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機詞 玉機詞(三八)上

作者 ︰ 白玉有紋1

正說著,人報車舜英來椒房殿請安,皇後忙命請進來。車舜英身著薄紅梅色簇花單衫,手持一柄泥金芍藥花紈扇,扶著小丫頭的手,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裙裾一掃,香扇一動,整個椒房殿彌漫著一股清甜的梨香。皇後笑道︰「每常舜英一來,這椒房殿中便似開了無數的春花。」

車舜英盈盈拜下,說道︰「思喬宮女巡車舜英拜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如今天熱,臣女恐身上的氣味不大好,故此來椒房殿之前都要沐浴燻香。還請娘娘寬恕臣女遲來之罪。」

皇後微笑道︰「你這樣守禮數,本宮怎麼會怪你。起來吧,賜座。」

車舜英便在皇後左首的榆木雕花椅上落座,輕搖紈扇,代做步搖的流蘇便隨風亂晃起來。她隨手拈了一顆葡萄遞給丫頭剝皮,方向我笑道︰「玉機姐姐也在這里,妹妹眼拙,剛才竟沒看到,失禮了。」說罷站起身來行了平禮。我忙回了一禮。

皇後道︰「你玉機姐姐讀書作畫都很好,舜英你當多親近才是。」

舜英以紈扇掩口而笑︰「娘娘說得很是。玉機姐姐不但有才學,人緣也很好。這宮里從太後以下,就沒有不喜歡姐姐的。就拿昨日來說,姐姐去思喬宮請安,不知怎麼了,忽然淌眼抹淚的。這般失禮,貴妃也沒有怪罪姐姐呢。」說罷便斜了我一眼。

皇後的笑容如烈日下的溶冰,陡然少了大半,她眉心微蹙︰「請安原是應該的,可哭什麼呢?」

我心中坦蕩,便欠身答道︰「回娘娘,臣女向貴妃請安時,貴妃說起曾娥的事情,竟是頗為惋惜。臣女便說皇後娘娘照章懲治,不偏不倚,正是**明主所為。只因臣女替皇後娘娘委屈,這才沒忍住眼淚。貴妃縱要怪罪臣女無禮,恐怕也無從怪起。」

皇後面色稍霽︰「這也罷了」。又皺眉道︰「陸貴妃竟也同情曾娥麼……」

車舜英哼了一聲,又道︰「還有一件奇事。玉機姐姐前腳才出了思喬宮,穆仙後腳便帶著平陽公主去了長寧宮,夜好深了才回來。說是听故事去了,也不知道是說給平陽公主听呢,還是穆仙姑姑听的。」

皇後一向多疑,听聞此言,面色大變。

我心中深恨車舜英搬弄是非,當下站起身來,微微冷笑道︰「這倒要好好問問舜英妹妹了。」

車舜英愕道︰「為何要問我?」

我向皇後道︰「晚膳後,女巡當在自己宮中陪伴皇子公主讀書玩耍。為何臣女從明光殿出來,只見平陽公主獨自一人?舜英妹妹那時去了何處?乳母略說兩句,公主便傷心得大哭起來,說整日無人陪伴,只能和宮女內監玩耍。貴妃娘娘有孕靜養,舜英妹妹那會兒又不在。公主又生氣又難過,穆仙姑姑沒有法子,才將公主送到長寧宮來和二殿下一起听臣女說幾個故事解悶而已。」

皇後微微頷首道︰「昨日晚膳後,舜英來了本宮這里。」

車舜英正欲辯解,我卻絕不容她出聲,趕著向皇後說道︰「皇後娘娘,恕臣女直言,舜英妹妹雖然一向勤謹,可是分內的事情,也當做好才是。平陽公主如今已深為不滿,若陸貴妃仗著有孕,向皇上進言撤換女巡,皇上想必不會不依。到那時,舜英妹妹想留在宮中尚且不能,還如何日日陪伴皇後娘娘呢?且舜英妹妹是皇後指明入宮的,若惹了公主傷心生氣,不但妹妹沒臉,連皇後娘娘也會被太後與皇上質疑。還請娘娘三思。」

