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落淚 9、歷事不太平

作者 ︰ 憑欄莫望月

這幾年可謂是風調雨順,天隨了人願,莊稼收成好,老百姓生活也還過得了去。雖然地主們想方設法地盤剝,佃戶與小生者們還是有得吃,也沒有了多年前那只是長財大旱的慘狀,幾乎家家死人,死了去埋的人都沒得。各家都有得幾餐飽飯吃,做什麼事也都有些精神。黃家的煤窯子那是成了一個金窯子,天天都有收成,甚至在那兒挖煤的,煉焦的都富了起來,收入多的還天天有肉吃有酒喝。黃家那是自不必說。黃夠鸞似乎也忘記了那些當紅軍的日子。但有一點讓他改變的是,他再也看不習慣他家里的這個婆娘,他一想起紅軍里那些女兵,那硬是莫名的向往,在整個伏龍鎮都找不到一個那樣的女人。他也曾想過,到長財縣城里來覓一個那樣的女人,可能生活還有點情趣。但他只是一時的想法,卻沒有成行。看他爸黃士堆,找了一個二婆娘,他回來的時候,他二媽已經生了兩個娃兒了,都是男娃兒。黃士堆還當個寶一樣的,一回到黃家大院,還給小娃兒當馬騎,不知道的人,以為那是他的孫兒呢。在黃夠鸞看來,到了他爹的這個年齡,還造那麼多的人干什麼呢,是該享福的時候了,何必要自己來苦了自己,對自己好一點不行嗎?

或許是黃夠鸞在通江受到革命的教育,那一夫一妻制的理念在他心中起了作用,所以,他沒有討第二個女人,還是維系著他的家庭。只是,他把更多的心思與精力都放在煤廠上以及兩個娃兒的教育上。他想再多弄些錢,讓他的兒子衣食無憂。大的這個兒子黃禾已經讀了私塾,他還想把他送到重慶去讀書,讓他享受大城市的文化和生活,他一經有這個想法,就付諸了行動。在走的時候,他又覺得一個娃兒去不好,不如讓兩個娃兒都去重慶。他自己帶他們去,此時的重慶已經是中國的首都了,繁華與先進是兩個突出的標簽。把他們安頓在沙平壩,並囑咐他老婆要管好娃兒,有什麼事,多去找他表叔高楚敬。

他表叔是沙坪壩高中的語文老師。黃夠鸞只知他表叔表面是語文老師,暗地里高老師還有一重身份,那就是地下黨員。這是黃夠鸞誠心地對他講述了自己的經歷過後,高老師才告訴他的。黃夠鸞回到伏龍後,還有一件可以證明他當了紅軍的東西,那就是軍部給他發的一枚獎章。這枚獎章可以說是歷經生死過後保存下來的。當年他自用苦肉計過後,大部隊已經向西而去,獨余下他一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任何有關紅軍的物件必須得毫無保留地舍棄,不然,只要被政府抓到,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他把手槍子彈扔進了烘坑,把衣服都燒了,唯獨還有一枚獎章他舍不得棄之,如何藏才不能被發現呢,他左思右想,想了一個晚上才想出了辦法,他第二天趁老鄉家人外出時把布鞋底挑開,把獎章塞進去,又縫合了鞋子。

第三天又來查還有沒有留下的紅軍士兵,就把他給抓住了,因為他小腿上還包扎著,來查的人一看那明顯是子彈打了的,這不是紅軍還是百姓嗎?就要抓他走,房東明老板出來說話了,說黃夠鸞是來做皮貨生意的,他還受了誤傷,他還為黃夠鸞鳴不平呢,一個好端端的人,結果給挨了槍子,還不能走,這都是紅軍造的孽呀,你們還抓他呀,他昨天是爬到我家的,求我幫他一把,我才留下了他。明老板還說,我以我的腦殼擔保,這個人絕對不是什麼紅軍,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小商人。雖然明老板這樣說,他還是被抓了去。明老板與黃夠鸞認識也就是兩天時間,他為什麼要這樣幫他,黃夠鸞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一共是十一塊大洋。黃夠鸞對明老板說,如果有那一天,他知道那一天遲早是要來的,明老板必須得幫他作證,才能逃得過劫難。

