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手機後，董艾握緊手機，將它貼在胸口上，腦海里回蕩的是臨風鼓勵的聲音。
最終，她吁了口氣，把臉上不知是淚還是冷汗抹去，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提起精神來，然後邁步走進醫院大樓。
她所不知道的是，從她開始站在醫院大樓前的那一刻起，某個窗戶內有一雙黑眸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可以說她在外面曬多久，他就站在窗邊多久。
雲霆今天來醫院不是替病人看診，而是辭職，雖然院長再三挽留，但他還是決定自己去闖一番事業。
記得董艾跟他說過，有生之年應該做自己喜歡的事，不要理會別人的目光，至少要勇敢一回。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里閃爍的東西感染了他。因此，他已經跟父母說清楚，還扔下不闖出名堂不回來見他們的話。
是她給了他勇氣，讓他敢于正面直視一直被塵封的問題，所以今天他也希望給她勇氣。
只是……她真的決定好了嗎？
想起剛才在跟護士長聊天的時候，無意中看見她手下壓著的預約名單，上面沒有她的名字，只有她的姓，但有她的手機。
她掛的是‘婦產科’，才懷孕沒多久，肯定不是來產科檢查的，那就是另一個可能……
抱起收拾好放在辦公桌一角的紙箱，走向門口，出了房間門後，他忍不住回首，將這間房上上下下毫無遺漏看了一遍，才不舍關上門。
沿路有不少人跟他道再見，更多的是那些平時就仰慕他的小護士，他仿佛覺得自己腳下的不是路，而是她們脆弱的心。
為了避免接收到更多愛慕的目光，雲霆腳步不由得加快，在經過醫院大型指示牌的時候，忍不住停下腳步，眯起黑眸盯著某個科目指示的方向，紙箱因他忽然用力而變形。
「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要還。」他只能邊嘆氣邊吐出這句話。
腳跟一旋，朝與大門口相反的方向走去，為了某人，他只能繼續承受這些目光了，不過腳步可沒那麼輕松，越來越快，好像在逃跑一樣。
雖說已經鼓起勇氣，但董艾站在婦產科門口，仍是猶豫了，腳步像生了根定在原地，沉重得她邁不出腳步。
婦產科里，或站或坐著不少孕婦，她們有些家人陪同而來，有些則有丈夫在身旁細心呵護，臉上盡是幸福，而她卻是孤身一人。
看著那些孕婦，她想象著自己肚子一天天隆起的樣子，手不自覺放到肚子上，這里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她沒有她們臉上的幸福，或許這些笑容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臉上，因為她只是孤身一人前來，而且做的還是件殘忍的事。
曾經，她以為為喜歡的人孕育生命是很幸福的事，如今她懷孕了，卻給她帶來無盡痛苦。
董艾預約的時間已經過了，她卻一點也不慌張，手機在包包里震動，不用接也知道是哪里打來的。
震動停止，她竟作出松了口氣的舉動，接著一個護士快速越過她身邊，沒幾步後停了下來並倒回來，在她面前停下。
「董小姐是嗎，預約的時間已經到了，醫生也準備好了，請問你是馬上跟我走嗎？」護士本奉醫生之命尋人，沒想到剛好在門外就撞見，省去她不少功夫。
「……」董艾看著護士，不明白對方怎會認得自己，難道這醫院還有調查系統？
護士仿佛看出董艾的疑惑，笑著解釋︰「你忘了嗎，上次是我叫你進去拿檢驗報告的。」
「哦……」董艾應了聲，卻沒有移動步伐的打算。
「你是要現在進去嗎，再過半小時醫生會有另一個病人。」護士看了看牆上掛鐘，催促道。
「……」董艾將撫著月復部的手放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然後說︰「我跟你去。」
既然決定了就不要退縮，她默默對自己說，可為什麼眼眶發熱，很難過，很想哭？
可她有哭的權利嗎？一切都是她親手造成的，包括孩子的到來，所以這場罪孽必須由她自己來終結。
護士見董艾決定好，轉身就走在前面帶路，董艾也提起沉重步伐，深呼吸欲往前的時候，手腕卻被拉住。
這時，董艾覺得身體變輕了，誰來阻止她了嗎？為什麼她想回頭了。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幸好及時趕上了，雲霆氣喘吁吁，一手抱著紙箱一手拉住她手腕，想從她口中確認結果，免得她到時候後悔。
董艾回首，看到雲霆關心的目光，心不由得疼痛起來，欲奪眶而出的眼淚似乎再也止不住了，若不是她緊咬下唇，恐怕哭泣聲會傳出吧。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上天連選擇的權利都不給我，這就是我愛上他應付的代價。她在心底無聲吶喊，顫抖的手握成拳。
她看著雲霆，伸手拂掉他緊抓自己的手，「嗯，決定好了。」
「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雲霆可以看出她的不舍，但既然那麼不舍，為何不選擇坦白。
還考慮什麼？董艾松開被自己咬得發疼的牙關，「我不能給他爸爸，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更無法獨自撫養他，你要我怎麼考慮？」
「他不要你和孩子嗎，或許我們可以……」雲霆不願松手，害怕她會後悔。
董艾大聲喝止他的話，因為她是很容易動搖的人，動搖的代價不是她能負擔的，有時候長痛不如短痛，「別說了。」
她的大吼引來其他人側目，他們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對男女，紛紛猜測他們的關系。
「對不起，雲哥哥。」驚覺自己失態，她連忙道歉，然後掙開處在錯愕中雲霆的手，「這次，沒人能幫我。」
「那你……」雲霆回過神來，眼底依舊擔憂，卻沒再伸手挽留，「我在外面等你。」
然後他扔下紙箱，任由里面的東西灑落一地，上前一把抱住董艾顫抖不已的身體，「別怕，哥哥在這。」
董艾抬手回抱他，拼命頷首︰「謝謝你。」
接著，在雲霆的注視下，她走進婦產科那扇大門，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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