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農女之金玉滿堂 第六十四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作者 ︰ 安如遇

分戶的事情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幾乎全村人都知道,何家老大的女兒要分離出戶,月兌了老何家的戶頭。

按理說,老大家還有一個男孩滿堂,那就算不得是絕戶,無需成為女戶,但滿堂才八歲,何婆子以其年齡太小為由,不同意他們分戶。沒想到的是,何家老二如意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松口。

老大何明德早就月兌了戶自己做了戶主這件事情,是在吉祥出生以前,所以吉祥興許並不太曉得這件事情,之後何如意出生,因為身子不好臥病在床,曾經听著何葉氏說過這件事情。這個記憶殘存在何如意的腦子里,直到現在才被想起啦。

她們一家早已經月兌離,他娘嫁進來,入得是她爹的戶頭,現在,就算是何婆子不願意答應,這也是即成的事實。

「里正!您別听她瞎說!她是藥罐子喝多了傷了腦子!我老何家做不出什麼分房分戶的事情,再說了,我大兒子早就被他們那個娘給拖累死了,他們娘現在也死了,家里早就沒啥人了,那就應該回我老何家!」何婆子被提及過往的事情,氣的不行,李秀娥在一邊拍著她的背,也勸道︰「如意!你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之前隨便處理田契的事情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提出這個過分的要求!」

如意挺直了背脊,高聲道︰「我爹娶我娘是明媒正娶,當初過戶也是有當時里正的文書,戶頭的冊子一式兩份,我現在就能找來,女乃女乃,您還沒听清楚吧?我不是來征求您的同意,而是來提醒您這個事實!鄭家的人我們不嫁,陳家的人更不會嫁!我們現在是在自己的戶頭,嚴格意義上來說,與您是兩家人,所以我們自己就能給自己做主!我爹不在了就由我娘,我娘不在了還有我大姐!我大姐不敢說這些話,那就由我來說!就算是鬧到官府,那分戶的文書,也是直直的擺在那里!」

她既然轉向何里正和來看熱鬧的鄉親︰「大家今天都在,就為我們做個見證!現在起,我們家的事情,有我們自己做主!如今我們的戶主是我弟弟滿堂,在他長大做主以前,我這個做姐姐的就得守著他!除非我爹從地底下爬起來把我們從戶頭上攆出去,否則,誰也沒法子給我們做主!」

這一番話說的決絕,周圍議論聲頓時四起。其實,女兒家當家作主不是什麼不能的事情,只是這個家,他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好當。但凡有女兒家做了戶主的,那就不能再嫁人,只能招贅婿,贅婿入戶,那就是賤戶,是不怎麼風光的,其地位比地主家的奴隸好不了多少,說出去也實在不好听,所以,至今為止,何家村還沒有過女兒家主動要和本家分離的。

何里正沉吟片刻,就在大家等著他做主的時候,又是一陣嘈雜,眾人排開一條道,就瞧見何元吉並著幾個同村的好友,帶著下村陳家幾兄弟來了,另外,還有一個生面孔一並被帶過來。那陳老大的腿確實是受傷了,老二老三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就是沒怎麼做過力氣活兒,何元吉將他們往人前一丟︰「你們自己說!」

何老大沉著一張臉不說話,老二老三坐在地上連連討饒。何元吉眼楮一瞪︰「還要我幫你們說嘛?還是帶著你們和這個人販子一起去官府,你們才肯說!?」

一听到官府,三兄弟都被嚇到了,老三最先坦白︰「我……我們也是被逼的,要是不交錢,那些漢子們就要把我們打死了!」

里正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何元吉哼了一聲,道明了始末。

原來,何元吉知道吉祥很有能要嫁到下村,特特到下村找了那戶人家。他不斷打听,甚至還找到了素菊,他心中想的是,只要這幾兄弟有一點兒壞處,他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讓吉祥嫁過去,這一探,居然還真的讓他知道了一個不得了的事情。