抓去了過後,管你是真紅軍還是假紅軍,幾個當兵的就是一頓飽打,打得黃夠鸞七死八活的,本來就受了傷,這一打更讓他奄奄一息。問了不下一百遍,「你是不是紅軍?」在黃夠鸞的思維里,如果自己承認了,那就是死路一條,如果扛下去,還有一線活命的希望。即使在神志模糊的時候,他還在斷為續續地說,「我——不——是——紅——軍。」當兵的幾個哪管這些喲,又是一瓢冷水潑起,他頓時大叫起來,又有了點清醒。

明老板覺著自己得了人家大洋,要做點對得起人家的事,如果自己再不去保安隊為黃夠鸞申辯,那黃夠鸞就只有死了。明老板通過人打听,黃夠鸞沒有承認自己是紅軍。其實,在國民黨統治的時候,好多的地下黨員被抓住了,就是經不起嚴刑拷打,最後,承認了自己是*,還供出了其他人員,結果是更多的人死在屠刀之下。現在看來,也情有可原。黃夠鸞雖然怕死,不想西去,但他還想活命,他堅定了一個信念,絕對不能承認自己是紅軍。明老板給管事的分隊長給了三個大洋,再一次給擔保,黃夠鸞不是紅軍。保安隊就把他給放了出來。又在他家養了二十幾天的傷,才基本上好了,又過了十幾天,才背起一些皮貨離開。

高老師知道的黃夠鸞受傷的事,黃夠鸞說是敵人打的,黃夠鸞還把褲管扎起來給高老師看。高老師覺得這個人還是堅定的,思想里有信仰,才給黃夠鸞說起了自己也是*員。他本想留他在學校,幫他傳遞信息,可是黃夠鸞說,老家還有生意,有一個煤礦,就不在這兒了。黃夠鸞說,看這個形勢,以後的天下,是*的天下,我回去後多賺點錢,等*打到長財過後,也好幫一把。高老師對之大加贊賞。

一天晚上,很晚上了,黃夠鸞才醉眼朦朧地回到黃家大院,看門狗識得他的味道,連叫都不叫一聲,他回來了當沒有回來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回到了黃家大院。他推開一間門就進去睡在床上,幾下月兌了衣服,一下就拱進了被窩。

第二天醒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來的,怎麼睡在了床上呢?他睜眼一看,更是驚詫。與他睡在一起竟然是他的二媽。二媽正在眼睜睜地看著他,像是欣賞一件寶物一樣。自己一絲不掛,二媽也是。他恨自己呀,怎麼做出了這樣的事呢?

「二媽,對不起,你打我吧,我不是個東西,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他跳下床穿起衣服跪在床前,不能容忍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夠鸞,不要這樣,起來,沒得事,不就是與我睡了一晚上嘛,你不說我不說,還有哪個知道呢?」何花然沒有當作回事。在她的心里,其實,她早都想有這一回,只是她沒有對黃夠鸞表達過。

「二媽,你叫我以後怎麼做人呢?我還是個人嗎?要是我爹知道了,還不打死我才怪呢。」黃夠鸞還在自責。

「你這個娃兒呀,你也是經歷個大事的人,這男女之事,有了又怎麼樣,當作沒有發生不就行了,以後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去東說西說,還不就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這個,你還看不透嗎?」何花然反倒安慰起黃夠鸞來。

「不,我不能原諒自己。」黃夠鸞使勁地打自己的耳光。何花然這間屋在黃家大院的最西邊,這邊是糧倉和大雜物間,沒有人听得到響亮的耳光聲。再加上天亮了,外面的雞鳴狗叫,更加掩蓋了這個聲音。

「我都沒有跟你說些什麼呢?你還用得著這樣嗎?這事今天就這樣過去了,不要跟自己太計較了。」何花然穿個肚兜來扶黃夠鸞起來。

「二媽,你真不要臉。」黃夠鸞有些生氣了。

「你狗日的娃兒,還真是的,老娘沒有跟你怎麼樣,你還敢罵起我來了,我看你娃兒是吃飽了。老子跟你老漢說,你**了我,看你狗日的在黃家臉都沒有。還不給我站起來。」何花然真的有點生氣了。

