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醫妃 第059章 上京去。

作者 ︰ 姒錦

風來竹梢動,夜到地皮濕。

原本就是在大晚黑的,夏初七對地形也不是太熟,還得避免走官道被人發現,只能專挑了人跡罕至的地方走。一路邊走邊觀察,好不容易又才從凌水又繞回到了清崗。

也虧得她前世在紅刺特戰隊混過那麼些日子,膽子也是不小,這才沒有在荒山野嶺和孤墳寡冢中迷了路。

可即便是這樣兒,等她繞到鎏年村,卻也是晚了一步。

遠遠的還未入村,她便听見村里頭鑼聲四處,人聲吆吆,狗吠雞鳴,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兒。

要知道,為了節約燈油錢,時人大多天未擦黑就睡下了,沒事兒便在炕頭上搗鼓孩子,哪里會有現代人的夜生活?尤其像這個時段,卻有這般的動靜兒,在她看來,自然不同尋常。

夏初七尋思了一下,為了安全起見,先把馬給拴在村子附近一個山凹里的橡樹上,拍拍它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模回了村子里,繞到橋函頭那一處常年堆放了許多柴火的垛子後頭,藏好了自個兒,這才探出頭去。

只一看,便傻了眼兒了。

橋函頭的草垛子隔著一條小河的對面,便是傻子家的屋子。

此時,那屋子前面停了一輛黑漆馬車,還有好些個騎著高頭大馬身著大晏兵將服飾的男人。她今兒要來尋找的傻子,正在三嬸娘的扶持下,從屋子里走出頭,耷拉著腦袋,被幾名兵士「請」上了車。

沒錯是用請的。

那領頭的校尉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三嬸娘頻頻的點著頭。

讓夏初七詫異的是,看那個打點好了的行裝,應是三嬸娘心甘情願隨了人家上車的,還一直拽著不肯離開,一步三回頭的傻子。她看得出來,傻子是想要等她。

可三嬸娘為什麼會樂意跟他們走?

夏初七不明白。

在這個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便是這些人都是趙樽的人。大抵是察覺出了柴房里頭的人不是她,又想用傻子的性命來要脅她回去,好押到京師去送審。依了那人的精明,自然有的是辦法說服三嬸娘。

默默觀察著,她沒有出聲。

村子里的狗,叫得越來越厲害。

而鎏年村的村民們,在尖銳刺耳的鑼聲里,從四面八方的屋子里跑了過來,全部都集結在了橋函頭的那一處平地上。

一個個的火炬,長蛇一般的蜿蜒著。

見傻子被三嬸娘塞上了馬車,夏初七很想沖出去。

可她忍了又忍,心知以卵擊石是個什麼結果,不敢再輕舉妄動。

「人都到齊了嗎?」

一聲高聲的吆喝,只見那領頭的校尉,按了下腰刀。

「官爺,我再數一遍啊。」

說話的人,正是鎏年村那個滿臉褶皺,看上去有幾分嚴厲,其實心地存善的老族公。大概是這個校尉通知他把全村的老百姓都集結在一起的。只見他說完話,又回過頭去點了一遍人數,這才恭敬地鞠著躬又回答。

「官爺,全村不論老幼都到齊了,連襁褓嬰兒都抱來了。」

「好!」

那校尉騎在馬上,甚是威風,牽著馬韁繩走了兩步,環視了一下眾人,突然高聲道,「你們都听好了,晉王殿下說了,這鎏年村的古井里頭起出了千年石碑,你們的功勞自然是最大的。今兒官爺我便是奉了殿下的命令過來,要獎賞你們的。」

夏初七听得有些奇怪。

獎賞?趙樽大晚上的派人來給什麼獎賞?她還沒琢磨出由頭來,便听見那個老族公帶頭下了跪,大聲高喊著「晉王殿下千歲」,那聲音在風聲里顯得格外謙卑,可卻見那校尉哈哈笑著,突然一揮馬鞭。