這三兄弟,老大的推就是被人活活打了的,他脾氣暴躁,好勇斗狠,被打了腿已經是很幸運的了,這老二老三就更離譜,之前,他們還只是調戲調戲村里的姑娘,就因為家里越來越窮,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他們爹娘為了給他們娶個媳婦,連地也賣了,這往後即便是娶了媳婦,只怕也過不好,他們听說村子里的姑娘賣到深山還能買些價錢,頓時就起了歹心。何元吉蹲點多時,終于現他們兄弟兩人帶著人販子到村子里看人。

何元吉怎麼能讓吉祥如意嫁到這樣的人家,當即伙同幾個好兄弟,在今日這兩兄弟帶著人販子準備拿人的時候,把他們一並綁了!

這下子,何婆子再不敢說嫁到陳家這樣的話了,她一**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老爺夫人,冤枉啊,這……這根本就是媒婆子黑心啊!他們拿了錢,報喜不報憂,盡說些好听的,我……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啊!」

里正夫人冷冷看她一眼︰「這麼說你還曉得媒婆不說實話?那你既然找了這戶人家,你親自上門問過,探過,左鄰右舍的打听過?這麼急迫的就要嫁了她們,若是如意今日不將話說出來,你們還要真的按著他們的腦袋上花轎不成!?」

何遠說的沒錯,里正夫人是個溫順的性子,一旦見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怒起來也是不小覷的。

里正夫人對如意的選擇還是有些遲疑︰「如意,這件事情,的確是你女乃女乃他們不好,你要曉得,滿堂還小,他做不了什麼主,要是自己立戶,你大姐就不能嫁人了,女人當家,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

按照長幼,吉祥是大姐,自然就是她說了算,如意一搖頭︰「夫人有所不知,我女乃女乃執意要我和大姐嫁人,大姐早就已經有了心儀的人!只要我們自己立了戶,在滿堂長大以前,家里就是我做主!我立馬就籌備大姐的婚事,讓她嫁人!」

如意的堅定,頓時就讓里正和里正夫人有些詫異,吉祥從听到如意說為她籌備婚事的那刻起,就已經臉紅羞赧,何元吉倒是挺著背,不錯眼珠的看著吉祥。

何婆子今天氣的不輕,大家都在,又是當著里正和里正夫人的面,兒子媳婦都站在後頭不話,她看了看那兩個小蹄子,心里自然曉得她們根本和自己不在一個戶,除非她們自願,否則嚴格論起來,她還真做不了這個主。況且她當初只覺得陳家這筆錢還真是豐厚,二十兩銀子,加上那些聘禮,也不算虧了,現在這幾個不爭氣的兄弟還牽扯到人販子了,再鬧下去,指不定還給她頂個賣女的罪名!

何婆子有些破釜沉舟了,她一咬牙,忽的說道︰「行了行了!一群沒良心的東西!好啊,趁著大火都在,你們分!愛咋分咋分!我告訴你,抱著你們的戶頭走,這房子和地,別想拿走!」

如意早已將那幾滴假意的淚水抹干淨了,一听何婆子的話,當即就在心中冷笑了。她走到吉祥身邊,無聲的握住她的手,仿佛是在告訴她,現在就是爭取的時候,吉祥眼中有光芒閃爍,咬著唇,不知在想什麼。

如意與吉祥並肩而立,與何婆子當面對峙︰「女乃女乃,您這沒道理,你仔細想想,當初我爹是帶著爺爺分的地立戶的,之後娶了我娘,這蓋房子的錢,是我娘用自己的首飾變賣了當做嫁妝換的,壓根就是我娘的房子,無論是房子還是田地,其實都和你們一文錢關系都沒有,我倒是想提醒你們,這房子和田契,你們誰也拿不走!」

「你胡扯啥啊!」提到了田,王鳳嬌也不淡定了,房子她沒興趣,這地她連種什麼都想好了,從拿到田契開始,她就將這東西當做自己的了,是絕不能再被拿走的!