「對不起,二媽,你要我怎麼辦吧。」黃夠鸞有些軟了。

「我能怎麼辦呢?我還想要你。」何花然說出了自己心底的話。

這話一出口,嚇得黃夠鸞有些不知所以。難道以後就這樣過下去麼,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事如何見得人呢。然而,自己犯了錯,就由不得自己了。

「二媽,你看這樣,我保證以後對你畢恭畢敬,不再侵犯你。」黃夠鸞發出了自己的誓言。

「好。」你不要從正門出去,你看一下後窗外有沒有人,從窗子跳出去吧。

黃夠鸞一看,外面還是霧蒙蒙的,看不見一個人,他推開窗子,一下子就跳了出去。

黃夠鸞若無其事地回到黃家大院,剛進大門,就看到何花然站在她的門口看著他,他看了一眼她,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剛到了吃早飯的時間,何花然早不早地來到了飯廳,她一個人坐在桌子邊。黃士堆在伏龍鎮黃氏商號里已經有幾天沒有回來。晚上何花然一個人睡也是多寂寞的,當昨天晚上有個人進來的時候,他還沒有睡著,睜眼一看,這不是黃夠鸞嗎?也就沒有說什麼,讓他進了自己的被窩。在她的內心里,她是很高興地做了一件事,確實沒有什麼後悔的想法。不一會兒,蔣氏出來了。然後,就是一大家人坐在桌子邊吃起了早飯。早飯是稀飯加饅頭,還有雞蛋,還有小塊的餈粑。

「今天的早飯這麼好,我一定要吃個飽。」何花然滿臉燦爛。

「看不出,今天二妹真有點高興喲,往天吃飯悶里悶聲的,今天你的心情有點好喲。」蔣氏看出來了,何花然的確是心情好,但她不知道為何心情好。

「看來,姐姐心情也是好的。」何花然不言其他,只說這一點。

黃夠鸞更加清楚他二媽為什麼心情好,那是昨夜擁有了難以忘卻的快樂時光,才有今天的桃花拂面春暖人間。他听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一言不發,自顧自的吃了個悶聲早飯,吃完了就走了。

媯媛剛來長財的時候,總是想學會四川話,在長財這兒又是地方話,她經常把「齊飯」說成「一飯」,或者是把「吃飯」說成「日飯」,引得陳氏商號的這些小娃兒笑個不停。陳名蹈的女兒非憫學長財話學得最快,不到兩個月就學會了日常用語,只是偶爾還夾雜著一句嗷口的外地話,但大家都听得明白。

陳名蹈還是一只老虎,一只征戰過大森林的老虎,他一嘯足以上長財這個地方附之者蜂擁。不光是那些當官的來拜見他,名門望戶來看望他,就連一些土匪的老大也給他送幾分禮來。他雖然是一個掛名的保安團長,手中沒有實權,可是保安團的控制豈是肖索縣長可以控制得了的,憑他征戰沙場這麼多年,要控制一個小小的保安團那就是小兒科,只是他的確對當官無欲無求了,不想搞那麼些事,把自己弄得那麼累,更不想管那麼多的事,無論是好事壞事,只要他跟肖縣長說,肖縣長哪怕很為難也要辦了。

別的商號呀染房呀酒坊呀這幾年的稅都是往上漲,陳氏商號的稅還是七八年前的樣子。肖家山的土匪老大來到陳氏商號,給他說想投靠他,「我一個光桿司令,你投靠我有什麼好處,有什麼意思呢?」

「我們是落草的小民,很多地方不知道如何行事,你要教育我們呀,這就是我們投靠你的目的。」老大的話不知是真是假,還是另有目的。

「這個用不著,你們當你們的土匪,只要不太與官府作對,你們就能生存下去,我估計也是兔子的尾巴,你們看這時局,將來還會是國民黨的天下麼?」陳名蹈的話讓肖家山的老大有些找不著方向。他明明看到的現是國民黨的天下,怎麼說出了那樣的話呢。

