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沐天清 第十四章 青煙

作者 ︰ 聖野森林

碧海飛仙境,永夜閑街,零亂水晶簾下媚

付于金樽霞流月,冷浸佳人淡脂粉

莫待藍橋相逢時,攜一縷相思,看不見人間

晨光在高遠的天空之下,穿過雲層,染開了這世間,第一縷色彩。『**言*情**』

昨日依舊未曾消散的淡淡酒氣繚繞在紅紗之內,飄搖的霞光穿透了這紅紗,入了房中。

清朔有些慵懶地睜開了眸子,映入了眼前的是一室的紅紗,而微微偏過頭,看到的便是鴛鴦枕上,那傾城絕色的女子,安靜如水,卻美的讓他不願驚擾的睡顏。

唇邊,悄然一勾。他知道,無論如何,他終是已經擁有了她。

看著此時,她白皙的容顏之上,暈染著淡淡的紅暈,卷翹的睫毛覆蓋著眼楮,桃紅色的唇瓣就仿佛要滴出水來。

驀然的,清朔感到心跳,恍若被她偷走了一拍。

他用一條胳膊支起了半個身子,那一雙璀璨地宛如星辰的眸子更深深地看著她,一時間,那夜在殿前的桃花雨,亦或是琉瓔台之下她的一舞傾城,便都這樣,回到了視線之前。

昨夜,那一城搖曳的紅妝,在燭火的微顫里,漫天都是紅紗飄舞的色彩。

宮中的舞伶都換上了最華貴的舞裙,在藝伎的伴奏之下,舞著世間最華美的光影。

然而再多的光影,再多的繁華,他的視線,卻始終不曾自身邊的女子身上移開。

飄舞的花雨之中,他執起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只許一個與子偕老的誓言。無論那一刻坐在縴羽台之上的尊王和皇後,亦或是在場的所有王公貴族都是懷著怎樣的心思。