「殿下說了,讓官爺我好好地送你們上路。到了閻王殿里頭,你們記得感激殿下的恩德……眾將士听令,給我把鎏年村的一干人等,全部宰了,一個活口都不要留。」

「啊!」

這驚恐的聲音,是先從馬車里的傻子開始的。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老百姓,在那剎那,嚇得都沒有作出反應。

待下一瞬,才反應過來原來所謂的「獎賞」便是要他們的性命時,雖然他們人數眾多,可一個個也不懂得逃躥和反抗,而是失聲哭喊著磕頭求起饒來。

「官爺饒命啊。」

「殿下……饒命啊!」

外頭,響起撲 撲 的砍殺聲,還有人在瀕臨死亡前的慘叫聲。

躲在草垛子里的夏初七,咬著下唇,喉嚨梗了又梗。

她在鎏年村住的日子不算長,認真說起來這里頭的好些人都曾經欺負過她,可他們也不全都是壞人,只不過是基于人性順勢而為的普通老百姓罷了。尤其是那個老族公,其實人還是不錯的,還有村東頭的馬大娘,听傻子說經常接濟他們……

她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全部都送命嗎?

屠村!屠村!想想這兩個字,都身子都發顫。

一時間,人哭聲,狗叫聲,女乃娃子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吵得她腦子亂糟的,卻也是很快便做出了決定來。

這些人是趙樽的人,他為什麼要屠村?肯定是自家做的缺德事兒不想讓別人知道。但趙樽和東方青玄向來敵對,如果在這個時候,錦衣衛來人了會如何?

不忍心再看那鮮血飛濺的場面,她決定垂死掙扎一下。

從草垛子里出來,她飛快地躥入藏身的那戶人家,在廚房里找了引火的火折子,在那堆草垛子里扎了幾個大火把,又速度極快的潛回自家拴馬的地方。

騎在馬上,她點燃火把,一下下拍著馬**,讓馬蹄重重踏在地上,在「汪汪汪」的狗吠聲和高昂的馬嘶聲里,她變著嗓子粗聲粗氣的大吼。

「錦衣親軍指使揮使東方大人到!」

「村里人都听好了,錦衣衛拿人,速速出來……」

她不曉得這招有沒有用,因為趙樽他從來就沒有怕過東方青玄。

可這會兒,她只有死馬當成活馬醫了。賭是便是這些人干的事兒不願意讓人知曉,而且至少趙樽不在,他們多少會顧慮一下東方青玄。

原本她抱的希望不大,卻沒有想到,那些人听見她的吼聲,大約是做賊心虛了,居然都沒有想過要來證實一下,大喊一聲「兄弟們,速度撤」,那名校尉便親自駕了載有傻子的馬車往另外一道出村的道路,迅速的離開了。

在狗叫聲兒里,馬蹄聲漸漸遠去。

夏初七丟掉火把,腿都軟了……

夜晚的道路,馬蹄聲太容易被人發現。夏初七沒有直接跟上那一隊捉了傻子的人馬,而是繞了近路,先潛回了清崗驛站的附近,蹲點兒守候。

不肖片刻,便見那群人駕了那一輛馬車,從驛戰西門進去了。

果然是趙樽?

沒有人性的東西。

她心里恨恨的罵著,卻不敢再送上門去。

聰明的,得另想辦法。

這天晚上,夏初七沒有去縣城里投宿,一個人窩在離驛站不遠的山垛子里,將就了一個晚上。離天亮不足三個時辰了,她靠在那匹馬的身上取著暖,原本想睡一覺先養足了精神再徐徐圖之,可一閉上眼楮,滿腦子都是鎏年村那些人的尖聲慘叫,搞得她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

尤其再想著被抓走的傻子,心里更是難過得緊。

作為一個穿越人士,她真的很想自私一點,就此浪跡江湖,不再去管那個與她原本沒有多少親緣關系的傻子了。可腦子里卻反復出現傻子像個大孩子似的依賴,還有他為了她不惜送命的種種……一想到這些,她心尖上就像有誰在打磨似的,整個晚上都在道德與人性的掙扎里煎熬,那束縛,將她的心髒勒得都喘不過氣兒來。

