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秘書小程甩著微卷的馬尾巴辮，輕盈地走進行長室，笑眯眯道︰「伊行，有兩位客人想見您。」
「哪個單位的，有預約嗎？」伊婷頭也不抬。
「沒有預約，他們說是您的朋友。」
「朋友？」伊婷有些詫異︰「男的女的？」
「男的。好像不是南州人，有點象鄉下人。」
「哦？」伊婷頓了頓，道︰「好，讓他們進來吧。」
小程走到門口，對外面招手道︰「進來吧。」
門外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人，看樣子都很小心翼翼，走在前面的人身影十分熟悉。伊婷定楮一看︰啊，荊惟力！她差點喊了出來，猛然起身迎過去，大腿忽地被辦公桌邊角狠踫了一下。她忍住痛，柔聲對年長的道︰「阿力，是你！幾時回來的？」聲音里透著一種莫名的激動。
「今天剛到。」荊惟力的聲音很輕，仍舊那麼洪厚。
只見荊惟力仍然一身農場工人打扮，臉上已有不少皺紋。但健碩的身子，端正的五官，仍流露出當年的英俊。來南州前，俞蘭為他做了套深藍卡斜紋衣服，渾身上下干淨利索。
跟在荊惟力身後的是個小伙子，長相與荊惟力差不多。
伊婷回身從抽屜拿出一個精致的鐵盒，喊過小程︰「小程，快去沖茶！」
小程接過茶葉盒，笑盈盈的走去里間。
「阿力，他就是阿鴻吧？」伊婷望著小伙子**地問道。
「是的。鴻兒，快喊婷姨！」
「婷姨。」荊鴻靦腆地喊了一聲，隨即恭敬地向她鞠個躬，背著的背包幾乎從前面翻過來。
伊婷微笑著幫荊鴻把背包卸下，示意他把包放到沙旁，然後拉過他上下打量︰1米8的個頭，略黑的皮膚。高挺的鼻梁配上一雙大眼楮，十分和諧。微笑時，紅紅的唇中現出潔白的牙齒，帶有幾分脂粉氣。上身穿了件全新的確良襯衣，肩膀看起來有些窄小，是條略顯短小的西裝長褲。衣服是阿媽在場部為他挑選的，盡管不太合體，仍顯出幾分瀟灑。
荊鴻被伊婷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他抬起仍顯稚氣的雙眸瞅著被稱為「婷姨」的女人︰身材圓潤，燙著齊肩長，臉上笑窩淺現，沒有多少皺紋。身穿米黃色套裙，米黃色高跟鞋。脖子上掛著一串金項鏈，金表在女乃白色的燈光下閃著亮，衣服上的香水味燻得令人幾乎窒息。
荊鴻心里道︰啊，這肯定就是阿爸他們以前常提起的婷姨！她的模樣這般好，年輕時肯定是個大美人。她看起來要比阿媽年輕多了。眼前便現出阿媽曬得黑黃滿是皺紋的臉，略顯稀疏的頭，無神的眼楮，還有略彎的脊背。
「來，坐吧。」伊婷把荊鴻按在沙上，心里情不自禁嘆息道︰這孩子簡直就是阿力當年的影子，不，比他年輕時還好看。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好象與他有種割舍不斷的情分。
回憶起當年的荊惟力，她不禁精神恍惚，有種恍若隔世之感。永遠忘不了他當時說的話︰「阿婷，咱們給兒子起個名吧……唔，就叫荊鴻，盼他長大後象鴻鵠般飛翔，飛回南州！」他把與俞蘭所生的兒子起名荊鴻，含義多麼深遠啊！
荊鴻坐在軟呼呼的沙上環視四周。 喲，真是威水啊！寬敞的房間窗明幾淨，米黃色的豪華大沙，窗戶垂簾高掛，一直伸到地面。牆壁上掛著幾幅看不懂的畫，還用鏡框瓖起來。好寬好大的辦公台，簡直可以當床鋪睡覺！
他用手撫了撫沙柔軟的絨面，又在上面輕輕彈坐幾下，孩子氣地沖阿爸笑笑。
「來，喝茶。這是前幾天從福建帶回來的鐵觀音。」伊婷從小程手上接過茶，親自遞給荊惟力。濃濃的茶香直撲鼻子，荊惟力連忙站起來雙手接過，道︰「阿婷，別張羅了。」
伊婷又拿過一杯茶遞給荊鴻，靠著他坐下，道︰「阿鴻，我曾听你阿爸提起過你。唔，看來挺機靈的。會干些啥？」
「我在場部開過車，搞過水電維修，還學了會計、數學，是阿爸讓人教的。」
「唔，好！」她微笑著稱贊一聲，回頭對荊惟力道︰「阿力，按照規定，銀行職工沒有戶口是不能轉干部的。」
「我阿公說，只要你肯收，戶口很快就可以搞出來。」荊鴻歪著腦袋搶答道。
伊婷被荊鴻的稚氣表情逗笑了，拍拍他的膝蓋道︰「好，留下來吧，我們正好缺個司機。好好干上一陣子，等戶口出來了再調你去其他科室搞業務。」
「阿婷，真不知如何謝你。」荊惟力的眼神流露出無限感激，推了荊鴻一下︰「鴻兒，快謝謝婷姨！」
「謝謝婷姨！」荊鴻「唰」一下站起來，又恭恭敬敬地朝她鞠個躬，臉上容光煥，越顯得英俊。
「瞧你們爺倆，怎麼越客套起來了？」伊婷笑道︰「阿鴻，別再鞠躬了，已經鞠了兩個了，再鞠躬就成了三鞠躬了。」
荊惟力和荊鴻都被逗笑了，氣氛柔和起來。
伊婷輕撫一下荊鴻的臉，道︰「記住，以後不要當著其他職工的面喊我婷姨，要喊伊行，知道嗎？」
「嗯。」荊鴻急點了幾下頭。
伊婷看了看他們的行李，道︰「換洗的東西帶齊了嗎？」
「都帶了。等一會兒上街我再幫鴻兒買一些日用品。」荊惟力連忙答道。
伊婷點了點頭，向秘書室喊了一聲︰「小程！」
小程小跑著來到伊婷面前，甜甜問道︰「伊行有事？」
「你帶荊鴻到人事科報到，我已經和管科打過招呼了。報到後請管科派人領他去宿舍把行李安置好，讓他今晚就入住。」
「是，我馬上去辦。」小程說完向荊鴻點點頭︰「我帶你去報到吧。」
荊鴻猶疑地望了阿爸一眼，見他點頭，便提起背包高興地跟著小程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