「我有點不明白,但這至少讓我學到東西,那就是世事難料呀。這也更加堅定我來的目的,你的一句話都讓我受益匪淺呀。」肖家山老大這句話可能是真的。

「哪兒談得上什麼喲,只是我的一點兒看法。」陳名蹈不想跟他說太多的,說多了也怕他亂在外面說,產生不好東西。

肖家山老大把五根金條放在陳名蹈的面前,說這是見面禮,還請以後多指教。陳名蹈推辭了幾次,肖家山老大還是不肯收回,陳名蹈也只好作罷,收就收吧,無以復加。肖家山老大說在外面的酒樓里訂了一桌飯請陳名蹈晚上去吃飯,陳名蹈說那就免了吧,你們自己去享用,待以後再有時是可以喝酒的。肖家山老大只好自己去了。

這肖家山老大走出不到半個時辰,黃夠鸞來到了陳氏商號,說不定在路上還遇見過肖家山的老大,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識不得誰是土匪,因為那些土匪沒有把自己的職業行當寫在臉上。黃夠鸞來給陳名蹈講兩個事。一是長財縣對他的煤礦收的稅一年比一年高,大有無法承受的地步了,二是肖家山的去找他的麻煩,必須得跟他們進貢,不然就要找他們的麻煩,以往是幾十個大洋就解決問題了,現在是紙幣,一要就是一千萬的,這個數相當于現在的人民幣十萬元。僅是這兩項足以讓黃家龍絲岩的煤礦一年的利潤化為烏有。你說,黃夠鸞能不急嗎?辛辛苦苦一年來,到頭卻為誰辛苦為誰忙,為他人作了嫁衣裳,這活著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硬是火燒眉毛了才去找到陳名蹈。

黃夠鸞給陳名蹈五個金條。陳名蹈說一家人呢,還用那些,手又是在拿這些金條,看它的成色。拿起來往黃夠鸞的包里送,黃夠鸞拿起陳名蹈的手又往陳名蹈的包里放。

「受之有愧呀。」陳名蹈有時候也在說表里不一的話。

「不存在呀,大哥,我這是有求于你,你安心吧。」黃夠鸞找不到其他更有力的人物去擺平這兩件事,唯有陳名蹈有這個能力,能把兩件事都辦了。黃夠鸞如果找其他的人,說不定事沒有辦成,還要花更多的金條,那投入產出比就太高了,是一萬個劃不來的事。

「你既然這麼的信任我,那就勉為其難了。」陳名蹈收了金條,還得想辦法為人家做事。

「名申和我妹妹也是好幾年沒有見到,現在不知道他們到了哪里?」黃夠鸞拉起了家常。

「你不是說名申與你一起曾在通江那邊待過嗎?還有我妹妹呢。」陳名蹈心中想念弟弟與妹妹。

「他們向西去了,過雪山草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黃夠鸞自己苦肉計得以死里逃生,回到了伏龍鎮。

兩個正在擺龍門陣,就听得外面陌生的聲音。

「黃夠鸞在這兒嗎?」

「哪個找他?」陳名蹈開門一看,是縣政府的人員。

「我們找他有事,得跟我們到縣政府去一趟。」縣政府的人員要想把黃夠鸞帶走。

「急什麼急,到了我家就是我的客人,這個道理你們不懂嗎?再急,也得在我這兒把飯吃了再說。」陳名蹈不容他們在自己家里有所作為。

「既然陳師長說,我們就在門外等嘛。」縣政府的人員也無可奈何。

「外面的兄弟們,我看你們還是有些熟悉,不如進來吃了飯再把黃夠鸞帶起走,怎麼樣?」陳名蹈叫外面的人員。

陳名蹈又叫名哲問那些人,來這兒抓黃夠鸞所為何事,陳名哲打听清楚了,來告訴大哥,「听說黃夠鸞加入過紅軍,縣政府的人來拿他了。」

陳名蹈听了,心中有些底了,吃飯的時候全然不說這些事,只是喝酒,天南地北的吹他的見聞,只是他們走的時候,叫他不要對黃夠鸞在苛刻了。

陳名蹈送走了他們,他想到,有可能縣政府的人員已經去找他父親陳祖仁的麻煩了,也有可能明天去找他的麻煩。這是禍呀,是禍躲不過的,總要面對。

但,對于像陳名蹈這樣為黨國做出過貢獻的人,又打了日本人的歸隱的人來說,手上沒有了實權,雖然是一只威風仍在的老虎,可是也要受別人的欺凌,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事。