傻子是被她牽連的,一走了之這種缺德事兒,她干不出來。

搓火地想了半天,她終于決定,還得想辦法救他出來。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從馬鞍上翻出自個兒的包袱,換了一身衣裳,把自個兒那張臉又收拾了一下,壓低了帽子,就變成了一個樣貌平常得讓人不想再多看一眼的瘦干巴普通少年。

她沒有去驛站,直接繞進了清崗縣城。

川人都愛喝茶擺龍門陣,清崗縣的茶館一般都很是熱鬧。

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她便打听到了一些情況。

昨夜清崗驛站里的大火整整燒了一個多時辰才撲滅,大火燒死了晉王殿下最寵愛的一個女人,還帶走了他未出生的孩兒,殿下為些整整一宿未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可夏初七萬萬沒有想到,自個兒為了氣那個月大姐隨口撒的一個謊,卻像春風一般,被傳得拂拂揚揚,變成了板上釘釘的實事,而且還「死」無對證。

可趙賤人他為什麼沒有否認?

他到底存了什麼心腸?

這個時候的她,自然想不明白。

不過在若干年後,當她在史官的記載上發現那寥寥帶過的一筆「洪泰二十四年臘月,晉王歸京途中,于錦城府幸得一婦,初孕,逝于大火」的史料記載時,覺得那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然而,憶記當初,當她問及那個男人今日想不通的問題時,他的答案卻頓時就淹沒了她的笑容。

而那一場火災,恐怕只會永遠的成為大晏歷史上的謎團了。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她如今比較關注的是另外的消息。

听那些人閑說,原本駐扎在清崗縣許久的金衛大軍準備拔營返京了,就連那個錦衣衛的大都督和前不久才來的寧王殿下,也要一並離開。這也就預示著,清崗縣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況即將結束了。

老百姓都是愛熱鬧的。

說起這些事兒來不免眉飛色舞,而夏初七卻是心沉如石。

這些人要回京了,傻子怎麼辦?

夏初七一直在茶館里坐到了晌午時分,原以為會听到幾句關于鎏年村的消息,可是卻絲毫都沒有傳出來。難道是那些村民或者清崗縣的官員害怕被晉王殿下報復,默默地把這事兒壓了下來?

翌日,便是臘月十三。

一大早,驛站方向便傳來「嗚——嗚——」的高鳴聲。

號角沉悶的聲音,拉開了金衛大軍開拔的序幕。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輛又一輛載滿糧草的畜力車,駛上了清崗的官道,一列又一列身著整齊甲冑的金衛軍也各大營帳中魚貫而出,弓兵,步兵,火銃兵不一而足,分列而行,整齊有序。

如同上次在驛道邊上見到趙樽時一樣,夏初七混在人群里頭,在人擠人的熱鬧中,遠遠地看著在鑫衛軍簇擁之下那玄黑大氅迎風飄飛的一人一馬從驛站里出來。

範從良「就義」了,如今暫代縣令職務的是清崗縣丞,一見到趙樽的身影出現,他便立即跪下去行大禮,帶頭畢恭畢敬地高喊。

「清崗縣丞王繼業,領家眷,縣吏,百姓等,恭送晉王殿下。」

趙樽居高臨下的騎在大黑戰馬上,一身黑色如有光華流轉,風華高貴。

在原地站了許久,他沒有說話。

距離太遠,夏初七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過,她卻可以猜測,那人向來是沒有什麼表情的。

