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機詞 澶淵(澶七)

作者 ︰ 白玉有紋1

雪綿綿不絕。一行百來人行得極慢,一方面因為雪地難行,另一方面境平公主體恤人力,時不時讓大家歇息。就這樣,原本這天應該已經到達南原,此時卻還在盛京城外的至清縣打尖。天色將晚,公主下令,今日不必前行,在驛館歇宿。

晚上,周淵正喝燕窩湯,青草與絳草服侍。忽然看見門外一個廚娘在那里探頭探腦。門外茜草斥道︰「好沒規矩,這里也輪得到你來。還不回廚房去!」

廚娘一面向房中看,一面賠笑道︰「姑娘別惱,只是因為有急事,又找不到報信的人,才斗膽到這里來,還望姑娘幫我傳個話,我有事情要找絳草姑娘。」

茜草冷笑道︰「更沒規矩了,到這里來也不給公主殿下磕頭,混找什麼人!」

廚娘連忙趴下磕頭,口稱公主千歲。

周淵听聞,連忙說︰「罷了,絳草你去吧。」

絳草應了,到門外喊了茜草進來服侍。廚娘爬了起來,拉著絳草去了。

周淵又說︰「本宮有些話要跟這里的驛丞說,青草,你替我去請他過來。」

青草看了茜草一眼,應聲去了。

周淵喝了一口湯,輕輕的對茜草說︰「說吧。」

茜草輕輕的說︰「回公主殿下,今天京城里來了兩撥人,中午有人從京城里傳來消息,絳草接了,奴婢不知道是什麼消息。接著她就和青草撇開眾人說了好一陣子話。」

周淵點頭道︰「是了,午間用膳時,是素草與銀草服侍的。」

茜草又道︰「黃昏時,奴婢又見京城來人了,與廚娘說了好一陣子話。因為那時青草姐姐和絳草姐姐都在服侍公主殿下用膳,因此一時不能知道這消息。想是什麼要緊的消息,不然這廚娘不會這樣無禮。」

周淵道︰「從明日開始,你大約也不用再盯著京城來的人了。」

茜草連忙跪下︰「公主殿下,是奴婢做得不好麼?」

周淵淡淡一笑︰「你起來,不必驚慌,本宮猜想,這應該是最後一個從京城來報信的人了。」

茜草卻不敢起來,周淵扶了她起來,又道︰「你暫且下去吧。」

茜草驚疑不定,退了下去。過了一會,驛丞來了,周淵也沒什麼可說,無非贊賞他接待周到,又給了賞錢,便打發他下去了。

不一會,絳草和青草進來服侍周淵卸了晚妝。周淵看絳草雙眼紅腫,一望而知是哭過,便故意不提,只叫吹滅了蠟燭歇息。人已坐進了帳子,瞥眼只見青草不停的在用手指戳著絳草,絳草推開青草,又似乎十分為難,一側身,眼淚如掉線的珠子,啪啪的落下,有一滴落在燭火上,燭火茲的一聲,輕輕一搖。青草又趕上來要給周淵掖被角,走到床前,再也忍耐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絳草驚呆了,臉上的淚珠也忘記擦去。周淵聞聲掀開帳子,問道︰「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絳草趕上來說︰「回公主,並沒有什麼。」說著拼命拉青草起來。青草卻哭向她說道︰「姐姐,如今還有什麼辦法,不如求了公主吧。」說著將絳草的手一拉,絳草也跟著跪了下來。

