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畝靈谷不消半個時辰，全部收割完畢。
處理靈谷需要很多手段，和普通谷類大不相同，如何保證靈氣充足不損傷成為關鍵。錢昆沒有準備全部處理，兩千斤留下來入庫北山，六千斤販賣給外門內務院。
袁培涵入門以來，沒有從弟子手中收購過中品靈谷，而且一次性六千斤。只好參照靈藥收購規矩，價格比市面低兩成，盡管如此，巨大交易額也讓她嗔目結舌。
種子級別靈谷，比食用靈谷價格高一倍多，六千斤中品靈谷，每斤三顆中品靈，共計一萬八千中品靈。外門東山、西山算在一起，每個月不過如此產值，其人員有萬余，是北山百倍之多。
袁培涵沒有問北山弟子如何做到，相信他們投入靈石也不是小數，將靈谷與錢昆都帶到內務院，親自給他結算靈石。一萬八千中品靈，折合一千八百上品靈發放，除去各種欠款，剩余一千五有余。
「好孩子，這些天苦了你。」
靜室之中僅有兩人，袁培涵一臉慈愛，不經意間，她臉上多了幾分蒼老。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青陽鎮于靜親筆，「于靜告訴我，你在她那里賣出不少水行靈藥，幫了大忙。我明白你在幫我，孩子你做得好。」
錢昆笑笑，「寸草心哪里報得三春暉。」心里很清楚袁長老幫了自己多少，做人應當恩怨分明。
袁培涵十分欣慰，「孩子，你去了青陽鎮一趟，天照公子就死于非命！」她看著錢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幾十年的仇恨未果，如今卻有個弟子以身犯險，連續擊殺仇人弟子。
第一次或許迫不得已，而這一次，絕對是主動出手。
「我已經不想再找天隱子報仇雪恨，三年兩載之後大限來到，剩下這兩年活頭，安安穩穩過吧。」袁培涵掩飾不了身體變化，離死亡越近，容貌變化越大，幾乎每天都會有變化。她不敢樂觀估計壽命，每蒼老一份，就覺得之前太樂觀，壽命根本沒有那麼多。
三年兩載，說不定半年生機全消，無法預料。
「孩子，你有這份心就好，日後不許以身犯險。」袁培涵有些擔憂，諄諄教導︰「殺兩個七殺教徒，可別讓你小看了七殺教。天地神鬼四賊子，修為都堪比普陽明，伸個指頭都比你強。」
錢昆點點頭︰「我記住了，以後不會隨便動手，除非有十二分把握。」
「明白就好。」袁培涵放下心，知道眼前弟子很穩當，做事嚴謹不孟浪，慈祥一笑︰「回去吧，他們等著你喝酒。」
「弟子告退。」
錢昆離開內務院，飛身而起來到北山。
今天大豐收，傳功長老賞賜靈酒百斤，北山弟子哪有不喝的道理。大擺筵席酒菜齊全，只等錢昆入座。
石曉珍馬不停蹄，前些天泡制那些靈菜已經可以使用，清爽可口的靈菜用來下酒剛剛好。她可以做多種靈菜佳肴，讓北山弟子大飽口福，大家也清楚她把更多時間用來學習烹飪，放慢了修煉進度，于是小師妹小師妹叫得更親切。
半個月時間，小師妹讓大家感覺不可或缺。
「石強你敢偷吃靈菜，去去去去！」
「你講不講道理，大家都沒你吃得多！」
「再敢偷吃小心不讓你喝酒！」
石強偷吃靈菜被發現，立刻遭到炮轟。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整天去小師妹院子，不知道吃了多少靈菜，居然還敢偷吃，是可忍孰不可忍！
石曉珍囅然一笑，燦爛動人︰「諸位師兄放開吃，小妹泡制不少靈菜，今晚還會多做些，日後讓諸位師兄天天有的吃。」
喧鬧中錢昆來到，酒宴開始。石曉珍站在一旁斟酒，錢昆舉杯敬酒，連續三杯之後隨意吃喝。
「小師妹，我敬你一個！」
「小師妹，竹凌筍在哪，我們這一桌沒啦！」
「小師妹過來坐，別理會那幾個混球！」
「小師妹……」
石曉珍成了最忙的人，很想滴酒不沾，卻架不住諸位師兄熱情豪邁，終究喝了些許。臉頰紅彤彤，幾分微醺繚繞，掩口而笑楚楚動人。