輕輕飄起的面紗之下,她柔軟的微笑,卻只在眼中的秋水微微閃耀,就讓天地的一切,失了色。

想著,他溫和的指尖已然觸踫到了她的側臉,便將她那一縷散落在耳畔的長順向了耳後。隨而那指尖,便順著她側臉的輪廓,柔柔地撫過。

熟睡中的女子忽而地輕輕一斂眉,動了動,沒有醒來。

清朔知道,昨日這繁瑣的禮節連他都甚覺疲憊,想來,她也定是累壞了。

只是就那樣看著看著,卻不知竟是有什麼樣的情緒飄然地堵上了心口。他那雙沉靜的眸子略略一斂,便沉落了所有的思緒。

清朔終是悄然地起了身來,抬手將床邊的紅紗輕輕地掀起,隨而扯過了懸在一旁的白色軟袍。

只將那軟袍披在了肩上,他的指尖卻一頓,回了身去,微微地俯下,那微涼卻柔軟的唇瓣便在她的額眉之上,輕然地留下了一個吻點。

隨而他的唇邊,那寵溺的笑意輕柔地飄過,才終是將那紅紗簾放了下,轉過了身,向著廂房之外而去。

听著木門闔上輕輕相踫的聲音,紅簾之後,沐綾才睜開了眼。

方才他那輕柔的吻點仿佛還帶著那樣奇異的溫度就留在她的額眉之間,她抬起手,像是不自覺地,就觸踫向了方才,他的吻落下的地方。

他所帶來的那種叫做溫暖的感覺,卻恍惚之間,就已將她的心攫取了去。

她知道,這一世,她已淪陷入了他的心懷里,就再也,無法逃月兌便是了。

昨夜的縴羽台之上,當那一襲流金飛龍配著紅色長袍的少年,靜靜地站在眼前,那一瞬在漫天的飛花里,她就恍如,踏入了一個無法醒來的夢里。

而那時,當紅紗之下的她看著離去的爹,想著就再也無法回到那被稱之為家的地方,驀然之間,涌起的卻是那樣深深的酸澀。

只是那樣輕輕的愁緒,卻都沒有逃月兌清朔的眼楮。

記得他擁她入懷,問著她為何憂傷。那宛如絲縷錦帛在耳畔輕彈的聲音,就這樣清清涼涼地入了心里。

她只輕輕的搖頭,嘆一句,舍不得家中那雖不華貴卻精致秀美的念雪樓,舍不得後院里母親曾親手種下的菊花,舍不得那清流之中,游曳的錦鯉。

而那一刻他卻微笑。隨而他執起她的手,讓她看著那從縴羽台之上望去的宮殿。

綾兒,你看,這宮殿,這山水,這滿城的風華。我,都會給你。

微涼的秋風就這樣伴著他在耳畔的聲響,吹入了她的心,也吹得她,忘記了一切。

想著,此時的她卻只是垂下了一雙剪水的瞳仁,那縴細卻有些蒼白的指尖從額前收回,隨而她看著指尖,卻看著看著,一抹柔軟的嘆息忽然地落去。

不知道為何,明明該是歡愉的,這條走了十年,如此辛苦的路,終是到了盡頭。

她也終是等到了王座之上的那個少年,他深情的凝望,他溫柔的擁抱。

只是此時此刻的自己,竟然……充滿了某種連她自己都猜不透的情緒。

那盛裝之下,一城的艷紅色鋪成了一日,短暫的時光停歇。也仿佛就是昨日,他們不必去想任何的顛簸潦倒,任何的流言冷笑。

然而一夜夢醒。終是從這一日開始,她要頂著太子妃的這個稱謂,面對這一切。

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年眼中深深埋藏的那樣君臨天下的氣魄,她能隱約地感覺得到。而周遭那樣虎視眈眈的目光,他必是如履薄冰的一路前行。

而對于她來說,無論尊王究竟是怎樣的打算,才下了這一紙詔書,那秦阡雪,卻終是她心中一個解不開的結。

忽而地想到了那個曾和她相伴著在雨中互訴心思的女子,心底洶涌而來的卻除了愁緒,還有某種的罪惡感。

一如昨日,她在那頂華貴的軟轎之中入宮之時,听得在城樓之上飄然而來的一曲未央。

將恍如所有的歡悅就都這樣地消失了去。她不知道那究竟是誰在吹奏著這一曲的微涼,只是那卷繞著的一些哀傷,便滲透入了身體。

透過窗子的晨光隔著簾愈是顯得迷離,她不願再去想,只是闔上了眼簾,睡意,卻不知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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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言*情**』

未曾圓滿就逐漸消瘦的月,又是隱入了夜色之中,不見了那樣澄澈的月光。

絲絲縷縷淺淡的雲被飄繞著的秋日霜露,染上了些許的微涼。

銅鏡之前,昕宛正替沐綾將盤起的長放了下來,手中象牙白玉的數字輕輕地梳著。

娘娘,明日,可還要去朝鳳宮?昕宛一邊抬手替她取下間的一朵簪花,一邊輕聲地問道。

沐綾正在取下耳墜,听得了昕宛的問題,卻低低的一嘆,無論皇後怎麼看我,去拜見她,總也是我該做的。

想著今日,遵照這宮中的禮節,她一早便只身前往了朝鳳宮拜見皇後娘娘。然而那皇後顯然對她存著許多的不滿,故意閉而不見。

那朝鳳宮中的嬤嬤宮女對她也是冷冷淡淡,結果等了許久,皇後娘娘終還是沒有見她。

其實沐綾知道,對于她,無論是皇後亦或是尊王,都多少,帶著一些的不滿。

只是尊王尚且能夠以禮相待,在她的面前,也還未流露出更多的情緒,其他的妃嬪也都因為秦阡雪未能登上這個位子,秦家的勢力也就無法再度囂張起來,對她,也都還算是客客氣氣。