如意真笑了︰「我的好嬸子,您是沒听清楚吧,當初連女乃女乃也說,不過是看我們家中沒人,田地荒了不好,幫忙耕種而已,我將田契交給你,也是當初三伯做了齷齪的事情,我好心平一平怒氣,畢竟都是一家人。現在看來,女乃女乃似乎並不怎麼把我們當做一家人,我想,那戶籍的文書上,我們家中一家幾口,田地幾何,都該是記載的清清楚楚的!我們拿得出憑據,就說得出道理,二嬸,我看您還是不要無理取鬧的好。」

兜兜轉轉,果然還是法律保障最靠!

這會子,大家就該听何里正定斷了。

何里正皺著眉頭听了這麼老半天,最終只是問了如意一句︰「老大姑娘,你都想清楚了!?」

這句話的意思,在明白不過,如意笑意漸濃,聲音朗朗︰「是!」

里正點點頭,這下把何婆子給愣住了,她顫顫的喊了聲「里正」,連王鳳嬌的心都被提了起來。

何里正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嚨,不疾不徐道︰「吉祥,如意,你們家剛走了人,家中無主,的確是不像話,你們去把家里的戶籍冊子拿來,改明兒我去官府走一趟,拿去改一改。至于田地,冊子上記了多少,你們就拿回多少。」

何里正的聲音中氣十足,足以讓大家都听到,吉祥在听到何里正的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直到手中一緊,看著站在身邊的如意,听著她在自己耳邊說︰「大姐,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好好準備嫁妝了。」她的眼淚就不住的往外冒。

她真的……真的以不被擺布,以自己做主了!?

如意眼眸明亮,道︰「回去我就給您把戶籍冊子拿來!」她頓了頓,轉而看向王鳳嬌︰「所以二嬸,麻煩您抽時間把田契送回來,哦對了,先前我還瞧見二嫂您在我家那塊提上翻了翻土,施了些肥,真是辛苦二嬸了,我們地里還剩些玉米,再過段時間就該老了,二嬸要是喜歡,就摘兩個去吧。」

何婆子一干人如何能罷休?正準備再開口,何里正已經冷冷打斷︰「阿遠!過來帶著這三個,和那個人販子跟我走一趟官府!」話畢,又瞟了瞟何婆子一干人︰「還有話說?要不上官府說?」

即便上了官府,也有戶籍冊子文書為證,且到了那里,就真的不是他們瞎嚷嚷胡攪蠻纏會有用的時候了,縣令大人面前,那是一不留神就得挨板子的!

哪怕有再大的不服,何婆子也說不出來話了,等著吉祥如意,竟放了句狠話︰「滾滾滾!一群白眼狼,翅膀硬了是吧!老婆子到時要看看,你們能過成啥樣!」

過成什麼樣子?自然是過程你羨慕的樣子!

如意看著身旁早已經熱淚盈眶的吉祥,心里一時也有些動容。

之後她把家中的戶籍證明交給了何里正的時候,何里正也把田契歸還給她,還給她的時候,里正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姑娘家,守著自家爐灶過一輩子,終究不是個事兒,好好教導滿堂,等到他再大些,你也找個人家。」

如意手里握著田契,笑著點點頭。

從何里正家里出來,已經臨近黃昏,所有人各回各家,那灰黑色的煙囪,漸漸開始升起炊煙。如意走了幾步,忽的停下來,猛地轉過頭,只見何遠吊著一只手臂,跟在十步開外,見她回頭,他立刻就低下頭去。

想起昨夜的事情,如意還是心中寒,再看何遠,就沒了那份親近。

何遠站在那里,不進不退的低著頭。如意想了想,忽的走了過去。似乎是因為她主動靠近,何遠眼中升起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喊她,還沒出聲,就被如意打斷。

「何遠,昨天的事情,你我就當做什麼也沒生過。是以後,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現在我們月兌了女乃女乃的掌控,往後的事情都要自己做主,你以後的人生,也應當好好考慮清楚該怎麼走。」