「我替她喝！」石強連忙保護妹妹。
眾人大怒︰「去去去去，偷吃靈菜就算了，還想多喝靈酒，門都沒有！」
石強訕訕而笑，詭計被識破。
百余斤靈酒不足以讓所有人都醉倒，大多數人喝過之後就地打坐修煉，吸收靈酒功效。石曉珍則忙個不停收拾，一人包攬雜活。
錢昆沒有讓誰幫她，走過去輕輕問︰「累麼？」
「尚可。」石曉珍酒意仍在，臉紅如霞，低頭笑著說︰「不能拖累錢師兄，應當多做些事。」
「累了休息會兒，別強撐。」
錢昆拍拍石曉珍柔弱香肩，真是個懂事女孩，在用行動告訴大家她不是累贅。
「嗯。」石曉珍應一聲，收拾著餐盤，少許，她轉頭看向離去的錢昆。那道背影漸行漸遠，似乎和茫茫大山融為一體，很親切很遙遠。低下頭，她更加用心去做每一件事。
天色尚早，陽光還有些刺眼。
錢昆離開宴席，漫步隨意走走，獨自一人。沒有刻意要去哪里，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水潭旁邊。捧起清水洗把臉，听著嘩啦啦水流聲，他盤坐在大石上，望著水潭發出一道神識。
「你找我啥事？」魚不服冒出頭，直立在水潭里，望著石頭上的錢昆問。
一人一魚在水潭對望，錢昆想起了海圓圓，「魚兄不如先回煙波水府，過些日子再出來玩耍。」
「為啥呀，我在這挺好，能到處轉轉，找魚蝦說說話。累了休息，困了睡覺，無拘無束。」魚不服瞪著眼不想回去，在這兒逍遙快活多自由。
錢昆目光有些擔憂︰「我前去時候，黑水真君打上門來，被我與海圓圓聯手擊退。如今海圓圓獨木難支，你回去幫幫她。我怕黑水真君糾結別的妖怪，一起攻打煙波水府，海圓圓會很危險。」
「我不想回去…」魚不服說不出第二句話，明白了海圓圓危險處境，不得不擔心掛念。它想逍遙自在，可有些東西總會牽絆，不能如意隨心。
魚不服忽然很暴躁，凶惡之氣大作，展露出洪荒異種的凶悍強橫。
錢昆靜靜看著，不說話。
暴躁，發怒，憤恨，魚不服張開大嘴露出森森牙齒，胸鰭呈現利爪模樣，周身水紋閃閃。若精通上古異獸的修士在場，定能叫出‘兩極水獸’名稱，又名陰陽水靈獸。
許久，魚不服安靜下來，很無奈，「錢兄弟，我知道沒錢是什麼感覺了。和現在一樣，想做什麼不能做。」
錢昆點點頭。
「我走了！」妖風大作，魚不服呼嘯而去，氣勢不凡。
說走就走一向是它的風格，錢昆沒有阻攔，望著天空暗自嘆息。當信仰與無奈相遇，自由被枷鎖束縛，心境面臨淬煉，在煎熬中一點點變化。
越來越多的責任與羈絆，會讓魚不服變成什麼樣子？數年後，它還要、還會向往逍遙自在，隨性而游麼？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錢昆望著水潭沉思，這句話很多人都知道，都嘗試去解讀作者本意，究竟該如何解讀？一種破裂感覺出現在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開裂，像是要破繭而出的蝴蝶。
「要築基！」
心里非常明白自身感覺，有了要築基苗頭，不會超過今天，必定築基。錢昆不敢在門派築基，完全相信自己築基聲勢浩大，會引來太多人窺視。
飛身而起在北山盤旋，找到石曉珍密語傳聲︰「師妹，我有要事離開，不日後返回，勞煩你轉告諸位師弟。」不敢把百寶囊帶在身上，手臂一揮扔下來。
兩者相距十丈高度，石曉珍沒辦法回答，等她抬頭找到錢昆時候，已經化作流光遠去，隱匿在天際雲海中。茫茫天際再也看不見什麼，石曉珍接住百寶囊藏在懷中，低下頭，認認真真做好手里事情。
她的目光很安靜，很干淨，很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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