周淵問道︰「到底什麼事情?」

絳草扳著青草的肩膀,要用手捂住青草的嘴,青草卻極靈敏的躲開了。一面躲一面叫道︰「求公主救救絳草的娘吧。」此話一出,絳草再也無力阻止青草,只伏地痛哭。

周淵冷冷的說道︰「你們終于來求我了麼?」

兩人聞言大驚,齊齊抬起頭來。

周淵道︰「絳草,你母親就是蕭雅婧,本宮早就知道了。本宮一直在等你親口告訴,想不到還是要等到這個時候。」

絳草呆呆的道︰「公主是怎麼知道的?」

「你母親親口告訴我,她女兒是在兩年前的秋天去了南朝的。我記得那時境安公主在南朝大婚,那麼她的女兒當是皇上送給公主的陪嫁侍女。陪嫁的侍女有二十個,宦官二十個,如今都來服侍本宮了。蕭雅婧被帶走的那天早晨,曾指認那余下的十八人,然而她草草一看,便說其中並沒有她的女兒。一個思女情切,不惜冒死罪逃出邊城的母親,在指認女兒的時候,應當仔仔細細的看上幾遍,方能死心。不是麼?因此我知道,她的女兒當在你們兩個之中,是無疑了。想想那一夜我不在房中,你們兩個當有足夠的時間與蕭雅婧相認。還有,向來是絳草你為本宮梳妝,那一日卻換了青草。我就覺得奇怪。後來本宮也想明白了,原來絳草便是蕭雅婧的女兒,絳草你那天是在為母親梳妝,不是麼?」

絳草黯然道︰「是。」說著泣不成聲。

周淵接著說︰「你裝作不認識她,甚至眼睜睜看著她被禁衛軍帶走。你不想讓本宮知道,你是蕭雅婧的親生女兒,這是為何?」

絳草低頭道︰「奴婢不能說。」

周淵點點頭,說道︰「你的確不能說。然而你不說,本宮也知道。」

「公主……」

「皇上為何要在境安公主去了南朝之後,將你母親發配邊城,你知道麼?」

「奴……奴婢……不知……」

周淵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不說也罷。你不說,本宮說給你听,請你為我映證。」

絳草與青草伏地,不作一聲。

周淵繼續說道︰「你母親之所以被流放,一是因為你母親知道寶鏡公主當年乃是絕食自盡而死,這事連境安公主都不知道,然而,皇上卻是知道的,因此他將你母親趕出京城,流放邊境。然而他流放了你母親,卻用了你,原令人好生不解。但是我終于想起來,原來你母親曾親口告訴我這個原因。」

青草與絳草忽然渾身微微顫抖起來。

「蕭雅婧告訴本宮,有一日她女兒被送去服侍境安公主,若服侍得好,便將她赦免,準她回京。原來,皇上是要用蕭雅婧來牽制絳草。」

青草與絳草抖得更厲害了。

「蕭雅婧知內情,皇上大可賜死,何必留著活口。既留她性命,牽制她的親女,想必她女兒當有什麼特別要緊的使命。絳草,這使命是什麼,能告訴本宮知道麼?」

「奴……奴……奴婢……不……不能……說……」此時兩人渾身打戰,幾乎口不能言。

「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也罷,我都替你說了吧。這使命,便是當境安公主幫南朝制造火器時,便殺死境安公主。」

絳草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青草仍是跪伏在地。

周淵繼續說道︰「絳草你的母親遠在邊城,為了保住她的性命,你不得已而為之。但是青草你,卻是為報仇而來。」

青草忽然之間穩住了身形,慢慢的直立起身子來。

「當年姐姐曾對我說,澶淵城內代替她去死的那個女孩,右手手心有一朵梅花,當時她只匆匆一眼,卻記得極清楚。那死去的宦官,又是什麼人?」

青草冷冷的說︰「那是我哥哥。」

周淵卻並不怎麼吃驚,點點頭道︰「原來是哥哥。」

「當年家窮,父母早逝,哥哥無奈,帶我入宮。」周淵又點點頭,青草接著說道︰「人人都說是周駙馬爺救了我,可是駙馬爺就算再厲害,也難以抵擋那麼多的銅彈子,其實,是哥哥救了我好幾次。你們這些公主駙馬,為什麼命就那麼貴,你們不願去死,偏叫我們這樣的窮苦人代你們去死!你們有爹媽,難道我們是沒有父母親人的麼?」

周淵長嘆一聲,說不出話來。良久方道︰「你們是怎麼殺死她的?」

青草冷笑道︰「自然是下藥。」

周淵點頭︰「你們是姐姐的貼身侍婢,要怎麼干都很容易。那藥渣子,是怎麼回事?」青草道︰「等董進將藥端入上房,我們再潛入藥房混入藥渣。」

周淵微笑道︰「大家都以為驍王妃喝藥之前便有人在藥罐中下藥,豈知你們是在事後混入藥渣嫁禍于人呢,藥方偏偏還和李佳人房中搜出來的一樣,想來,你們是這樣嫁禍給李佳人的。」