何遠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如……如意,你我再無能了嗎?」

如意定定的看著他︰「從來沒有。」

何遠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間消失殆盡,他另一只完好的手緊緊握拳,低著頭半晌,他忽然苦笑一聲,也松開了拳頭︰「如意,對不起。」他頓了頓,繼而道︰「今天這個辦法,的確比用毒菇的辦法好,你居然也做到了。」

他抬起頭,一雙眸子微微有些泛紅︰「其……其實你往後有什麼,依舊是以找我的。我隨叫隨到!」

如意心中暗暗地嘆了一聲,並沒有回答她,反倒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何遠痴痴地站了很久,那個小小的身影,決絕到連一個回頭都沒有。就像一直以來,她都是說走就能走,就算她偶爾回頭,也絕對不會轉身一樣。

如意捏著田契,抱著手臂一路走回去。在她看來,現在的時光,沒有什麼比吉祥她們過得好更重要。她需要留著精力和時間,去看著他們過得好不好。

一輩子太長了,現在的她,並不想考慮兒女私情。

回到家的時候,何元吉還沒有走。見到如意回來,他掏出一個錢袋子遞給了她︰「如意,這些錢的事情,我已經跟吉祥坦白了!我不能拿你的錢娶吉祥,我一定會努力賺錢!」他吸了一口氣,忽的堅定道︰「如意,我不以跟著你學藝?我想自己做小生意!再加上接的活兒,我想一定很快就能賺到錢。」

吉祥也一把拿過那個錢袋子塞回如意手里︰「你這是做什麼?誰讓你這麼做的?你還曉得我會不高興,所以讓元吉一起瞞著我嗎?你現在是下定決心要守著咱們這家了,你也不要嫁人了是不?」

如意看著吉祥難得一次這麼火大,只能安慰她︰「我哪有說我不嫁人,難道你不知道長幼有序?你不嫁人,我怎麼能嫁人?所以,我當然得趕緊把你嫁出去啊!」

「你……」吉祥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她看了一眼何元吉,一張臉頓時就紅了起來。

如意悄悄地把金玉滿堂拉到身邊,臨出門前,她把那張田契放在了吉祥手里︰「大姐,爹娘辛苦梗了大半輩子的田,現在已經拿回來了。你放心,我跟你保證,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隨便把它拿出去!咱們把它放的好好地,行嗎?」

吉祥的眼淚順著留下來,她拿著田契,一個勁的點頭。

如意給何元吉使了個眼色,自己則是帶著金玉和滿堂出了門。

金玉的生辰快到了,過了這個生辰,她就該十一歲了,听說這時候的女孩子,十三四歲就該定下人家了。等金玉的生辰過了,過兩個月就是滿堂的生辰。如意記得剛來這里的時候,金玉扒在床邊上,床沿都快漫過了她的肩膀,是現在,她已經能輕輕松松的站在床邊上,將手擱在床沿數自己的果脯。

三個人走了一陣子,金玉忍不住問︰「二姐,我們為啥還不回家吃飯啊!」

這個吃貨,大概真的沒有什麼比吃更讓她上心了。

周圍開始飄出各家的飯菜香,如意卻停下步子來,把金玉和滿堂都拉到面前來,認真道︰「金玉,滿堂,從現在開始,我,大姐,還有你們,就是最親的人。我們興許要在一起,過一種新的生活,你們……明不明白?」

金玉點頭︰「明白!」滿堂看金玉一眼,也跟著點頭︰「明白……」

「那二姐我們今晚吃啥?」金玉睜大了眼楮,垂涎不已。

看來要他們明白,還的要一陣子。如意哭笑不得,轉而看向滿堂︰「滿堂,等你長大了,你就是家里做主的,二姐不求你多麼有出息,希望你和金玉都能在任何時候照顧好自己,好好過日子。二姐現在正在努力賺錢,等到大姐出嫁,能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照顧你們,再多一些時候,大姐有了小孩,你們反倒要幫著照顧,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該懂事了,知道嗎?」

