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梟 第十章 一趟渾水

作者 ︰ 炮兵

眾人聞言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又輕松了起來,那一臉橫肉的捕頭曹虎一臉冷笑地說︰「陳哥,怕啥,這江油縣沒有了我們的支持,換哪個來都玩不轉,上一任不是仗著朝中有人,目中無人嗎?是現在大明亂成一團,朋黨紛爭,自顧不及,哪會在乎的他一個小卒子,這不,我們稍稍動點手腳,他連秋糧都收不起,任期還沒滿就被一擼到底了,嘿嘿。」

曹虎並沒有喚陳貴為陳縣丞,而是直接喚陳哥,從這里以看得出兩人關系非同一般。

「就是」長著一把山羊須的主薄張雲輝笑吟吟地說︰「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若言他識相,那位置還能坐得久一些,若是存心和我們作對,那就怨他運氣不好了。」

如果說陳貴在座眾人的頭目,那麼張雲貴就是主腦,很多餿主意是他出的,在江油縣地地位也很高。

戶房司吏周大源一臉陰測測地說︰「這眼看就要十月了,這新任的縣老爺還沒到,現在暴民多,不會路上被人做了吧?」

曹虎一臉不在乎地說︰「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誰敢擔保,再說我們陝西全年無雨,早就亂成一團了,也就是我們這里地位僻靜,去年收成還行,老百姓多少還有一點存糧,這才相安沒事,他不來最好,這樣我們就沒王管,老實說,我還真想在路上就做了他呢。」

「曹虎,慎言」陳貴喝住曹虎說︰「有些話,不能亂說,現在大明還是皇上的大明,我們也就討些安生的日子,要是讓錦衣衛听到這些話,你就是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

一听說錦衣衛,眾人面色大變,好像听到極為怕事情,自太祖開創以來,錦衣衛就是大明官員百姓頭上一把無形的枷鎖,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出現,是這些人一旦狠,家破人亡那還是輕的呢。

「是,是,陳哥教訓得對,俺曹虎就是一個粗人,現在自罰三碗。」曹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嚇了一跳,听到陳貴訓斥,馬上認錯,端起碗自斟自喝了三大碗,這才重新坐下。

陳貴端著酒杯站起來說︰「按大明律例,為了避嫌,所有縣令都是外派官,他們這些外鄉人,恨不得把地皮都要刮去三尺,為了江油縣五萬多的父老鄉親,我們務必要把好關,抱成一團,這樣方能站得穩腳步。」

說為了幾萬鄉親父老,這些都是虛的,縣令三年一任,一年一小核,三年一大核,到時根據考核成績或升或降,無論怎麼樣,那攤子還是他們這些本地戶來的承擔,都是鄉里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做事自然不能做得太絕,以至蛋糕就那麼大,要是新任縣令多拿了或不讓他們拿了,這都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而在縣令空缺時,眾人串通一氣,那帳目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眼看朝廷新任的縣令快要來了,為首的陳貴把眾人聚在一起,先來通通氣,免得到時被自亂陣腳。

一手被陳貴提撥上來的曹虎馬上響應道︰「阿哥說得對,我們抱成一團,誰也不敢小看。」

「就是,縣丞大人說得對,我听你的。」

「哪個不齊心的,也就不是自己人。」

「對,齊心協力,這江油縣還是我們的天下。」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分潤了不少好處,算是坐上同一條船,串在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聞言紛紛響應,最後在陳貴的提議下,眾人拿起酒杯踫在一起,算是達成一個同盟︰對付未來縣令的聯盟。

「啊啊超」此時,正在江油縣路邊小吃攤的一個布衣少年連續打二個噴嚏,打完後,一邊揉著鼻子一邊說︰「是哪個背後說我壞話。」

說話之人正是陸皓山,他帶著劉金柱起早趕黑,徑直朝江油縣趕去,終于提前到達,是出乎意劉金柱意料的是,陸皓山並沒第一時間趕去縣衙上任,而是換上粗布衣服,喬裝打扮一番,悄悄潛進江油縣城,跑到路邊的小食攤吃飯。

劉金柱有些想不開地說︰「山哥,我們不是來做官的嗎?怎麼不到衙門吃香喝辣,反而跑到這里吃這些粗陋的面食?」

二人有命案在身,以說是亡命之徒,再加上現在社會動蕩不安,今天還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于是也不吝嗇從李向財那里得來的那一筆橫財,雖說人在旅途,但是有得選擇的話,二人吃得精細、住得挑剔,古言有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那筆銀錢還沒有花光,原來吃稀粥都滿意的劉金柱吃著昔日只能過年才能吃的面食也嫌不好了。