青草又冷笑︰「如今明白,也無用了。公主殿下,你既這樣聰明,為什麼當初就沒想到呢。」

周淵道︰「當初南朝皇帝御審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本宮想到了,只是不知如何,並未深究。」

青草又道︰「其實也不能怨我們,這都是皇上下的聖旨。」

周淵又點頭︰「是了,是皇上。你的命運固然不幸,但造成這一切的卻不是我父母親和我姐姐。」

青草苦笑道︰「我當然知道。三年前,我便趁著皇上游獵之時刺殺他,失手被擒,曾被關在天牢中一年有余。後來才被派去服侍境安公主。」

「難道你是真心臣服于皇上了麼?」

「這昏君,派我服侍境安郡主,哪里安什麼好心了。只是我初始並不知道,後來遇到絳草姐姐,才知道昏君的如意算盤。也罷,為了絳草姐姐,且成全他。下次見了他,定要殺了他!」

周淵冷笑︰「大逆不道,你不怕死麼?」

青草昂然道︰「在這世上,我早已孤身一人,死有何懼!」

絳草連忙握住她的嘴,哭道︰「別說了……別說了……」

青草推開絳草,觸地有聲的磕了幾個頭,說道︰「公主,殺死境安公主,是奴婢一人所為,絳草並未插手。求公主搭救絳草的母親。」

周淵搖搖頭︰「你們既已完成了使命,便知皇上絕不會留你們的活口。況且你母親冒然離開流放之地,皇上正愁沒有借口,怎麼能放過她。」

絳草磕頭如搗蒜︰「公主,如今我們離京城還很近,只求公主向皇上求情,放了我母親。奴婢願將賤命交與公主殿下,任憑處置。」

青草忽然說道︰「姐姐你還不明白麼,公主殿下之所以走得這麼慢,便是在等京城里的消息,她早就料到我們會來求她的。」

絳草依舊不停的磕頭︰「公主既然料事如神,便成全了奴婢吧,奴婢的母親,三日之後就要問斬了。」說完,痛哭不止。

周淵半晌不語,忽然站起身來,說道︰「你們下去吧,容我想想。」說著又躺了下去,拉過被子,將背朝著兩人。絳草還要說什麼,青草卻拉住她,兩人對視一眼,站起身來悄悄退出房間。

黃昏時分,宮門就要關閉時,境平公主周淵入宮了。掌燈時分,公主前去叩拜萬俟皇後,只有茜草隨侍。皇後十分驚訝,問道︰「淵兒,你怎麼回來了?」

周淵跪在皇後膝下,低頭說道︰「母後,兒臣有事要求母後,萬望母後成全。」

皇後示意侍女扶起公主,親自下來拉著她同坐在榻上,說道︰「皇兒有何要事,至使折返?」

「母後,兒臣走到半路,听聞皇上要處死蕭雅婧。蕭雅婧一生服侍寶鏡長公主,且是兒臣身邊絳草的親生母親,絳草服侍姐姐一場,今又服侍兒臣,從無過犯。國法如山,兒臣不敢請求父皇赦免蕭雅婧,但求母後向父皇求情,能讓絳草入天牢與母親相聚一晚,以盡孝道。」

皇後松了一口氣,說道︰「皇兒心地慈悲。須知國法如山,也兼顧人倫,雖是死囚,卻也不能斷絕親子夫婦之情。淵兒你放心,這事無需向你父皇求情,本就被我大燕律法準許,皇兒不必憂心。」

周淵連忙站起身來,以手貼額,大拜道︰「謝母後。」

母女兩個又說了些閑話,周淵方才起身告辭。走出甘露殿,茜草忍不住問道︰「公主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問麼?」