金玉嘴饞,也正因為她只貪口舌之欲,所以天真單純許多,心思並沒有那麼復雜,而滿堂不一樣,他雖時時跟在金玉後面,又時時學著金玉,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拽住如意的袖子,細聲道︰「二姐你答應過我,會讓我做和你一樣了不起的廚子,何大哥要跟你學,滿堂也要跟你學。」

金玉眼楮一亮︰「滿堂做了我來吃!」

如意笑了,擰擰她的小鼻子︰「你真的要吃滿堂的?他要是把鼻屎夾道面團兒里喂你你也吃?」

金玉頓時就作出一副哭臉︰「呸呸呸……」

滿堂看著金玉的樣子,又看看二姐如意,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梨渦將他顯得十分的秀氣。

如意牽著他們溜了一圈兒,等到兩個小東西餓的實在不行了,才回了家。她原以為何元吉和吉祥恩愛完了就該各回各家了,哪曉得一進門,卻看見何元吉正在院子里劈柴,吉祥則是在準備晚飯。

何元吉生的高大壯實,因為常年出門干活兒,他的皮膚還有些黑,此刻,他手里拿著柴刀,對準那木頭一下子下去,力道剛猛,木塊兒瞬間兩半。她心中一動,將金玉滿堂打去廚房幫忙,自己則是坐在了何元吉身邊。

「喲,這就已經上門幫忙了!?婚期商量好了!?」她坐在小板凳上,調侃著他。何元吉有些害羞,低低的說了句︰「你別笑話我。」

如意也確實不是為了來笑話他,她把何元吉送回來的錢袋子里的銀子倒了出來,直接撒在地上,撥了撥,忽的說道︰「我仔細瞧了瞧這個房子,這里面實在有些破舊,何遠我有個想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何遠停下手中的活兒,看著如意。

如意一邊給他撥銀子,一邊盤算︰「我如今每天要去百味樓上工,吉祥嫁給你之後,家里就只有金玉滿堂兩個人。如今田地已經拿回來了,是滿堂還小,都算不上個勞力,況且,我娘和我大姐一直有意願讓他和金玉讀書。你現在是我的準姐夫,也就是我們家說的上話的男人。現在我有兩個想法,第一,是你和吉祥成親,我們重新蓋一間房子,蓋的大一些,讓你和何大娘一起住進來,而田地就作為吉祥的嫁妝。」

何遠皺皺眉,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行性。如意說出第一個計劃,又開始第二個︰「至于第二個,那就是我在鎮上買一幢小宅院,價錢方面我還沒有打听清楚,如果這樣的話,等大姐嫁給你之後,我就帶著金玉滿堂到鎮上,到時候我白日里上工,就送他們去讀書,晚上下了工,就和他們一起住在鎮上,這樣會方便很多。」

「不行!」何遠幾乎是立即否定了這個說法︰「雖說方便,是吉祥的性子你還不明白,指不定你們前腳剛一去鎮子上,她後腳就得擔心的跟著去。鎮子上要比這里人多雜亂的多,到時候你一個姑娘家,真被歹人盯上了該怎麼辦?」

如意默了默,點頭︰「我也只是盤算盤算,想讓你幫著參謀參謀。」

何元吉認真的想了想︰「你籌到那麼多錢了嗎?」

如意看著地上,聲音淡淡的︰「錢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你們在說啥呢?」吉祥榮光滿面的從灶房里出來,擦了擦手上的水,準備去抱柴火,何元吉搶先將柴火抱著︰「我給你抱進去,省的扎了手。」

吉祥甜甜一笑,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看著如意笑道︰「他們兩個想吃香菇盞了,吵著好多天了,看你忙一直沒告訴你,不過他們確實是饞著了,你看你能做點啥讓他們解解饞,我瞧著都不忍心了。」

如意笑了笑︰「做也行,不過今晚讓他們刷碗!」

吉祥也笑了︰「刷碗哪夠,把院子一起掃了!」

兩姐妹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分明是開心的時候,吉祥卻又笑紅了眼楮,小小的院落里,都是暖心的溫情。

今日之後,這個家,就算徹底的分了。

夜幕降臨時,何老二家和何老三家都是一派死氣沉沉。

王鳳嬌被奪了田,還是她辛辛苦苦已經翻好了地的田,那些苞谷她準備等再過一段時間摘下來,吹了風磨成面粉子,家里幾個月的糧食就有了!之後她還準備中紅薯!