她跪在人群中,只拿眼風不時掃著他。而他依舊高倨于戰馬之上,還是那個俯瞰蒼生的晉王殿下。直到他突地轉過頭來,她才慌不迭的低下頭去。

當然,她心知隔了這麼遠,她又藏得極妥,他是看不見她的。可就在那轉頭那一瞬,她發現脊背上已是冰冷了一片,就連手心里都攥出了汗來。

她沒有再抬頭。

整個驛道上都沒有聲音,寂靜了一片。

幾乎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听到遠遠地傳來他低沉有力的聲音。

「起。」

「恭送晉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接受了清崗官員和老百姓高調的送行儀式後,等夏初七長松一口氣,再抬起頭來時,那一人一馬已經掩入了眾多的兵甲里尋不到蹤影,只有飛揚起來的塵土,鋪天蓋地的籠罩了整個驛道。

她一路隨著人流穿梭,觀察著一輛輛馬車,卻看不見傻子到底在何處。

夏初七在清崗縣又待了一天。

隨著那幾位爺的離開,驛站又恢復成了往日的樣子。

為了尋找傻子,夏初七冒著危險扮成貨郎混入了驛站。

可人去樓空的驛站,除了驛丞署的人,哪里還有別人的蹤跡?

沒有了趙樽的地方,其實也不再危險。

她打扮成那一副德性,辨識度太低了,又挑了一副貨擔,那些人都不識得她,給了守衛一點銀子,便可以隨意地行走在驛站里,隨口叫賣著,觀察那不久前還戒備森嚴的玉皇閣,觀察那古色古香的驛館院,還有那已經化成了一堆焦木正在打掃的柴房。

不過短短兩天,便已是時過境遷了嗎?

「喂,那個貨郎,城門要關了,快出去了。」

一個守城的兵士走了過來,高聲的吆喝著。

夏初七蹲在離那柴房不遠的地方,慌忙收拾起自個兒的擔子,雙手擼了一下臉,才笑眯眯的抬起頭來,「這就走,這就走。」

大概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兒,那人瞪著眼楮瞧了過來,一臉不解。夏初七趕緊咧著嘴笑了笑,又塞給那廝一點兒碎銀。

「不好意思,官爺,我想向你打听個事兒。」

那人拿了銀子,態度友好了許多,「說吧,何事?」

夏初七抿抿嘴唇,斟酌一下,才煞有介事地道︰「你可有看見那個傻子去哪兒了?就是往常住在驛站里頭的那個傻子?」

那人皺眉頓了一下,奇怪的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夏初七想了想,又賠著笑,「那傻子他還欠我銀錢,上次買了貨的沒給。」

那人恍然大悟一般,無所謂的說了一句,「這事你問我巧了,昨日我過來換崗的時候,天兒還沒有亮,卻在城外的官道上見到了殿下的馬車,車上就有那個傻子,看樣子是殿下要帶他回京師去了。說來,那傻子是個有福分的人,我看那馬車上隨行的人啊,對他頗為關照。哎,小子,那幾個銀子,你就當沒了吧,只怕是要不回來了。」

夏初七眉頭一皺。

因了與趙樽那些糾葛,加之昨天晚上鎏年村的事兒,她幾乎沒有去想這個驛站里頭住了兩個「殿下」的問題,也更不可能會想到寧王趙析與傻子能劃拉出什麼相干來,便直接把這筆賬給算到了趙樽的頭上。

他帶走了傻子。

京師應天府,那麼遠的距離。

她去,還是不去?

……

……

夏初七覺得自個兒沒有退路。

她原本就是一個來來去去都孑然一身的人,在這個世道里頭,除了傻子之外,沒有親人更沒有牽掛和目標。故此,除了去尋找和營救傻子,她幾乎找不到現階段更多的生命意義,于是,便只能由著這一股命運的洪流,把她推向另一條更加陌生的道路。

打點好行裝,她離開了清崗縣,踏上了通往應天府的道路。

大晏的老皇帝為了加強中央集權,還有發展經濟,對整個大晏版圖上的交通都采取了許多有力的措施,如今各地的道路和驛傳的建設也都非常的完善,完善得讓夏初七嘆為觀止。

然而,這里是蜀中。

由蜀中去應天府的道路,確實不負「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這句話,可謂山河沼澤縱橫交錯。入蜀難,出蜀也難。

