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家之後我直接朝楊宅走去。
「砰砰」的敲門聲在寂靜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來了，來了，這麼晚了，誰啊？」院內祥福低沉的聲音問道。
我站在楊宅大門前扯著嗓子大聲回答︰「老人家，是我陳凡奇。」
過了好一會兒，兩扇破舊的木門才緩緩地被拉開，門里拄著拐杖的祥福一臉激動地抓著我的雙臂，聲音顫抖地說︰「少爺，是你回來了嗎？」
我任由他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冷冷地糾正他︰「老人家，我剛才不是對你講過了嗎，我不是你家少爺，我是陳凡奇。」
祥福仔細地看了看我幾眼，然後慢慢地松開了手，有些失望地說︰「哦，是你啊陳公子，深更半夜的，老夫眼花耳背，一時把你當成了我家少爺，你別介意。」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彎下腰撿起他落在地上的拐杖放到了他的手里。
他對我說︰「陳公子，這麼晚了你還來看老朽。」
我說︰「我是路過這里，想進來看看你和阿黑，順便給你帶點吃的來，你老人家一個人也很不容易的，這些東西你就收下吧！」然後我把從王致遠家擰回來的屜籠遞到他的手上。
祥福掂了掂有點沉的屜籠問道︰「陳公子，這里面是什麼東西啊？」
我如實回答︰「老人家，這是王家喜宴後所剩下的菜肴。這些菜都沒有動過，只是有點涼了，你拿去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陳公子，你是說王老員外家？」祥福問。
「恩，就是他們家。」我點了點頭，看著神『色』凝重的祥福。
「陳公子，你是說王家也請了你去喝喜酒？」祥福問。
我說︰「是啊，老人家，我和王少爺是好朋友了，所以他們家就請我去了。」
「哎！」祥福嘆了嘆氣。
我有點不解，就問他︰「老人家，你嘆什麼氣啊？」
祥福對我說道︰「要是我家少爺在的話，他們王家一定也會請他去的，而且還會是座上賓。」
我相信地點了點頭，說︰「恩，一定會的。」
祥福有點納悶地看著我︰「陳公子，我們楊家的事你怎麼也清楚啊？」
「哦」我說︰「我去王家的時候，是王老員外對我講起的，他說王少爺和你家少爺是至交好友。」
祥福說︰「是這樣啊。」
我說︰「恩，就是這樣，他們一家都是好人。」
祥福呵呵笑道︰「這到不假，王老爺為人很和善，從來都不為富不仁，經常鋪橋修路，所以說這里的人對他都很尊敬。」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他說︰「老人家，怎麼他們王家沒有派人來請你去喝酒嗎？」
祥福回答道︰「派了，老頭子我不去。」
我問道︰「為什麼不去啊？」
祥福道︰「我家少爺都沒有回來，按理說是他去的，我一個僕人怎麼可以去。」
我又問︰「是不是因為你拿不出像樣的賀禮來？」
祥福吃驚地看著我︰「陳公子，你怎麼知道？」
我沒有對他說我是怎麼知道的，只是對他說︰「老人家，其實你不用顧慮那麼多的，以他們王家和楊家的關系就算你空著手去，他們家也會給你留一個座位的。如果王家想要你送禮的話就不會派人來通知你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祥福平靜地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看到祥福這個樣子，我一陣心酸，對他說︰「我去看看阿黑！」
還沒走近柴房就听到柴房里傳出一聲聲低沉的「嗚嗚」聲。祥福一把推開柴房的門，我看見一對綠幽幽的「燈泡」朝里面走出來。
祥福把燈籠湊了過去，我看到阿黑探著腦袋看著我，它的尾巴不停地左右甩動，就像是見到了它的主人一樣高興。
祥福一臉欣喜地對我說︰「陳公子，多虧了你幫阿黑綁的那些個木板，你看它現在比以前要好多了，走路也沒那麼瘸了。要不是這樣，阿黑有可能就要殘廢了。若真是這樣，要是我家少爺回來看到阿黑這個樣子，非上門找那屠三算賬不可，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嘛，陳公子你說是這個理不。」
我對他點點頭︰「恩，不過那屠三以後再也不敢打阿黑了。」
祥福問道︰「真的嗎陳公子？」
「千真萬確。」我向他保證道︰「因為我嚇唬屠三說你家少爺回來了會找他算賬的，弄不好他以後再也賣不了豬肉了。」
說罷，我蹲伸出手想要去『模』『模』狗腦袋，阿黑伸出舌頭『舌忝』著我的手。我把手放到它的頭上來回輕輕地撫『模』著，就像我以前這樣撫『模』黑運一樣。阿黑慢慢地閉上了眼楮，仿佛很享受我對它的撫『模』似的，如同享受著它的主人以前給它的關懷。
黑運當年死的時候，也應該是它這般大小吧？
我站起身退後兩步，對阿黑招了招手。它明白我的意思，緩慢地從柴房里走了出來。我彎下腰去解綁在它腿上的布條。
不大一會布條全都解開了，我直起身朝遠處走了幾步，對阿黑伸出雙手。
阿黑看了看我，站在原地不動。
我對它說︰「阿黑，走過來讓我看看。」
它遲疑了一下，然後有些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雖然它的步伐還是有些瘸，但要比我剛見到它那會好得許多，我相信再過兩天它走路的姿勢就會和以前一樣。阿黑一邊走，我一邊鼓勵它︰「對，就這樣，一步一步慢慢來。」
在我的關切下，阿黑一瘸一拐地走近我，走到我跟前的時候，它用兩只前腳抱著我的腳，就像小孩子抱著自己父親的雙腿一樣。我再也忍不住，蹲下去抱住阿黑道︰「你真勇敢！」
黑暗中，誰也看不見我的眼淚。
再堅強的人，內心最深處都會有柔弱的一面。一件小小的事情，或者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又或者是一個眼神，都能觸及內心深處那根弦。輕輕一踫，也會讓人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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