周淵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你想問我,怎麼沒替絳草的母親求情?」

茜草道︰「殿下英明。」

周淵道︰「一來國法嚴峻,二來我便是求情,皇上也不會應允的。」

「為什麼?」

「茜草,你還小呢,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說了你也不明白。」

茜草垂首稱是。

周淵抬眼望向星空,暗暗嘆了口氣。宮里的積雪還沒有完全清理干淨,堆在一邊已經結成了堅冰,游廊上宮女和內官,捧著炭盆、提著熱水入甘露殿服侍皇後。因年關將近,宮中自帝後始,都要鄭重沐浴。周淵知道新年殺人不祥,因此皇帝要趕在年尾處決犯人。她心里幾乎已經認定,皇帝是知道母親自盡的原因的,多半蕭雅婧也是知道的。蕭雅婧自邊城逃回,先遇見了周淵,卻不肯說出實情,及至被禁衛軍捕獲,判處斬刑。為什麼要這麼倉促的處死?因為皇帝一早聞得周淵的聰慧,他絕不想讓周淵知道母親的死因,他更不會再給周淵與蕭雅婧見面的機會,因此也絕不會赦免蕭雅婧。而周淵回來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和蕭雅婧見上一面,也許人之將死,其言也真,她終會獲得母親真正的死因。

周淵有對茜草說道︰「在甘露殿與皇後所對,不許吐露半個字。還有,不用再監視絳草與青草了,從今日開始,你便貼身服侍本宮。」

茜草喜道︰「是,公主殿下。」

清晨,太陽還沒爬到屋脊上,境平公主周淵便乘輦出了宮門,只帶了茜草,換了一乘青綢翠蓋的小馬車,直奔向南,轉向西不久,便到了應城公主府。應城公主是大燕皇帝與萬俟皇後的長女,一年前嫁給了刑部的一個推官。周淵坐在車中向外看,公主府門前階上,兩個小廝在弓背打掃,府門半開,還有兩個小廝用帶鉤的長竿將長明燈籠挑下來,吹熄了火。

茜草上前向一個吹燈的小廝說道︰「這位小哥,請向公主殿下稟報一聲,就說境平公主殿下來訪,現在門外等候。」

那小廝看了一眼馬車,連忙說道︰「請姐姐稍等,這就去稟報。」

茜草走回到車前,扶周淵下車。過了好一會,一個中年女子盛裝打扮領了十來個女人開了大門迎了出來,笑容滿面的,一疊聲說來晚了,請公主恕罪等語。一邊說,一邊將周淵和茜草迎進府。

穿過重重庭院,方來到正堂,只見應城公主身著鮮紅色綢衫,外罩一件雪白的狐皮襖,滿頭珠翠,華貴異常。見了周淵,連忙拉手問好。幾個丫頭魚貫而入,一人捧茶,一人捧手爐,一人捧腳爐,一人捧熱巾。應城公主笑道︰「妹妹來我這里,還是頭一遭。」看丫頭端上茶,又連忙說道︰「這茶給妹妹暖個腸胃,正經還沒吃過早飯呢,別喝一肚子水,等下該不消化了。」周淵捧著茶點點頭。

應城公主又笑問︰「妹妹,不是說你去南方了麼?一大早听說你來了,嚇了我一跳呢。是不是不回南方去了?」

周淵一邊接了丫頭的手爐,抬起腳讓丫頭墊上了腳爐,一邊笑回︰「姐姐,妹妹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情要求姐姐。」

「妹妹請說。」

「姐姐,昨夜妹妹夢見寶鏡長公主了。」說著,低下頭去。

應城公主是寶鏡長公主嫡親的佷女,當年曾常伴左右,因此感情甚篤,听聞此言,連忙問道︰「姑姑可曾說了什麼?」

周淵別過頭去,半晌才說︰「長公主說,她有一封要緊的手書在蕭雅婧那里,著我親向蕭雅婧要回來,在墓前燒化了。」說著,拿起絲帕點了點眼角。

應城公主奇道︰「什麼手書,這樣要緊?」

周淵道︰「曾听境安公主說,寶鏡長公主生前曾記過一本札記,下葬時倒沒見著,我想大約就是那東西。」

應城公主沉吟道︰「既是姑姑托夢,理不應辭。只是蕭雅婧的斬刑是父皇親判,听駙馬說,父皇曾交代下來,蕭雅婧要嚴加看管,不能隨意見人。」

周淵泣道︰「妹妹自小沒在膝下承歡,又不曾有一份孝敬到親母跟前。如今母親逝世多年,魂魄入夢,只說了這個要求,若不能完成遺願,一生不能心安。姐姐,妹妹只求入牢問準了信息,若有,便取出來燒給長公主,若無,也好向長公主有個回話。」

