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第一貪官 第30章 長安怒極落淚傷情

作者 ︰ 托尼小喬

將將撐起身子,沒理會一屋子站著哭哭啼啼的姨娘,和珅搓著腳步徑直行至二女乃女乃跟前,跪在她身側,將她細細端詳了一番,二女乃女乃雖然往常過度操勞,身負舊疾,終歸不能是突然便撒手人寰了,況且和珅于早飯之時也並未瞧出什麼異樣,淚眼模糊的撫上她冰涼的手背,好好的人怎的這般輕易就沒了……明明昨日約好待和珅富貴之後,定要讓女乃女乃享受天倫之,今日卻……和珅心中悔恨不已,桃花眼早已哭腫的不像樣,朝待在一旁面作悲痛的男人詢問道︰「您便是大夫吧,能否告知,我額娘究竟是如何死的?」

大夫還沒回話,那立于身側佯裝心痛惋惜的三姨娘倒先反駁道︰「珅兒!你是老爺身下嫡子,怎的能喚那死婆子額娘,老爺不在了,你也斷不能折了他的臉面啊!」此話一出,引的另幾個姨娘也輕聲附和,倒是全然沒把薨了的二女乃女乃放在心上。

而和珅好似全然沒听見三姨娘的話,對那大夫又重復問了一遍︰「我額娘到底怎麼死的?」和珅眉間斂著股不言自怒之氣,饒是這般火,在場之人竟無人敢反駁,三姨娘自知她說錯了話,也不敢再計較。和珅對這幫姨娘們的逢場作戲心知肚明,不過是圖阿瑪歿了之後留給二女乃女乃的一筆錢財,現下二女乃女乃也歿了,為此這會子才開始討好起和珅來。

那大夫先前被請來診治之時便看出鈕祜祿家家道敗落,人丁稀少,若不是早年他曾蒙常保有過一番照顧,定是不做這無利圖的買賣的。但當他背著藥箱匆匆趕來後,卻覺那人竟已咽氣許久。就在這時,手里突然被塞了些銀子,這才被那些個姨娘暗暗吩咐,要他配合著演場戲,若是演的好了還能得到額外賞賜。他行醫數年,心知這些個官宦之家中的明爭暗斗,既是有錢能賺,他又何而不為?正當他候在一旁等的焦急之時,一位冠絕美玉的翩翩公子快步沖進屋內,饒是他看了一輩子人,竟也被和珅這驚鴻一瞥給震住了,僅那雙顧盼間難掩傾城之色的桃花眼眸都使人心神旖旎,現下瞧和珅問起話來氣勢逼人,他話語不禁有些游移,吞吐道︰「二女乃女乃她身負舊疾,是……是暴斃而亡,並未查出病因,老朽已然盡了全力……還請小公子,節哀順便!」

「對啊,珅兒,那死……二女乃女乃便是下午自個兒在院中散步,忽的就躺倒在了地上,等我們將大夫請來,她早絕了氣,便是華佗再世,也難回春了,」四姨娘坐在一旁力證道。

和珅替二女乃女乃拉上被子,似她還在一般,隨後起身冷笑道︰「哦?暴斃?」見眾人忙不迭的點點頭,和珅凌厲的目光倏地對上了一個不起眼的丫鬟,「你便是往常負責二女乃女乃膳食之人嗎?我且來問你,今日的中餐,二女乃女乃都吃了些甚麼?」

那膽小的丫鬟被和珅眼風掃過,登時怕的跪在了地上,哆嗦道︰「回……回大爺的話,奴婢的確是平日伺候二女乃女乃,二女乃女乃今早同大爺用過餐後便回房歇息了,直到中午二女乃女乃都言說不餓,便未用餐,只是……」丫鬟怯懦的朝和珅瞥了一眼,繼續道︰「只是剛過了日頭,三女乃女乃便喚二女乃女乃出門,說是教人買回府了些腌狗肉,邀二女乃女乃共同前去品嘗。」

此話一出,眾姨娘臉色微變,和珅將這一切瞧在眼里,冷聲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見丫鬟跪趴在地上全身顫抖,卻固執一言不,和珅突然放輕了聲音說道︰「在你緘默不言之前最好想清楚了,誰——才是這個鈕祜祿家的主子,」話中千鈞之勢,壓的人死死喘不上氣。

和珅言語輕巧,卻嚇的那丫鬟差點哭了出來,忙磕頭道︰「大爺饒命啊!奴婢不敢有所隱瞞,除了……除了那腌狗肉之外,四女乃女乃還教奴婢熬了綠豆湯,說是清涼敗火,讓二女乃女乃喝了身子也能好些!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啊!」

「你這小賤蹄子!胡言亂語些甚麼!」四姨娘听後當即暴怒,卻教人攔下了話頭,一旁從未插過嘴的五姨娘一臉諂媚,朝和珅笑道︰「珅兒,你二位姨娘不過也是擔憂二女乃女乃身子,何況這兩樣吃食不過是家中最最平常之物,你難道還疑心自家人給自家人下毒嗎?二女乃女乃她雖是順應天命早去了,倒不用在陽間受苦受罪,此時她尸骨未寒,莫要再驚擾了她!」

好一句尸骨未寒!