這些籌劃好了的,都被如意那個小賤人給攪和了!王鳳嬌一氣,抓起碗就想摔,抓起來了,她又舍不得了,抬眼看著還在照鏡子的香芝,不由得有些遷怒︰「照照照!一天到晚就會照,也沒瞧著照的漂亮了讓鄭澤娶你啊!」

香芝的脾氣更大︰「你不服氣你跟我吼啥,他們隔壁今兒個開心的很,你就不開心了,就知道對著我吼了?關我啥事兒啊!」

王鳳嬌更來氣︰「不管你的事?老娘還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香芝嘟著嘴,忽的將鏡子一板,進了屋子。這鏡子還是她十歲生辰,王鳳嬌花了二錢銀子買的!金貴著呢!這麼一板,王鳳嬌趕緊拿起來看看有沒有壞︰「死丫頭,盡會敗家!」

而老三這邊,何婆子從回來了就在罵,撿著什麼難听罵什麼,何柳兒早就受不了粗鄙庸俗的女乃女乃,躲進了房間,何婆子自己罵也就算了,還當著小福壽的面罵,李秀娥見狀,立即把小福壽拉回房間,語氣也有點硬硬的︰「娘,您對著福壽說那些髒話干啥!」

何婆子猛地打了她一下︰「現在你也來跟我叫板了是吧!」

李秀娥吃痛,咬著唇沒說話。

屋里傳來了小福壽的哭聲,李秀娥再不管那麼多,轉身進去哄孩子。何柳兒陰沉著臉,白天的事情,她和香芝都不在場,這時候回來了,她忍不住問起事情的因由。

李秀娥強忍住心火,把事情告訴了何柳兒,末了,恨恨道︰「這如意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軟硬不吃,原先以為已經將她治住了,只要嫁了人就沒啥事兒了,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何柳兒垂了垂眼︰「還不是女乃女乃不好,她要是沒存著那些心思,貪圖陳家那筆錢,正兒八經的給她們找戶人家,就算他們現在月兌了戶,女乃女乃是長輩,給她們說一回親又咋的了!現在倒好,說得像是咱們真的要害她們似的!」

李秀娥沒說話,低頭哄小福壽。

何柳兒看了一眼李秀娥︰「娘,我上回跟你說過那個女子宗學……」

李秀娥忽的眉頭一皺︰「現在都啥時候了,你女乃女乃正在氣頭上,你跟她提這些,還不是找罵挨?」

何柳兒來氣了︰「你答應過我的!你說讓我去的!就……就算女乃女乃不給錢,你就不能給我一點嗎!?」

李秀娥抿了抿唇,忽的道︰「柳兒,娘不怕跟你說,你弟弟這幾天有些不舒服,我明兒個要帶他去看看大夫。咱們是普通人家,一病一去的,指不定要多少錢。娘現在也看開了些,你終究是個姑娘,那些宗學,都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才去的了得,你要真想讀書,娘給你找村里的秀才借幾本,你自己讀。至于那個宗學……你……還是別想了!」

何柳兒忽的站起來︰「說來說去!你就是偏心弟弟!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宗學!」

「你咋不听話了!」李秀娥連日來一直隱忍,這時候也有些來氣了。何柳兒恨恨的瞪一眼小福壽,轉身氣沖沖的去了灶房。

這一夜,注定了幾家歡喜幾家愁。

翌日,如意照舊早起,準備去鎮上。等她起來的時候,吉祥已經準備出門了。金玉滿堂一人跨個小簍子跟著她,這個架勢,似乎是要到地里。

如意有些不放心,還是囑咐了幾句︰「二嬸的田契交的心不甘情不願的,你們下地的時候防著她點,那田埂她要挖回來就挖回來,不過切記,一定不許挖多了,還有,要是被欺負,也不許忍著!」她嚴肅的看著滿堂︰「還記得二姐跟你說的話嗎?要是大姐被欺負,你得護著她,你現在是咱們家的主心骨!」