應城公主道︰「妹妹莫急,論理,妹妹是寶鏡長公主的親生女兒,也不是外人。待我去問一聲駙馬,便知分曉。」說著吩咐侍婢打來熱水,重新給境平公主洗面勻妝,自己往後堂去了。不一會傳早膳,周淵假裝悲戚,隨意喝了兩口粳米粥,便不肯再吃。

等了足有半個時辰,才見應城公主出來,她屏退眾人,輕聲道︰「恭喜妹妹,這事成了,駙馬纏不過我,只得想了個法子,今夜三更,他親自帶妹妹入天牢,只是有一件,妹妹要喬裝打扮,避人耳目,千萬不要被人發現了。」

周淵大喜,說道︰「姐姐放心,妹妹會小心,絕不連累駙馬。」說著手貼前額,行了個大禮。姐妹倆歡歡喜喜的一道吃了早飯,計議停當,周淵這才告辭。

小馬車上,茜草輕聲問道︰「公主殿下,昨夜您連夜求皇後娘娘恩準絳草看她娘親,何不連這件事一道求了,又為何要求應城公主?」

周淵微笑道︰「傻丫頭,你剛才沒听應城公主說過麼,皇上下令,不準蕭雅婧隨便見人呢,我若求母後,母後定會求父皇,父皇豈不怪罪于我?」

茜草笑道︰「是了,應城公主的駙馬爺也在刑部辦事,因此去求應城公主,倒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入天牢了。」

周淵微笑頷首。

茜草忽然皺眉道︰「可是如果應城公主殿下不答應又或是駙馬爺不答應,那如何是好?」

周淵淡淡一笑︰「應城公主與寶鏡長公主感情深厚,死者相托,她一定會盡力促成此事。況且這事于駙馬來說,也只不過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他為官已久,深知變通,一定會允我的。」說著,長長吁了一口氣,又說︰「如果他實在不答應,本宮也只好苦求應城公主,直到他答應了為止。」

茜草又問道︰「如果他稟告皇上那怎麼辦?」

周淵笑道︰「傻丫頭,為了這點小事就驚動聖駕,這官也就做到頭了。況且白白得罪了本宮,于他也並沒有什麼好處,這樣的蠢事,料他還做不出來。」

茜草伸了伸舌頭︰「原來皇帝的命令也是可以不听的。」

「便是退一萬步,就是他真的告訴了皇上,我也不怕的。」

「這又是為什麼?」

周淵淡淡一笑︰「這個就不說了吧。」

冬日的暖陽透過紗窗照進馬車,掀開窗紗,周淵打量著盛京的街景。店鋪陸續拿開了門板,有人家搬了小桌子出來,在台階上吃早飯,兩個小孩的拌嘴,大人訓斥幾句,佯裝打幾下,又忙著喂那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幼兒,老人坐在一旁偷著樂。周淵不禁微笑起來,這樣平常的早晨,這樣平常的人家。可是周澶和她的孩子,卻沒有這樣平凡的日子和瑣碎的幸福。放下簾子,心中黯然,只好于車中無所事事的呆坐著。

只听茜草又道︰「公主,既然出來了,何不出去逛逛,在車里坐著怪悶的。」

周淵道︰「你下去逛吧,買點新鮮玩意上來也好,本宮不去了。」

茜草笑嘻嘻的下車了,周淵便命車子走慢些。掀開窗紗,只見茜草左瞧右看,不時將許多好看的小玩意拿起來向周淵示意,不多時便買了一大堆不需要也不值錢的物事。周淵忽然想到,以姐姐的性子,當年在盛京城中,必然也買了許多有趣的東西回府,那時她是無憂無慮的郡主,深受母親和舅父的寵愛。周淵忽然深深後悔起來,如果當初她竭力阻止姐姐嫁給高思諫,現在又當如何?

沒有那夭折的孩子,沒有撕心裂肺的痛楚,沒有火器,沒有死。然而世上最讓人難堪的是,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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