卻唯獨這皇後,素來都是六宮之主的她必然是識得大體的,這一次,也難免失了氣度。

娘娘在想什麼?都出了神。昕宛令外間侍立的宮女端了水來,卻看到了沐綾正對著銅鏡,出神地想著什麼。

不,沒什麼。沐綾抽回了思緒,側過頭,看著身旁的昕宛,只是柔柔地一笑,听著你喚我一聲娘娘,總是不適應,還是小姐听著舒服。

娘娘莫要拿奴婢說笑了。這宮中,自然有宮中的規矩。昕宛雖是听出了沐綾話中的意味,卻因宮女正在身旁,不能多說什麼。

娘娘,奴婢們伺候娘娘更衣。說話的是那兩個小宮女。

沐綾自座上起了身來,回身看著她二人,卻只是淺淺的微笑,你二人下去休息吧,留昕宛在這里便是了。

于是那兩個小宮女領命退了下去,然而才打開了房門,卻見了一襲白綢流金軟袍的清朔正要走進來。

參見太子殿下。外間,傳來了那兩個小宮女的聲音。

綾兒可已休息了?隨而,清朔那一如清澈明淨宛如清泉的聲音便也響起。

只是還未等那兩個宮女說話,昕宛已掀了珠簾來到外間,看到清朔,低身一拜,殿下,娘娘尚在廂房。

清朔將唇瓣悄然一勾,隨而便向著廂房之內而去了,那珠簾順著他抬手掀起後落下,出輕輕敲擊的清脆之聲。

廂房之內,已卸了所有裝扮的女子,此時正一身純白雪緞的寢袍站在他的面前。那種溫軟的氣質干淨地透明,就算已是千遍萬遍地看過,仍讓人心覺萬分的留戀。

殿下。沐綾略略低頭行禮,卻顯然對他的到來感到有些意外。

昨日,她記得他說過,今日會出宮去學士府,因蘇學士與他有些事需要商議,而她也都沒有多問,只是想著今夜,他不會回宮便是,卻沒想到,他仍然回來了。

奇怪我為什麼來?清朔顯然已讀到了她的每一分心思,那淺淡的笑意便就從唇邊愈是鮮明。

殿下……被他說中了心思,沐綾微微紅了雙頰,然而還未等她說了什麼,那突然襲來的溫暖卻讓她噤了聲。

清朔已然上了前來,溫暖有力的臂膀環住了她的腰,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他看著懷中的女子,唇邊那柔軟的笑意里,便透出了一抹淡淡的寵溺。

我怎麼舍得,讓你等我。那聲音在寵愛之中染著一絲的邪魅,在耳畔軟軟地傳來,竟這樣綿密地宛如自天際而生。

沐綾靠入他的懷中,那隔著錦繡緞衣透出了他身上的溫度,還有那淡淡的龍延香氣息。

忽而之間便是覺得,心就這樣安定了下來,方才那樣的不安,都已消失不見。

清朔修長溫暖的指尖輕柔地穿過了她的長,那一頭烏黑的長宛如流瀑,觸踫著又似是上好的絲綢,他微微闔上那一對狹長的鳳眸,仿佛醉心于她間那淡淡的幽香。

這一日的疲憊,也都在擁她入懷的這一刻消散。

今日,你去了朝鳳宮?忽而的,清朔想起了方才回宮時,陳公公向他匯報的話。

驀然的,心下便是輕輕一顫。沐綾也不知道為何,就在想起了的瞬間,仿佛就有什麼堵上了胸口。但是她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略略點頭,是。

她知道,今日皇後避而不見,想來也早已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

而無論是什麼樣的心態,總是有無數雙眼楮,懷著各種不同的心思,來等著看她如何處理。

母後,可有為難你?清朔听著她溫溫軟軟的聲音,便繼續地問道。

然而沐綾卻仍然只是垂下了眸子,不。只是臣妾不懂禮數,怕是惹了皇後娘娘不高興。

清朔環抱住她的雙臂便是一緊,她藏在心里的一切,他又怎麼會不知。

身後忽而傳來了珠簾掀起的聲響,端著洗漱用具進來的昕宛和兩個小宮女看到了眼前的畫面,忙拜下了身,奴婢該死。

沐綾自清朔的懷中退了開,垂下的小臉,染上了愈是柔美的紅暈。

看著她依然如同少女一般的嬌羞,清朔的唇角悄然一勾。隨而卻只是一抬手,向著昕宛,都起來吧。

昕宛和宮女們領命而起,隨而沐綾輕輕抬手,示意她們走過來,而後抬眼看著面前的少年,臣妾侍候殿下梳洗。

夜色在潑墨一般的天空之中濃郁著,染著那一鉤細瘦的彎月,卻在雲絲搖晃著慢慢聚攏時,添上了些許的溫暖。

不多時,昕宛領著兩名小宮女出了房門。而隨著合上門那一絲輕輕飄搖著的風,便吹得桌上的燈影,也就這麼輕輕搖動著。

紗簾之後,那褪了流金軟袍的少年此刻正看著那女子掀了紗簾,而未等她有所反應,他忽而地便是抬起手,扣住了她自衣袖之中露出雪白的皓腕。

隨而他微微一用力,便已然將她柔軟的身子拉向了前,在她輕輕一聲低呼之時,溫暖有力的臂彎便包圍了她。

殿下……沐綾方才一仰面,便正迎上了清朔那雙璀璨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

充斥在身旁的,自是那龍延香優的香氣,而這香氣于她,就仿佛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她看著他,便忘了說話。