陸皓山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說︰「就你長脾氣,有得吃就吃,再羅嗦明天起讓你吃野菜粥。」

「不要,不要」劉金柱連忙賠禮道︰「山哥,我,我不是好奇嗎?」

「我在路上打過听,听說上一任江油縣令任期只滿一半,就因征糧不力被撤職查辦,據說還嫌疑橫征暴斂,落得烏紗不保」陸皓山有些擔憂地說︰「只怕這趟渾水也不好趕啊。」

「不會吧,我們來,那是做官的,縣官大老爺啊,有任職文書,有官印,山哥你就是這里最大的官,別人還不得巴結你,討好你,誰敢跟你作對?到時哪個表現不好,直接把他們撒就行了。」劉金柱理所當然地說。

陸皓山苦笑一下,搖搖頭說︰「你是听說書的說多了,哪有這般容易,一個縣衙,除了縣令的是外來戶,其縣丞、主薄、六房司吏、三班快衙、訓導、教諭、典史、巡檢、驛丞、稅監、馬夫等等,絕大部分是本地人,除非你的來頭非常大,鎮得住他們,又或他們一團散沙,容易管理,若不然,他們串通一氣,瞞上欺下,出工出不力,在關鍵時候給你下個絆子,那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上一任江油縣令,任期還沒滿一半,就摘下了烏紗、擼去了官位,听說還投進了大牢呢。」

頓了一下,陸皓山壓低聲音說︰「在上任前,先模個底,這樣的一來有什麼事,也不至于被騙了還幫他們數銀子,這年頭,命在只有一條,小心駛得萬年船。」

劉金柱這才恍然大悟,在他眼中,以為只要一上官,只要坐在縣衙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些手下就一個勁地進貢,天天抱著美人數銀子,出入有官轎,錦衣玉食,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現在看來,那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聞言連忙說︰「那是,那是,這麼多本地人欺負二個外鄉人還真不是開玩笑的,山哥,你腦瓜子真是好使,我就听你的就行了。」

陸皓山聞言點點頭,也不說話,專心對付碗中的面食。

「小二,結帳。」很快,二人就吃完了面食,陸皓山大聲叫著結帳。

「好咧,二位客官,承惠二十文。」店小二很是勤快,一听到結帳馬上就趕過來了。

陸皓山看也不看,抓了一把銅錢放在小二的手上,少說也有三四十文,小二馬上說︰「客官,多給了。」說畢想把多出的錢還給陸皓山。

「不多,就是想打听一件事。」

原來是這樣,那小二馬上笑著錢收好,一臉討好地說︰「客官真是豪爽,有什麼事你問吧,我趙二打小就是這混的,不夸張地說,江油縣有什麼風吹草動小人都知道。」

得了賞錢,小二的態度說不出的好。

陸皓山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們兄弟準備在這里做點買賣,想先打點一下,就想和這位小哥打听一下,縣官大老爺有什麼喜好,平時喜歡到哪逛什麼的。」

「一早就看出你們是外地人,原來是做買賣的」店小二趙二笑著說︰「你們算問對人了,不過,你們不用孝敬縣官大老爺,去找陳縣丞吧,無論什麼事,找他準沒錯。」

劉金柱在一旁插口道︰「不會吧,一個縣丞,比縣官大老爺還大不成?」

「嘿嘿」那趙二冷笑二聲,點點頭說︰「你猜對了,先別說上一任縣令被革職查辦,新任縣令還沒上任,現在縣衙是陳縣丞作主,就是有縣令在,也是斗不過他的,強龍難壓地頭蛇明白不?那縣丞陳貴是本地豪戶,田地眾多,產業無數,那是江油縣一等一的人家,六房司吏還有三班快衙都有他的人,新縣官來了,手里都沒人用,只要陳縣丞不支持,什麼都開展不了,什麼都推行不利,我們這里有幾名順口溜江油江油,縣丞大如牛,新官來了瞎著走。」

說完,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我們上一任縣令,就是和陳縣丞鬧僵了,結果在收秋糧時被下一絆子,不能按時入庫,然後把責任全推在他身上,又鼓動當地生員、鄉紳攻擊他,這不,一下子就把他搞垮了呢。」

陸皓山和劉金柱忍不住面面相覷︰好的不靈壞的靈,這江油縣,果真是一趟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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