于是,他連夜趕回陳家溝。深秋的晚上,星星還沒有出來,他打著馬頭,走大道的時候比平常都要快,只是到了陳家溝馬的速度才開始慢下來,他掏出懷表一看,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還好,馬上就要到家了,他才真正慢了下來。走到陳家大院的門口,他使勁地敲打門環,敲了個老半天還是沒有人應,于是,他又大聲地喊,這才有人出來開門,管家伍房一看是大少爺回來了,他想,這麼三更半夜的回來,一定是有事。進得屋來,陳祖仁和他的兩個老婆都起來了。

「什麼事,這麼急地趕回來,晚上走這麼遠多危險呀。」陳祖仁很擔心。

「關系到我們家的事,我能不回來嗎?還好,你們都還在家。」陳名蹈總自松了口氣。

陳名蹈剛剛洗了個臉,就听見外面有人在敲大院的門了,伍房又去把門打開,一看是官家的人,就把他們引到了正堂屋。

這五個人帶著槍,伍房知道他們不是土匪,但這個時候來與土匪也差不到哪兒去,不是為人的事就是為錢的事。帶頭的楊二蛋一看陳名蹈坐在屋內,心中一驚,怎麼陳團長也這麼快的回到了陳家溝呢?他想怕是什麼人走漏了消息?陳名蹈一看這幾個人,不就是他掛名的保安團手下的人嗎?雖然是他的手下,可是他平常基本上是管不到他們的,這次的執行任務就沒有跟陳名蹈說個什麼,就直接奔到陳名蹈的老家來了,要找陳祖仁弄出個名堂來。

「你們來,我也知道為啥子,你們不說我也知道。跟老子的肖縣長要弄我家,信都不跟老子說一聲,這也太不像話了。你們來不是要抓*嗎?你們看我爸這麼個老年人了,他是*嗎?」陳名蹈很是生氣。

「團長,不,師長,你老人家莫生氣。我們也是在執行肖縣長的秘密任務,所以,沒有跟你老人家說,莫要怪我們辦事的。今天晚上要帶陳祖仁長輩到縣政府去一趟。」楊二蛋說出此行的目的。

「喲,你狗日的幾個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哪個敢帶我爸走,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爸他不是*,你們帶他去做什麼?」楊二蛋話一說完,陳名蹈的火氣更加猛烈起來了,手就叉在腰間,似乎要拔出槍來收拾這向個娃兒。這時,陳家的護院隊也站在正堂屋外,個個手上都拿著手槍。楊二蛋幾個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跟到一起有一個膽子小的,嚇得雙腿不住地打顫。

「肖縣長只是要問問陳老輩子,也不是要把他怎麼樣?」楊二蛋幾乎是要哭著的說。

「要問什麼是可以問的,但只能在這兒問,你們不知道我爸這麼大年紀了,不宜走遠路嗎?你們在這兒問了,回去告訴肖縣長不就得了,你幾個長腦殼沒有呀?」陳名蹈不妨給自己一個台階,也是給楊二蛋他們一個辦法。

「據有人告密,說你們家陳名申陳綺蘭都加入了*,你只要告訴我們,他們在哪兒,跟家里是怎樣聯系的就行,我們也好回去復命。」楊二蛋真是問了出來。

「我兒名申我女綺蘭出去多年,音訊全無,不知是死是活,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更不知他們是否加入了*呢,嘿,說不定他們加入國民黨,現在正在為黨國效力,打*呢?你們說是不是?」陳祖仁也有幾年沒有他們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何處。

「楊二蛋,你娃兒這個腦殼呀,你明白不,就算我弟弟妹妹是*,難不成你們還要反把我爸要帶起走?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與我爸沒有關系。如果是依肖縣長的辦法,那不是把我也要抓起來?」陳名蹈更加深入。

