕩漾。

房門上懸著絳紗珠簾,三面的窗子都敞開著,淡綠色的窗簾被風卷得飛了起來,可以看到房間里寬敞舒適,南首一架紫檀多寶格式書櫥,壘得滿滿的書冊,懸著幾管玉簫。西首一張花梨雙翹雲邊小幾,上置瑤琴,琴側的牆上掛著棋盤,旁邊有一個雨過天青的花瓶,插著數株不知名閑花,疏疏的已放未放,淡雅宜人。

房內並沒有其他多余的裝飾,卻已叫人覺得主人的高華。

容若點頭稱好,又見門外匾上並未題字,不由笑說︰「看來這一處倒清幽,連名字也沒有,你倒給它取個好名字。」

「你說要取什麼名字才好?」

「我听過一個傳說,有兩個美麗的女子,一個叫瀟,一個叫湘,嫁給了同一個男子。可是因為不幸,使她們失去了丈夫,于是她們在竹林中痛哭失聲,血淚濺在竹上,化作點點斑痕。我看,這里既在翠竹之間,不如就叫瀟湘館吧!」容若心中暗道︰「黛玉的香居,也不算委屈韻如了。」

楚韻如點頭稱是︰「這果然是個極美的故事,也是個極好的名字,這里,就叫瀟湘館吧!」

容若又問︰「性德住哪里?」

「就住你那閑雲居旁邊。」

「是嗎?那我們先去看看。」容若即刻又興致勃勃拖了性德去看他的房間。

進門一看,四面白牆一張床,連桌椅都欠奉,容若當場怔住︰「這是怎麼回事?」

「這本來就是一處閑置的房間,里頭什麼也沒有。性德只說這里離你那邊近,就選了這處,除了床,他什麼也不要。」楚韻如在一旁說明。

容若狠狠瞪了若無其事的性德一眼,口里說︰「韻如,你不用理這個怪物,人活成這樣,有什麼意思,他的房間我親自來安排。」

他說到做到,即刻開始下令,指手劃腳安排起來,什麼珍貴,什麼華麗,什麼大紅大綠,顏色艷麗,顯眼奢華,他就拿什麼往性德房里放,也不管實用不實用,合適不合適。

一陣子指揮下來,性德的房間被擺設得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外加紅紅綠綠,顏色亂得讓人眼花。東一張桌子,西一個花瓶,處處是擺設,到處有珍寶,一不小心,在自己的房間里就要絆倒。因放得太擠,不覺珍貴高雅,只讓人覺得鬧。

虧得性德還能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其他人早已經苦笑連連,暗中認定容若是在惡整性德了。

容若看眾人的眼神,也知道別人的心思,冷笑一聲︰「你們哪里知道,若是旁人的房間,自然是要往淡遠高華處擺設,可是性德這 錚丫壞陡 貌皇橙思溲袒穡煜媚女乃旎嵊鴰竅桑運姆考潯匭 滓恍腥似恍┌藕謾h思藝鞫薊姑凰擋恍心兀

你們給我使什麼臉色。」

所有人對容若的審美情趣早已絕望,听他這樣說,也沒力氣反駁,不過唯唯諾諾,應付過去算了。

連看了幾處房間,天色也晚了,容若人也累了,對于蘇良、趙儀的房間只信口問了兩句,至于蕭遠的房間,根本不用他來操心,那位惡霸王爺自會給自己做最好的安排。

楚韻如見容若面有倦容,便也提議各自歇息。本來依照舊規矩,凝香、侍月是在她房中服侍她,容若身邊也該有貼身的下人,只是容若似乎努力要在美人面前保持道貌岸然狀,所以斷不肯接受年輕丫鬟,楚韻如便挑了兩個伶俐小p給他,又選了兩男兩女,做閑雲居和瀟湘館外屋的雜活。

其他丫鬟下人,讓蕭遠和性德自己挑。蕭遠大大方方挑了三個,性德卻是一個也沒要。楚韻如便將其他下人細細分配,某某管守門迎客,某某管上下打掃,某某管園林樹木,某某管雜物器械,一概安排的井井有條。眾人全都凜然遵從,深覺這位主母美麗精明,實非可欺之人,心下更加不敢怠慢了。

這一路閑游,總算有了一個暫時落腳久一些的地方,容若心中本來也該高興,可是一想到與楚韻如這一分地而居,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不免黯然神傷。

偏偏別人累得只想休息,蕭遠卻還精神抖擻地要出去游玩。

容若不過信口問了一句去哪,蕭遠即用一種高等人看鄉下人的眼神看著容若︰「你不知道濟州除了鹽茶之外,青樓也很有名嗎?南國胭脂,北地紅粉,豈可不領略一番?」

蕭遠說著,長笑大步而去,徒留容若青著臉站在原地發呆。

楚韻如看得好笑,靠近過來低聲道︰「你若想去,不妨也跟著去。」

容若即時凜然肅容,做道貌岸然狀︰「這等輕薄行徑,我豈屑為之。」說著為了加強效果,還特意揮揮袖子︰「天晚了,大家各自休息去吧!」

楚韻如點頭起身離開,走出兩步,又回首︰「真的不想去?」

「不想去。」容若斬釘截鐵,字字千鈞地說。

楚韻如點點頭,在凝香和侍月的服侍下離去,其他下人也都紛紛散了。

容若起身瞪了自己那兩個小p一眼︰「誰也別跟進來。」然後大步跨進自己的房間,把房門一關,悶悶坐下。

好想去啊!好想去。

現代的年輕男子,有誰不偷偷買黃書看****的,即使到了古代,有誰不向往小說里、故事中,青樓綺羅,與絕代名妓相知相戀,那名妓傾盡紅塵,卻偏對主角青眼以顧的故事,更是撥動男子心弦。

可惜啊!闖江湖的時候,如果身邊帶著老婆,怎麼好大大方方上青樓,偏偏這個老婆居然還是看得到,卻踫不著的。

容若憤然抓起桌上一件東西,就想往地上砸,猛然回神,憶起這是秋雨乍晴硯,價值千金的寶物,忙又小心地放下。心間郁悶難舒,放眼四顧,卻發現房間里除了難以搬動的桌子和重椅子外,其他的擺設,無不是價值不菲,不可輕易損毀之物,這心間的郁悶簡直要讓他吐出血來。

房間外的兩個小p忽然听到閑雲居里傳出奇怪到極點的聲音,既似一個人按著嘴巴發出吶喊,又似有人拿頭猛撞柱子或者牆,不由奇怪地面面相覷。

除他們之外,唯一還站在閑雲居外的性德,終于帶點人性化地微微一哂,徐步離開,才一轉過游廊,卻見前方綠蔭之下,三個女人已是笑成了一團。

「夫人,你說公子此時在做什麼?」

「大概又在練他的鐵頭功吧!也許過不多久,真練出一門絕藝了。」

性德一語不發地輕輕離開,沒有打擾這三個因為離開宮廷,而逐漸將宮中規矩、上下之別,全都拋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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