綾兒,你真美。看著懷中那溫香軟玉的女子,清朔眸中透出的情緒愈是邪魅,隨而,他動情地俯,便吻上了她溫潤如櫻花的唇瓣。

沐綾微微闔上了雙眸,抬起手,摟住了他的肩。

此時,搖曳的燭影便渲染了整個秋日最澄澈的香氣。這彌漫在空氣之中飄然的淺淡暖意,便也這樣,沁入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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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明亮卻透著一絲清冷的陽光,在沁心湖畔瑩瑩閃閃,仿如灑在浪尖的點點碎金,泛起那樣鮮明的色彩。

一葉小舟在湖中靜靜地飄著,隨蕩漾的水波的一層層地推開去,那一抹抹自水面之上飄然升起的煙霧之間穿行著,就宛如是筆墨暈染的畫面。

一身白綢錦繡長裙的秦阡雪正靜靜地坐在船頭,縴瘦柔軟的身子倚著船邊,寬袖之中,那在碎金一般的陽光里,幾近透明的指尖便隨著她輕輕觸踫了湖面,散去條條的波紋。

另一只小手扶著船邊,看著那湖面碧波一如春日,她便是將下頜輕輕地擱在了手背之上。

池台滿秋色,霏霧弄晴日,醉來盛世夢不醒,長記邂逅相逢時,不見五宅露,青青煙雨前。

她低低地吟著詩句,卻不知為何這周遭唯美的風景,竟都無法,讓心變得暖起一些。

船上沒有侍婢,只在船尾站了宮中的一名年輕的公公,負責擺渡著。

那公公一身墨青之色的軟袍,立在船尾,面容整潔干淨,也顯得白皙,只那對眉依然線條明晰,而在他的面容之上,卻看不到任何的情緒。

他是內務府新送入朝鳳宮的莫公公,被辛嬤嬤派給了秦阡雪,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昨日那才大婚不久的新太子妃前往朝鳳宮中要拜見皇後娘娘,但皇後娘娘卻有意地避而不見。而同在朝鳳宮之中的秦阡雪卻也仿佛,就這樣陷入了某種郁結之中。

因而今日,料想那太子妃定是還要前往朝鳳宮的,故而秦阡雪借口心情煩悶,便來了這沁心湖泛舟,名為散心,實則怕是想要避開與那太子妃沐綾的相見。

莫公公听著船頭那女子綿綿密密的嗓音,吟著詩句,感覺到的,確然是某種莫名的愁緒。

只是他知道,這宮中的事,就算看得再清,也定是不需他們出手摻和。

小舟順著波流,漸漸地飄向了沁心湖的東邊,那籠在湖面之上的淡淡的煙霧也仿佛隨著淡然的風漸漸地消散了些。

不遠處,暖雨台下,一個白色的身影便入了眼中。那顯然是一個女子,只身一人,緩步在河岸之邊。

那身影自是熟悉,而順著小船的偏向了岸邊,那女子一襲白衣之上金絲彩繡的朵朵白蓮竟讓那身影襯托地恍如煙霧中的仙,她未加修飾的長只梳著最簡單的花冠,配以一朵玉蘭白的簪花。

……幾日雲行何處去,百草千花寒食路,淚眼倚樓頻獨語,陌上相逢夢無尋。

而終當秦阡雪听得了那女子純淨地如同雨珠落入銀盤的聲音時,她也看清了,面前的人,正是沐綾。

岸上的女子顯然也已看到了她,剎那之間,那些無法用言語描說的情緒也就這樣宛如湖面上升騰著的煙霧,隨著那溫軟吟詩的聲音,在彼此的中間漸漸地清晰起來。

秦阡雪確然也是愣了,就連那小船飄然地向著岸邊而去,也忘了讓莫公公停下。

自那日中 秋大宴之後,她們便不曾再相見。而自從尊王賜婚的詔書詔告了天下之後,秦阡雪也才終于,看清了自己。

她閉門不出,在朝鳳宮之中,確然是病了一陣,皇後娘娘急忙召集太醫來看,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起因是心病,那些太醫,誰都無法治愈罷了。