「我兒名申我女綺蘭的確是出去多年了,這是黨國的天下,他們年輕人能翻起什麼浪,不過,我也怕他們在外搞出什麼事端來,你拿一個東西給你們看。」陳祖仁拿出一個伏龍鎮鎮長簽名的文書,上面寫著與兒子陳名申女兒陳綺蘭斷絕關系的內容。

「好,這下與你老輩子全無關系了。」楊二蛋看了過後,也覺得沒有什麼意思,想在這麼快的時間也不可能做出什麼文章來,況且又是深夜,他們只好向外走去。

陳名蹈就沒有想通,哪個時候,他爸做了一個與名申綺蘭斷絕關系書,陳祖仁還從來沒有給他說起過,弄得他在如此的夜晚從長財縣城趕回家,怕家里出什麼事。陳祖仁說,那是他在幾年前得到他們兩兄妹在通江的時候就到鎮政府做了這個斷絕關系書。陳名蹈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踏實著落地了。

黃夠鸞坐在陰冷的二里半的監獄里,他還是沒有想明白誰會告他的黑狀,這幾年他也沒有大的得罪過哪個人,平常那些小的口角,都是些熟人,那是不會記在心上的。況且這些人是不可能知道他去當過紅軍的,更不知道他曾在紅軍曾入過黨,而且與他一起去的人,只有黃八娃,黃八娃在一次出去執行阻擊時,已經死于戰場,他現在是孤身一人,哪個會告他的密呢?還有,那不是陳家也要出問題了?既然知道他去當了紅軍的,也一定知道陳祖仁的一兒一女也參加了紅軍,而且還是*。他著實有些為陳家擔心。

黃夠鸞一進,便是重點看待的對象,坐的一個小間,只一個半盡見方的一個小窗可以透氣,門是一道鐵門,送他進去後,鐵門「 當」一聲,震得他有些心驚。不過,這比他第一次進監獄心里要坦然了許多,也平靜了許多。

一些又浮現在眼前。那天早上,吃了早飯,其他的人都去趕場去了,黃夠鸞正要出門到龍絲岩的煤廠去,他二媽叫住了他,「鸞兒,來幫我搬一下東西。」黃夠鸞听到後面他二媽的聲音,就停住了腳步,本不想搬呢,想他二媽大白天的也沒有什麼,就走進了她的房間。一進房間,空氣立刻就變了,她二媽只穿了一個圍胸,他一進門,一下子就把他抱住了。

「二媽,你這是做什麼?我還有事我要到煤廠去呢,我給把東西搬了就走。」黃夠鸞以為她真是叫他給搬東西,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當然是要搬東西,是把你那個搬到我這兒就好了,我也就高興了,你還不明白嗎?」何花然忘記了很多,她自己純粹就是一個空虛的女人了。

「這樣不好,上次是我的錯,難道你還要我繼續錯下去嗎?」何花然還抱著黃夠鸞不放手,黃夠鸞真想給她幾個耳光,把她打醒,可是,他卻沒有行動。

「錯到底了,就是正確的。」何花然不給他退路。

「你真這樣,你還是一個長輩嗎?你有沒有個樣子,太不像話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黃夠鸞一把將何花然給推開了。

「你敢走出這個房間,我馬上就到鎮上去告你老漢,說你**了我,你娃兒敢走出這個房間?」何花然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惡婦。

黃夠鸞想,如果她真要去給他爸告了,黃家還不鬧翻天才怪呢。那樣鬧了,對一家人都不好,也會給黃家帶來很不好的社會影響。但如果他繼續與何花然那樣,暫時還不會出什麼問題,但這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呀。黃夠鸞沒有想到何花然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其實,男人最怕的女人就是那種不要臉的,非要與你死纏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或者是要分開,她就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你心須得滿足她,否則,她就鬧出事端來,弄得你幾頭不是人。如果是不要命的人還好說,你死就死喲,死了過後就少了一樁事,也少了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黃夠鸞站在那兒不動,何花然滿臉桃花地又抱住他,把黃夠鸞推進了那寬大的床。黃夠鸞心中是一萬個不高興,但又沒有辦法,只得在心中想,這一定是最後一次,絕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也就勉強與何花然進行。完事過後,黃夠鸞一言不發,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間。何花然看著黃夠鸞的背影,心中想你娃兒是逃不出我的手掌的,我想要你就要你,你走不出女人的深淵。