和珅听後忽的大笑起來,接連高喝三聲︰「好!好!好!」隨後揮手遣走了大夫,竟真的依言沒再追究,只是實心實意的操辦起了二女乃女乃身後之事,等到和琳下學匆忙趕了回來,和珅已然將靈堂、棺槨等置辦完整。

和琳闊步而入,噗通跪在了二女乃女乃棺材旁邊,慟哭道︰「女乃女乃!琳兒回來瞧您啦!還帶了您最愛吃的桂片糕……女乃女乃!您睜開眼看看琳兒啊!您走了誰來給琳兒縫衣服,听琳兒說故事啊……」和琳年紀尚幼,哭的聲淚俱下,額娘離世時他初生不知,阿瑪離世時他懵懂年少,此番二女乃女乃離世,卻真正教他體會到了徹心痛骨的撕裂之感,觸景生情,生情即傷感不已。

和珅喪服加身立于一旁,緊閉著雙目肩膀微微顫抖,他將所有人都譴回屋,獨自一人留在靈堂為二女乃女乃守靈,他經歷過喪失至親的哀慟,雖然心中的不舍牽掛絕不比和琳少,但是生生控制著情緒,身上的氣息也愈的深沉內斂,教人一眼看不出聲色。

而和琳到底是個孩子,他雙眼含恨,抬頭朝和珅問道︰「哥哥!女乃女乃到底是怎麼死的!一個好好的人怎的……怎的會暴斃!我不相信!哥哥……此事是否另有隱情!」和琳目眥盡裂,早已認定這是有人蓄意而為之,恨不得將謀害了二女乃女乃之人千刀萬剮了才好!

和珅睜開眼,緩步走至和琳身旁,替他拭去臉上淚珠,輕聲道︰「女乃女乃的確是含冤而死,不過她最後走的安詳。琳兒,你須得牢牢記住了,今日害死女乃女乃的——是這個不公的世道!唯有你我二人,擎天捧日、手握重權之時,才能護得重要之人!」狗肉配綠豆,單食哪樣都補身,但若混在一起便劇毒無比!那些個偏房心中知曉此理,二女乃女乃又何嘗不知?定然是二女乃女乃心存仁善,不想再同其爭斗,是以一心赴死了!不過這凡間萬事,人在做,天在看!等過了二女乃□七往生之日,和珅定會教那些黑心肝之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棺槨在靈堂停放三日下葬,在場三人︰和珅,和琳,劉全。頭七之日,和珅請來道士于家中大興法事,超度二女乃女乃之靈。頭七之後轉天,和琳便恢復了咸安宮官學的學習,接著,離奇之事生了,當天模約酉時三刻,幾位偏房及其子嗣竟是突然之間失了蹤跡,和琳猜測此事是和珅所為,但並未有何疑言,心中倒是大快。之後又過了五天,終是到了咸安宮官學放榜之日。

和珅再次回到他待了六年的求學之所,心下復雜,扭頭卻瞧見福長安一臉陰沉朝他走來,不解道︰「怎的這副表情,誰又惹著你了?」和珅敏感察覺福長安內里斂著一股怒氣,這怒氣還是沖他而來。

福長安立定在和珅跟前,並未開口,只是大力拽上和珅袖子將他拉至自個兒的小宅中,這才沉聲說道︰「阿桂的小兒子阿必達前幾日歸家後,死了。」

和珅听後只是挑眉道︰「哦?竟有此事?」

福長安死死瞪住和珅,喝道︰「別裝傻!此事是你干的吧,那晚你教我放進賞石樓的東西到底是甚麼!你知這般殘害無辜之人的性命,又與當年蘇和臣設計害你有何分別?是不是哪日你瞧著我不順心了,也要給我個了結?和珅,你教我信你,你這般作為教我如何信得你!」在和珅的記憶中,福長安似乎從未這般嚴肅之態對他,更沒同他擲過氣,想必此番是氣急了。