滿堂睜著一雙清澈的眼楮,很是認真的點頭。金玉正吃著早飯剩下的半個饅頭,嗚嗚啊啊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吉祥模了模他們的腦袋,笑道︰「二嬸心里不舒服是自然的,你也別把她想的太過了。」

如意哼了哼︰「就怕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吉祥笑著搖搖頭,帶著金玉滿堂去了田里,如意琢磨著今天的事情,速速梳洗完了,抓了倆饅頭就出門了。

不知是不是解決了大難題的原因,今日走在路上,仿佛連空氣都清新了。如意吃著饅頭,盤算起自己的工錢來。

上回李恆才找她說了一會宴席的事情,似乎宴席的這個報酬要更豐厚一些,如果多做幾桌,按照三七分成,興許銀子會來的很快,宴席都在晚上,交通和住宿方面,還需要多多考慮,其實像現在這樣每天趕著過去,也挺麻煩。一時間,她忽然現解決一個煩惱後,面臨的果然是更多的新的問題。

如今,百味樓的名號已經被如意撐了起來,客流量翻了好幾番。樓里的伙計都知道,這如意姑娘有些傲,只做早中,卻不做晚宴,說的是她不會做晚宴,那樣的手藝,做什麼不是一絕!?大家私底下都揣測是因為老板和她的價錢沒有談好,于是乎,更多的人開始羨慕或者眼紅如意每天的工錢。

如意原本是還想再做些新花樣,是李恆才卻將她攔了下來,只讓她做之前已經做過的幾樣。如意不明所以,倒也照著做了。拉面和湯包的味道十分好,有許多回頭客,一時間倒也暢銷,如意做完工作,並沒有急著領工錢,因為,她準備和李恆才聊一聊晚宴的事情。

李恆才沒想到如意會主動找來,其實,就算如意今天不找他,他也找一找如意了。

「如意,不瞞你說,當初我百味樓招大廚,是為了迎接以為貴客,這個緣由,當初招人的時候就已經說的很清楚。先前我們已經獻過幾道菜,但一直沒能得主家的青睞,後來,我將你做的幾樣食物送了過去,那邊竟收下了。之前我跟你提起晚宴的事情,實則也是那邊的主意,只是你說你不擅晚宴,這實在是有些惜。」

說到這里,他眼眸亮了亮︰「不過如今你既已想通,我立即向那邊報一報,听聞貴客還未離開,你若是能到那邊做一席晚宴,報酬定然豐厚!」

如意目光沉靜,直戳重點︰「那報酬方面……」

李恆才微微一抬手︰「一切都好說!」

如意點點頭,表示自己想要回去琢磨琢磨,正要起身告辭,李恆才忽然叫住了她。他幾步上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那位公子包場的費用,實在是因為得罪了客人……所以……」

「我明白。」如意淡淡回答︰「是我壞了酒樓的生意,我也不好意思拿那份錢,李老板你無需介懷。」

李恆才的眼楮又亮了幾分,帶著些欣慰︰「如意,你能這樣想,我到慚愧了,不過你放心,若是你願意做宴席,這報酬一定不會虧待你!」

和李恆才談妥了,如意收拾東西,領了工錢離開了百味樓。

爛熟于心的路線,一路走到樹林深處,見到那件竹屋,如意的心情莫名的就輕松了幾分。小武見到如意,熱情的與她打了招呼,見到封千味的時候,他卻有些哼哼,愛答不理的樣子。

竹屋里的屏風依舊將後頭擋的嚴嚴實實。現下,如意每天都有服食封千味的藥丸,她覺得自己現在似乎好轉了很多,面色也紅潤了,不像最初,動不動就手腳冰涼。

今日她不必扎針,等封千味為她號完了脈,她一副很有干勁的樣子,擼著袖子就準備做菜。

「你且等一等……」封千味忽然叫住他,如意有些不解,只听他解釋道︰「唔……我那一頭還熱著東西,你……你在這里坐一坐,坐一坐,我過去看看。」說著,人已經出門轉到後院去了。