黃夠鸞出了大門,本想到煤廠去的,可是,他改變了方向,走到鎮上去了。他想,如果與他二媽這樣下去,那是紙包不住火的,遲早有一天會露出餡來的,到那時,想挽回也已經無計可施了,必須得早斷,斷了就不會發生什麼事了。黃夠鸞沒有想到,那麼意外的一回事,讓他心里這樣地煩。

「爸爸,你也有好多天沒有回去了吧?」黃夠鸞在黃氏商號里似乎很關心他爸。

「家中有什麼事嗎?一切平平安安的,回不回去又怎麼樣呢?」黃士堆滿不在乎黃夠鸞的問話。

「我跟你說一件事。」黃夠鸞把他爸拉到里屋。「我今天早上要出門的時候,二媽叫我去給幫忙搬東西,她一下子就抱住我,這話我真是說不出口,二媽是我的長輩,我怎麼能非禮呢,我推開她就到這兒來了。」黃夠鸞沒有說後面的事和前面的事。

「狗日的騷婆娘,居然還有樣的想法,那還了得。」黃士堆從內心里還是相信他兒子是不會做出有悖常理的事來。

其實,就是那麼一次意外,讓何花然想了這次,還想要那次,陷入一種無法覺醒的悲傷。更其實,黃士堆自己也常常不回家,弄得何花然一個人睡一個大床,讓她一個人想入非非。黃士堆想,這還發現得早,如果是其他的,他也有些不敢想了。

「爸,我看你回去還是管束一下,我怕,我太怕了,我怕得有些不敢回家去了。」黃夠鸞只有給他爸壓力,讓黃士堆回去處理。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自有辦法。」黃士堆送走了黃夠鸞。

黃夠鸞一走,黃士堆就騎上馬趕回到黃家大院。這時太陽也出來了,有點兒陽烘烘的,何花然正在大院中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老爺,你今天想起了,怎麼這麼早回來了?」何花然看到黃士堆有些懷疑。

黃士堆下了馬,當沒有听到何花然的話,不出聲色地走近她,臉上沒有悲也沒有喜,準確在說,是沒有什麼表情。他迅速地幾個耳光打得何花然頭暈目旋。

「你打我做麼子?你瘋了喲。」何花然不明白為什麼。

「你這個騷婆娘,你對鸞兒做了什麼,不要以為沒有人知道?老子不管你,你怕要上天。」黃士堆理直氣壯。

「我麼子都沒有做。」何花然打死不認賬,她知道認賬的後果,遠比這挨幾下打要嚴重得多。她已經是哭腔了。

「你哭,哭個鳥呀。」黃士堆又是幾拳,落在她的背上。黃士堆不是那前些年的黃士堆了,拳頭也不那麼強硬,生氣時的力量也有幾分。

何花然哭著跑回了房間,黃士堆也跟進了房間。

「你自個不打量一下自己,我們是一家人嘛,你還在打鸞的主意,你不好好地改正,老子就就休了你,滾回你何家溝去,沒有臉見人。」黃士堆這一段時間沒有回大院來,他還不是又找了一個比何花然更小的女人,這個女人他不敢帶回家,就在店里當幫工,白天幫工,晚上就幫黃士堆。

晚上,黃夠鸞回到家,他婆娘就給他說,二媽今天在屋里哭了好久喲,好像是爸爸回來打了她,不知道爸與二媽之間發生了什麼事。黃夠鸞心里明白,是他給黃士堆說了事,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黃士堆知道他兒子被關進了二里半,這個「二里半」的名字,還是可以嚇小孩子的,只要小孩子不听話,就說把你送到二里半去,一听到起就不哭了,一下子就好了。

黃士堆終于打听清楚是為什麼把他大兒子給關了進去,是有人告密,說他兒子曾經當過紅軍,縣政府的人哪兒听得這樣的消息,一听到這消息,當天晚上就在陳名蹈的商號里把個黃夠鸞給抓走了。這可是黨國的頭類敵人,不能讓這些人逍遙法外。