那趙樽貴為皇子,行程即便再低調都十分有限。

一路上,不論他走到哪里,都會有當地的官員來迎接與跪拜,所以夏初七雖然比他晚走了一天多,但要找到他的行軍路線,簡直沒有任何的難度可言。

追趕的幾日里,她方便的時候就在客棧投宿一夜,要是不方便,荒郊野外也可以將就一晚。那匹馬上她放了一些干糧,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這樣風餐露宿的趕了幾日,在巴州府就追上了。

此次金衛軍返京,兵分了好幾路。依兵種不同,水路與陸路皆有。而晉王趙樽一行人,如今到了巴州府,顯然是要從巴縣的水路順著長江逆流而上。他要回應天府,這算是比較快的路程了。

在巴縣打听到了駐軍的消息,夏初七並未靠近。

累了幾日,她腦子越來越清晰。

越是想要救傻子,越是急不得。

她先在巴縣的縣城里找了一間客棧,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把自個兒給收拾利索了,這才壓低了那黑紗羅帽,出去打探消息。

對于她來說,這個時代的一切都還很陌生。

不要說道路陌生,很多生活常識都還得慢慢的模索。

好在特種兵出身的她,適應能力很強。加上身上有一些銀錢傍身,辦起事兒來也就方便了許多。

巴縣是大晏西南部的重鎮,口音與錦城府相差不大,她買了幾本地理志,在城里轉悠了不肖半日功夫,便又打听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趙樽一行人回應天府,會在朝天門碼頭上官船。可那個原是兩江樞紐的碼頭,卻不許民船靠近。如此一來,她要跟上趙樽便難了。而民船的行程,肯定比官船更慢,想要在路途中找到傻子,並且救他出來,就更是難上加難。

但如果路上不行,等他回了京師,她更加的抓瞎。

她還了解到,前來迎接趙樽的官船,將于明日晌午之後啟程。

也就是說,她還有一天的機會,在巴縣救下傻子?

可她只有一個人,清崗的驛站都沒有辦法,巴州府的驛站哪兒會有機會?

媽的!賤人。

她在心里頭罵著,一個人走在巴縣鬧市區的人流之中,身上穿了一件簡單到極點的粗布對襟,心里頭七上八下的尋思著法子,直覺自個兒完全就像在泥濘里頭打滾兒,根本就抓不住那主心骨。

以一己之力對抗趙樽,無異于找死。

看著街面上各式各樣的古代店鋪,嗅著不屬于現代都市的古代市井氣息,想著如今不知道被那個賤王爺囚禁在何處的可憐傻子,她恨恨的磨著牙,不願意去想「失敗」兩個字。

已經從錦城府跟過來了,她能放棄嗎?絕對不能。

「老板,饅頭怎麼賣?」

耳朵邊上突然傳來的一個熟悉聲音,讓夏初七陡地轉過了臉去。

顧阿嬌?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她不是在清崗麼?