只是還來不及任回憶再度涌上前,小船已然到了岸邊,她們二人,不論有著怎樣的不願,也終是又一次這樣相對了。

奴才給太子妃娘娘請安。莫公公的聲音飄來,卻也讓她二人都驀然地驚醒了來。

沐綾正要開口喚她,只是還未等她說了什麼,身前的女子卻已然地行了禮,民女見過太子妃娘娘。

姐姐,姐姐莫要這樣。沐綾伸手想要扶她,然而秦阡雪卻微微後退,躲開了她的觸踫。

太子妃娘娘大婚已多日,民女還未曾前往給娘娘請安,還望娘娘恕罪。秦阡雪雖是垂著眸子,那聲音依然綿軟,卻無法隱藏地透著一絲透徹的傷。

沐綾的手便也驀然地頓在了那里,看著面前的秦阡雪,才終是深深地覺得,她們,真的不能回到當時了。

無論是那日雨中她們撐著傘在青石小路上听著雨聲,亦或是尚宮局中她們替對方選著拜見那少年要穿的衣,這一切一切,都隨著那日滿城紅妝之後,便都再也,回不去了。

姐姐……不,秦姑娘。看著面前的女子,沐綾的聲音卻有些的喃喃,在喚著她的時候她仍是微微一頓,近來,可好?

她覺得自己語拙,甚至在此刻,都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話,來讓彼此間的氛圍,好一些。

謝娘娘關心。听著她那一句雖是輕輕的姐姐,秦阡雪也感到心底微微一顫,然而她卻並沒有表露出分毫,民女近來,一切都好。

這沁心湖畔的丹桂都掛了樹,秦姑娘,可願陪我去看看?想著,沐綾才終是溫溫地說著,她不想秦阡雪就這樣一生一世恨上了自己,盡管一切,也都非她所願。

秦阡雪微微一愣,似乎沒曾料想她會這樣提議,隨而便是一點頭,民女遵命。

莫公公顯然知道,沐綾這話中,是想要與秦阡雪單獨談談,于是便識趣地沒有跟上去。

沁心湖畔,這暖雨台鋪著以白玉細心雕琢而成的階,向著玉階而上,便是一個籠在一叢叢丹桂之中的台。

那台之上,以秋風輕拂送來的便是一朵朵精致的丹桂夾著秋日獨有的清爽氣息,而通體由玉石鑄成的暖雨台,又可在台的西邊,將整個沁心湖的景色收入眼中。

秦阡雪隨著沐綾,踏著玉石雕刻而成,色澤溫潤的台階,上了暖雨台。

而靜靜地站在了台上,沐綾卻在指尖輕輕撫過玉石雕刻的牡丹之時,輕輕地嘆息,這台暖了雨,卻冷了心。

娘娘何出此言?秦阡雪隨著她,到了身後,這台,本該是暖了人心的。

相傳,這里曾是厲國的開國皇帝為最寵愛的一位妃子所建,然而那妃子雖是有著傾城之貌,不是個從不願笑的冷美人。而為了博那美人一笑,當時的皇帝便下令,不惜任何代價,用上乘的玉石,造了這暖雨台,才終是博得了美人的一笑。