進了二里半,免不了一頓飽打,可是黃夠鸞還是沒有說什麼,他始終不認,打了他個半死,那些獄卒又停了下來。黃士堆來看他,看到他衣服破七破八的,臉上身上到處是血漬,傷心至極。他給黃士堆說,爸爸,我沒有參加過紅軍,我也不會給我們家帶來不幸的,請你相信我,我是一個做生意的人,我去搞那些做什麼呢。黃夠鸞的話讓他堅定了他的兒子是不會亂說話的,于是,黃士堆來到了縣政府。黃士堆雖然是舊政府的鎮長,肖縣長見了他還是略知一二,「你們抓我兒,憑什麼?我兒子是一個老實本份的生意人,你們怕是抓錯了吧。」

「錯?錯在哪兒?」肖縣長口氣很堅定。

「我拿命來擔保,我兒子沒有去當過紅軍,請縣長大人相信我。」黃士堆心里急呀,急得說出了如此的話。

「你兒子是紅軍,你的命能擔得了嗎?那是他的命,與你沒有多大關系。」肖縣長似乎對黃夠鸞是紅軍已經成足在胸。

「我想知道,是何人舉報了我兒?這些人來冤枉我家。」黃士堆想找到根源。

「你這麼說,我們縣政府也不是什麼好人,是冤枉你家了?」肖縣長臉色不太好看。

「縣長大人,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是那個舉報的人。」黃士堆趕快給解釋。

「現在給你說出來也無妨,听說是你們家的人來報的,何花然是的二婆娘吧。」肖縣長說出舉報人就是何花然。

「這個女人與我兒子發生了一些矛盾,她想要給她家重新修房子,我兒子堅決不肯,于是,她就來告了我兒子。大人,你知道,從前年來,我就不管家里的事了,錢全部是我兒黃夠鸞當家。出此事,家門不幸呀!」這讓黃士堆大吃一驚,也心中有數了。

「你的家人來舉報,還會有假嗎?」肖縣長似乎很相信何花然所陳述的東西。

黃夠鸞曾經寄過一封信回家,可是,黃士堆早就把它燒了,影子都找不到了,他想何花然也找不到什麼證據出來,更何況黃夠鸞回來後,也沒有把它的什麼與紅軍有關的東西給拿出來過,黃士堆相信,這只不過憑一面之詞,事情還是有挽回的機會的。

陳名蹈回到長財縣城,已是下午了,由于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回到家里,就準備睡覺。這時,黃士堆來了。「昨天晚上,夠鸞來找我,還叫幫他呢,結果就被縣政府的人給抓起走了,我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我這才從想睡下,你就來了。」

「不好意思,實在是有些打擾,鸞兒的事,還得麻煩佷娃兒你呢?」黃士堆到這個時候想到,只有他才有這個能力把鸞兒從監獄里給救出來。

「你知道,我現在也是一個沒有權力的人,那龜兒肖縣長還弄我老漢兒,喜得好我昨天晚上回了陳家溝,不然,今天我老漢也在二里半了,那幾個保安團的人是半夜到我老家的。肖縣長跟老子的全然忘記了我爸給縣政府捐款的事,錢他用了,現在就有些不認人了。不過,我回去,還是鎮住了。他們不敢把我爸帶走。」陳名蹈也有些內心不舒服。

「原來是這樣喲。你看鸞兒還辦法嗎?」黃士堆是抓住了一棵大樹,不是一根稻草。

「你去看了鸞弟沒有?只要他不承認,這就是一個無頭案。你明白嗎?這就有辦法。無非就是多花幾個錢的事。」陳名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好我今天晚上馬上回去準備一些黃魚來,那就拜托佷娃子了。」黃士堆放心了一些。

黃士堆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他把所有的人都叫起來,他宣布了一個決定︰休了何花然。他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只是說,你馬上離開黃家,帶上你自己的衣物,其他任何東西,屬于黃家的東西,一點也不要帶走。幾個護院的,拖起何花然,把她推出了黃家大院,何花然還在外面罵,黃士堆說,你走吧,這兒沒有你的家了。語氣很堅定,也很安定。

後來,在陳名蹈的斡旋下,縣長肖放了黃夠鸞。黃夠鸞回去時,只能坐滑桿,連路都不能走,把他媽才是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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