皇後恍然道︰「玉機說得不錯。舜英,你當回去好好陪伴公主才是,平陽公主怎麼說也是金枝玉葉,太過敷衍了也不好。」車舜英雙頰通紅,忙拜下領命。皇後揮揮手道︰「舜英,以後無事,不必總來請安了。在宮里多讀些書要緊。都退下吧,吵得本宮腦仁兒疼。」

車舜英不敢多說,只恨恨的瞪了我一眼,躬身退下。

轉眼已過了重陽。近來雨下得越來越頻繁,天氣也涼了下來,竟慢慢有了寒意。花房里搬來的各色菊花,滿滿擺了三層架子。從大書房回來,我便坐在菊花架子旁看書,這是我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刻。忽听芳馨道︰「姑娘,于大人和史大人來了。」

我忙站起身來,只見錦素和易珠已攜手從照壁後走了進來。兩人都穿著一樣的象牙白菊花暗紋長衫,只是錦素的裙下墜著八顆白玉水滴,易珠則戴著一套青玉墜角。易珠笑道︰「玉機姐姐這里好安靜,妹妹還怕撲了空呢。」

我放下書笑道︰「只要二殿下上學去了,這一宮的人也不知道都去哪里瘋樂了,我也樂得清靜。」說著便將她二人往靈修殿中引。錦素拉住我的手道,抿嘴笑道︰「姐姐日常在花間看書,怎麼我們一來,就讓我們往屋里去?我瞧姐姐這里的菊花開得比我宮里好多了,咱們在這里坐坐倒好。」

易珠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書,一邊翻一邊微笑道︰「于君子花旁看《莊子》,還是姐姐會樂。」小錢從屋里搬了兩張椅子出來,請錦素和易珠坐了,綠萼奉茶。

易珠端起纏枝剔花青瓷茶碗,揭開蓋子,輕輕吹散茶末,啜了一口道︰「這茶有菊花的清香,姐姐可是收了菊花上的露水烹茶的麼?」

我一怔,也飲了一口,閉目道︰「是有些清香。大約是茶房的管事自己收了露水,我並不知道。」

錦素也嘗了一口,笑道︰「這茶這樣好,姐姐卻懵然不知,可怎麼打賞呢。賞罰不分明,恐怕下面的宮人們都要埋怨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錦素妹妹見笑了。我從不在飲食穿著上用心,這些事情都是芳馨姑姑在替我打理的,平時我從不理會。」

錦素道︰「那倒也是。我宮里的事情,都是母親在料理。」

易珠道︰「咱們既要陪伴皇子公主,又要讀書,確實也沒工夫理會這些瑣事。我住在遇喬宮,一應大小事都由桓仙姑姑和辛夷姑姑掌管著。」

我笑道︰「論理,還是易珠妹妹最享福——」忽然想起四月二十二日午後,易珠在我宮里說的一番話,便有些說不下去了。易珠看了我一眼,起身去嗅菊花,也不說話。

我知道易珠善奕,便命人拿了一副圍棋來。易珠興致勃勃的說讓我五子,于是我一邊擺著黑子,一邊說道︰「皇上去了北方好幾個月了,也不知道軍情如何了。」

易珠雙指輕輕拈起一顆白子,粉女敕的指甲如白瓷棋子一般閃亮。她側頭微笑道︰「前些日子說是已經攻到北燕都城盛京附近了,這回恐怕滅燕有望。」

錦素拿了銀簽子穿了一片蜜桔放入口中,緩緩說道︰「如今算日子,應該圍城有些時日了。」

易珠抓著一把白子,一顆一顆落入木盒中,發出滴滴答答的脆響,笑道︰「錦素姐姐的消息一向最靈通,是不是又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快說出來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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