「阿嬌——」

大概幾天來的獨自一個人,讓她看見一個熟人分外興奮。

「楚七!」

顧阿嬌瞪著一雙小鹿似的眼楮,上下打量著她,有些個不敢相認。

「楚七,真的是你?」

往左右兩邊兒看了看,夏初七走過去拽了她的手腕,拉到街邊上人群的空隙里,這才放開了她的手,挪了挪帽子,嘻嘻一笑。

「見到我很驚訝?」

顧阿嬌仔細瞧著她,還是一臉的驚嘆。

「要是你不出聲兒,我還真不敢相認了。楚七,你怎麼會在這兒?」

托著下巴,夏初七淺淺眯著眼楮,似笑非笑,「小美人兒,因為我舍不得你啊,便一路跟了過來。」

顧阿嬌大概不知道清崗縣發生的事情,聞音小臉兒一紅,嬌羞的嗔道,「你這張嘴啊,就是整天胡說八道。哎,你還沒說呢,你怎麼會在這兒。」

說罷,見她不答,卻是又恍然大悟一般自言自語起來,「哦,我知道了,今日便听說晉王爺到了巴縣,趕情你是和殿下一塊兒來的?」

夏初七挑了挑眉梢,「哪個殿下?我認識嗎?」

顧阿嬌輕輕啐了一口,「盡愛瞎扯。」

「哎說來你不信,那便不說了。」夏初七沖她眨了眨眼楮,又嘻皮笑臉地笑,「阿嬌,你一個人?怎麼會也跑到巴縣來了?可是與我心有靈犀?」

「我與我爹也是路過巴縣,明兒便要坐船去京師了。」

原來,這事兒也是巧了。

前些日子,顧老頭接到了他妻弟從京師捎來的信函。那妻弟也是干他們這個營生的,說是他在京師開了一個叫藥堂,生意紅火,打算再開一間分店,急需要懂行兒的幫手。且阿嬌的年歲不小,在清崗那樣偏僻的地方,也找不著好的婆家,妻弟希望老顧頭父女倆能去京師搭把手,讓他這個唯一的舅舅來關照阿嬌,一起為她張羅一門好婚事。

老顧頭早年間便是從京師出來的,原是沒心再回去了。可在那信中,阿嬌的舅舅說了許多在京師開藥堂的好處,尤其是阿嬌的婚配問題。如此一來,阿嬌那個姑娘,心里就像是長了草。她眼界兒原本就高,哪里能看得藥堂里頭那個憨厚木訥的小伙子?

與他爹磨了好幾天,這事兒便也成了。

老顧頭先給她舅舅稍了個信兒去,然後便宜售賣了回春堂,帶著全部的家當,便帶了顧阿嬌前往京師投親了。父女兩個為了節約銀錢,原是準備走陸路去應天府的,可這一路過來,沒少遭罪,尤其听說出川的道兒上不太平,四處都有打家劫舍的匪患,于是便轉道兒到了巴縣,準備乘船去京師。

這些事兒听來,夏初七不免有些唏噓。

實際上,這個顧阿嬌長得確實很俊俏。

她想,如果她是一個男人,瞧了這麼水靈的姑娘,說不定也會心動的。讓這樣兒的美人兒委屈在那回春堂里,找一個老實木訥的男子過完余生,確實有點兒浪費了美女資源。

「行啊,這回去了京師,希望你能得償所願?找一個如意郎君。」

夏初七嘻嘻的笑著打趣兒,顧阿嬌又是嬌羞的橫了她一眼,便又互相問了在巴縣的投宿之處,相約明兒一道乘船上京。

這兩個人正站在街邊上說得興奮。

突地從斜刺里闖出一個人來,猛地撞了一下顧阿嬌。

鬧市區里人原本就多,顧阿嬌原先也不注意,可斜眼一瞄,便見到了那人手上的錢袋子,那可不正是她自個兒的嗎?

往懷里一模,她瞪大眼楮,便尖聲叫了起來。

「抓賊啊!楚七,那人偷了我錢袋!」

夏初七調過頭一看,只見人群里一個身穿騎裝的縴細女子,飛快往人群里鑽去,蹭蹭蹭幾個飛步,就縱身躍過了一個賣隻果的攤位,嚇得路上行人四處飛躥,而她卻輕松如燕,在人群里跑得游刃有余,一看便知是個身手利索的家伙。

不過轉眼之間,便要掠出街角兒了。

好家伙!