和珅一連十幾日都忙著二女乃女乃的喪事,幾乎腳不沾地,還要抽出功夫打理京師生意,早已是身心俱疲,當下面對福長安的質疑,只是淡道︰「長安,現下有些事,還不是時候告訴你,你只需信得我。」和珅教人暗中打听到阿必達的嗜好是把玩玉石,還單獨為他那些玉石建了個閣樓,喚作賞石樓,阿必達平常不務正業,經常在外搜尋奇珍玉石,是以和珅特地派人從苗疆之地帶來一種附于石頭之上的蠱,他教福長安把蠱放進賞石樓,蠱蟲破袋而出附于石頭之上,阿必達對那些石頭愛不釋手,最後定然會身染蠱毒而死。

致其于死地不為別的,只因阿必達前世對豐紳殷德的進犯,和珅這一世就要早早將其斬草除根!得罪和珅無妨,但若有人敢得罪他和珅的親近之人,斷然不會教他好過,這便是和珅!謂手段毒辣,心腸狠絕!但這些話自然不能解釋給福長安听,是以和珅選擇了不去分辨。

「好!好個時機未到!我福長安與你結交了數年,竟現下才識了你是這般‘有勇有謀’的人物,當真殊榮的緊!今日小爺就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塊黑心肝!教你還敢謀人性命!」說著,猛地甩出一拳朝和珅面門打來!和珅腳步虛,哪里躲得過福長迅猛一擊,嘴角當下被打出了血,福長安揮完這一拳也愣了,常日里就算和珅打斗功夫不如他,卻不會大意至此。雙手狠狠揪過和珅衣領,兩人相差不過毫厘之距,福長安迫他同自個兒對視,低吼道︰「怎的?連還手都不屑了?教我替你做這些害命之事,我福長安在你心中到底算是個什麼?」跟著又是重重一拳打在和珅肚子上,疼的和珅跪趴在地上干嘔不止。

「福長安!你這廝給我住手!」和琳本同和珅約好幾時相聚,沒成想到了辰時卻四下都尋不見和珅人影,一路尋來听得和珅是被福長安拉走了,這才快步行至福長安小宅,沒想到正好瞧見福長安痛打和珅,和琳奔去一把將福長安狠狠推開,扶起痛苦蜷在地上的兄長,見和珅嘴角鮮血直流,面色如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月兌口吼道︰「福長安!你有病啊!我哥哥與你無冤無仇,你怎的這般不分青皂白便毆打于他!哥哥這幾日為了女乃女乃喪葬之事忙的身勞體乏,你現下是要趁機到底在做甚麼!枉哥哥素來待你寬厚無私!你便這般對他!!」

福長安登時被和琳這通大吼唬住了神,腦中嗡嗡作響,二女乃女乃死了?!原是忙于奔波,身勞體乏,所以方才躲不開他兩拳的……福長安見和珅整個人歪歪倒倒額上虛汗直冒,精致雕琢般的容色此刻也褪成了蒼白灰敗的病態,想到他身上落下的傷患還未痊愈,心下一軟,但轉念又想起阿必達死的無辜,自個兒此番又是被人蒙騙淪為了幫凶,賭氣之下不願低頭示好,只冷著臉說道︰「你將他帶到屋內歇息一下吧,反正我這小宅也是空著,」是此話一出,他恨不得把自個兒的舌頭咬下來,這話明擺著就是讓他兄弟二人對他搖尾乞憐,心高氣傲如二人一般,又怎會應允!

果真,和琳听後更是怒火中燒,只道他是賣了臉面又來裝好人,高喝道︰「別再惺惺作態了!福長安,你本就是富察家的富貴公子,我等小民高攀不起!但是請你記住,你們富察家雖然了不起,但是我和哥哥不屑與你這般人物為伍!」和琳此生最為記恨傷害和珅之人,福長安好死不死的觸其逆鱗,和琳好歹念及舊情並未直說恩斷義絕,听在福長安心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兒。

福長安四肢百骸涌上一股悲哀之意,蒼白一笑道︰「和琳吶和琳,你的眼中自始至終就只有你那精明能干的哥哥,我福長安不管為你做了再多,竟連抹草芥都不如嗎?我到底……到底有哪點比不上他!」說完竟是怔怔的瞧著和琳,落起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補充︰

1、再次重申︰和琳對和珅只是非常堅固的兄弟情,長安對和琳倒不是如此

2、長安跟和珅鬧翻,大部分是被和珅欺騙,小部分是怕毀了富察家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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