因而這暖雨台,向來是被宮中的女子視為關于榮寵和愛的見證。

只是你可知道,關于這台的故事,還有後半段。沐綾自那牡丹之上移了指尖,隨而視線,便飄然地遠去。

在建了這暖雨台之後並無多久,得到了她的笑,皇上便厭倦了她。湘妃失了寵,又被其他妃嬪設計陷害,走投無路,最後便自這暖雨台上,一躍而下,香消玉殞。

這……第一次听完這個故事,秦阡雪感覺仿佛有什麼,就深深地撞入了心懷。

只是世人大多貪戀美好,帶著刻意去將一切美化,對于那真實的丑惡,卻都又選擇視而不見。沐綾說著,回了身去,一對流波般瑩瑩閃閃的眸子,望著秦阡雪。

而這一刻,秦阡雪才終是仿佛懂了她說這些的意思,只是她微微垂眸,阡雪愚鈍,不懂娘娘為何要說這些。

然而看著她,沐綾分明看到了她眼波之中微微的閃爍,也知道她必然是懂得自己想要說的。

可是她既然選擇了言他,想來她的心中,也自然還是築起了隔離彼此的牆,故而她也未再說明。只是自那唇瓣飄然而去的一縷嘆息,卻薄如蟬翼,讓人無法捉模。

她只是知道,一切的一切,就算看得再清,也終是無法化解的。

就像是明明知道這秦阡雪心中的所屬已然該讓她們彼此之間劍拔弩張,但她確然又舍不得放棄她們之間,曾經如姐妹一般的情誼。

你我二人,當真,回不到那時了麼……忽然地,她卻真的問出了口。

而緊隨著那飄飄搖搖的聲音,微涼的秋風吹在了臉龐之上,便忽而地也讓她仿佛清醒了些。是呵,一切既已如此,再問這些,又有何意義。

然而秦阡雪卻听著那話時,驀然地,整個身體輕輕然一顫。

她抬眼,那一雙明媚如水波的眸子不由地望向了面前的女子,看著她一如那日她們初次相識的純純靜靜,可誰曾想,不過是這些日子,她卻已經成了她最愛的人的妃子。

只是看著看著,心底那分明了想要構築起來的恨意卻仿佛就隨著視線之中慢慢騰起的水霧,消散了開去。

她也曾是那樣地珍惜與她之間的情分,只是這天意總是弄人,非要她們,愛著同一個人……

羽睫微微一顫,那盈滿了眼眶之中的霧水便化作了一顆晶瑩的淚珠輕輕地墜落了下來,而感覺到了那微涼的觸感,她慌忙地抬起衣袖,遮蓋了臉龐,側了頭去。

對不起,姐姐……看到那淚光,沐綾忽而地想要說什麼,然而卻被秦阡雪的聲音打斷了。

娘娘莫要再折煞了民女,微涼的風里,她的聲音飄來,透著一抹輕輕的顫,當日是民女不懂事,冒犯了娘娘……

不,不是這樣……听著她話中雖淺淡卻決然的意味,沐綾也感覺胸口,仿佛被什麼堵上了一樣。

如今娘娘與太子殿下已是佳偶天成,提到了清朔,秦阡雪的小臉之上,愈是透出了一絲的蒼白,而太子對娘娘的一往深情也是天下共見,娘娘又何必,再與民女說起這些……

她那雙眸子里隨著淡淡的幽怨便籠了一層受傷的意味。那淚珠順著她的睫毛閃著就滴落下來。而她縴瘦的肩膀輕輕地顫,也仿佛有無數的情緒,就這樣硬是要忍耐著。

我……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沐綾看著她,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

一切到了現在,秦阡雪的痛遠遠比她更多,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是想要挽回什麼,卻也終是在這太子妃的陰影之下,讓她們二人的情誼,就四分五裂了。

她分明不想要刺激她,然而卻只要自己的人就這樣站在她的面前,對她來說,就已經是最莫大的嘲諷了。

娘娘,民女身體不適,請容民女告退。秦阡雪卻微微抿起了輕顫的唇瓣,也不願再多說什麼,轉了身,便就要順著那玉石台階下了台去。

姐姐……沐綾上了前去,還想要再說些什麼。

然而秦阡雪在那台階之上回了身來,揚起衣袖拂開了她的手,隨而一轉身,足下卻忽地一滑,隨著一聲驚呼,她的身子失去了重心,便順著玉石階滾落了下去。

呀——暖雨台之下的宮女出了慌張而刺耳的驚叫聲。

沐綾在那一刻驀然地忘了呼吸,她站在那暖雨台的玉石階之上,任憑周遭忽而冰冷的秋風凜冽了身體。

而視線里所有的顏色也就這樣慢慢地塌陷了去,仿佛就這樣陷入了濃重的灰色里,只剩下了那色澤溫潤的白玉台階之上,一抹殷紅的血色在整個視線里刺眼。

那血色也隨之漸漸地鮮明鮮明,刺痛了她的身體,讓她痛得就這樣,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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