如意回眸看著那屏風,忽的想起來昨日幸虧有這個人提醒,否則她不會那麼快想起戶籍的事情。她左右看了看,並沒有見到昨日的那個丫鬟,踟躕片刻,她靠了過去,挨著屏風道︰「公子?」

里面傳來杯盞踫撞的聲音,似乎是在回答她,如意挨著屏風坐下來,誠信道謝︰「昨天,多謝。」

良久,屏風下面遞出來一張紙——不必。

如意看著那漂亮流暢的字體,心中隱隱勾勒出一個清俊的公子模樣,她將紙放好︰「公子除了喜歡吃魚,還喜歡別的嗎?你幫了我一個忙,我請你吃好吃的,如何?」

又是一張紙——不必。

又是不必?

他既無意,那她也不強求。如意將紙張疊好放在一起,不再打擾他。

很快,封千味就將熬好的一鍋羹湯端了出來,如意嗅了嗅,就猜出是蛇羹。她如今解決了麻煩,心情極佳,聞著噴香的蛇羹,月兌口而出道︰「先生,您這一鍋羹,只怕能在百味樓擺一個十分高的價錢!」

封千味哼了哼。好價錢?這當中的珍貴材料,只怕千金難求!

封千味一**坐在旁邊,道︰「百味樓?我原以為你只是做菜時喜歡花哨些,倒不曉得你時時都是這般花哨?」

如意一怔,有些不解。

封千味放下蛇羹︰「當真用心做出來的東西,即便不放在那陳列高台上,自然也會有人欣賞。酒香不怕巷子深,莫非你一定要站在那個高高的位置,方能證明你本事過人?」

如意不贊同︰「既然有那個本事站上去,又為何要窩在角落與庸人無益?再者,若誰都如先生這般想,那高台上的榮譽又有何意義?」

封千味嗤笑一聲︰「那玩意兒本就是個屁!」

如意又一愣,不曉得說什麼好。

封千味笑了笑,直接拿她打比喻︰「正如你的手藝的確是不凡,只怕你自己都不曉得,你那腦子里還存著一根筋,死死的將你勒著,讓你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一層!」

什麼筋?需要想通什麼?

封千味冷笑一聲︰「廚者,就是令食之物皆成美味,不拘環境,不拘條件,即便你只是個大街上賣臭豆腐的小姑娘,真有那個本事,自然能得食客贊揚!你腦中迂腐,拘泥環境,條件,食材,皆以這些東西來襯托自身不凡,這就是你那根想不通的筋!」

不知為何,封千味這席話一說出,如意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私人廚房,那些她千挑萬選精益求精的刀具,鍋碗瓢盆。

的確都如封千味所說,她沉溺于這些,以這些為榮。

即便是當初想要掌勺家,她第一步不是別的,而是先自抬身價,讓百味樓上門請人,似乎從潛意識中,她就不甘心從最底層出,她要走,就要走最快,最大的那一步。

這一步走出來,她又得到了些什麼?

豐厚的報酬到手的同時,還有無數的紅顏與妒忌,招來的不止是財運,更是背後做小動作的骯髒手段。

她分明不喜這些,卻依舊執著的選擇了從這樣的方式中蹚水而過。

她一心想賺錢,想要讓吉祥她們過上好日子,但不否認的是,與此同時,她似乎還在執著的想要找回前世的那些榮耀,讓它們繼續伴隨自己。

她這樣,算不算一種重蹈覆轍?

手中的蛇羹漸漸有些涼了,如意握著小巧的碗,神愣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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