這個小賊的功夫倒是不俗。

雖然沒有武俠電視劇里演得那麼懸乎,怎麼看也是個高手了。

「阿嬌,你回客棧等我。」

如果換了別人,夏初七絕對不去管這樣的閑事兒。可顧阿嬌不同,不說在回春堂里投奔過人家一些日子,便說這他鄉遇故知的情分,她也必須得管不可。

思忖之間,她人已經飛快的追了出去。

那姑娘大概沒有想到有人會追得上她,轉過了一個街口,腳步便慢了下來。而夏初七這個人,打架可能不行,大的本事也沒有,腳底抹溜這樣的事兒卻是極為在行的。她奔跑時爆發力極強,速度也很快,人又生得機靈,三竄五跳便追上了那人。

見她的身影鑽進了一個胡同,夏初七眼珠子一轉,便繞了道兒。

先前她在這附近瞎轉悠了許久,對這附近的路線已經模熟了。一繞過去截住道兒,她剛藏身在牆角,便見那人踮了踮手中銀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夏初七唇角一彎,趁那人不注意,一個掃膛腿往她腳下一絆。

「誰?」

換了別人,肯定少不了一個狗吃屎爬地下了。

可她卻沒有想到,那姑娘竟是堪堪的避了開去,隨後掌風便掃了過來。

果然是高手啊!

夏初七心里一驚,躲過那一擊,一個擒拿手便直抓向她的肩膀。

「你做什麼?」那人冷冷驚問,出肘反擊。

「偷人銀錢,不得好死!」

夏初七怒罵一聲兒,擒拿手落空,再次反手抓向了她的胳膊,可那家伙的身手真是不錯,輕輕松樺便閃身避了過去。可剛剛避開,大概是剛發現她只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小子,不由得冷笑起來。

「就憑你,也敢來偷襲我?」

說罷,就著那擒了銀袋的手,帶著風聲便朝夏初七面上掃來。

「花拳繡腿!」

夏初七輕聲一笑,扭腰一個後空翻,突地一個轉身,便擊在了她腰眼的麻穴上,在她吃痛的‘啊’聲里,手中的桃木鏡刀已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別動!」

「你這是什麼招式?」那姑娘驚得不可置信。

「嘖嘖嘖,大姐呀,殺人不是招式好看就有用的!」

夏初七淡淡地諷刺道,一把將她手上的錢袋子抽了回來,不客氣的塞到了懷里,滿臉都是得意之色。她的功夫肯定不如這人,但她在紅刺特戰隊里學得最多的便是直接殺人方式,運用得也很熟練,想當初,趙樽都在她的手上吃過虧,何況這位?

當然,她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她大意輕敵,瞧不上她的把勢,手上又沒有武器防身,她自個兒也是討不了好去的。

那女子哼了下,神態還算冷靜。

「行,我認栽,銀子你拿去便是。」

「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歪了歪嘴角,夏初七什麼都沒有多說,抽個冷子在她小腿上踢了一腳,接著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偷普通百家算什麼英雄好漢?總得給個說法吧?」

「哼!」那女子重重一哼,鄙視地看過來,「不然呢?等著餓肚子?」

「盜亦有盜,听過沒有?」

夏初七這個時候才仔細去瞧她的臉。

一襲貼身的湘色騎裝式的衣服,緊緊地包裹著她玲瓏的身段兒,尖尖的下巴,典型的一張瓜子臉兒,卻帶著幾分煞氣。看來不僅是一個美人兒,還是一個有功夫的冷美人兒。

「你盯著我做甚?究竟要什麼說法?嗯?難不成還敢當街殺人?」那女的大概被她盯毛了,不悅地瞪了過來。

彎了下唇角,夏初七見她蠻有膽識的,心底滋生出來的那個可以營救傻子的計劃,漸漸便成了型。

她輕笑一聲兒,鋒利的刀片在那姑娘脖子上刮了刮,慢慢地湊近了她的臉。

「老子帶你去干一票大的,有沒有興趣?」

那姑娘抿著嘴巴,略略吃驚地看著她。

「什麼意思?」

夏初七笑得奸奸的,猾猾的,沖她勾了勾手。

「來!偷雞模狗的事兒,要悄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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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謝︰親愛的傲嬌十九爺,升三鼎甲榜眼君,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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