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陳美錦 第二百九十七章︰蕭游

作者 ︰ 沉香灰燼

江嚴等人候在書房外面,端了個炭盆來向火。

不一會兒雪紛紛揚揚的下起來了,幾個人把炭盆抬上了廡廊,小聲的說話。

馮雋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顧錦朝,覺得很驚奇︰「那便是咱們三夫人?」

陳三爺這幾年信佛養生,不怎麼近。能接近他的女子必然就是三夫人了。不過陳三爺對誰都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怎麼對夫人反倒冷著臉……

江嚴點頭應了,另一個戴檀色綸巾的年輕人說︰「馮先生前不久去了貴州,想必是沒見過三夫人……說起來三爺派您去貴州走訪,調查蕭游的住處。您問到當時蕭游的藏身處了嗎?這東西老奸巨猾的,藏身處里好東西肯定不少。」

馮雋在火盆上搓著手暖和,笑說︰「你都知道他是老奸巨猾的,哪里那麼容易找到!我找了當地苗寨里頭的老人隨我入山去尋,∼從苗嶺一直找到川黔要隘婁山關,就只捉了幾只稀罕的紅月復錦雞。後來是帶著一隊行兵進武陵山才找到他的住處。那里連個窩棚都沒有,這老東西就住在山洞里。」

書硯從大廚房里捧了一些芋頭過來,給幾位烤著吃驅寒。

江嚴把芋頭埋進炭盆里,邊說︰「蕭游這種人,言行謹慎的,既然是準備出來反長興候的,山洞里肯定什麼都沒有。你們敗興而歸吧?」

馮雋搖了搖頭︰「里面確實干干淨淨的,就留下些孩子的玩意兒。不過他走得匆忙,很多東西來不及銷毀,便就地埋在一棵松樹底下了。要不是苗寨老人帶著條狗去聞,我們還找不到……你們這邊呢?」

「趙寅池要致仕了,大事。昨晚陳三爺和張大人談了一夜,究竟該推舉誰最好。」江嚴繼續道,「兵部尚書雖是文職。但沒有行兵布陣的經歷,一般的進士可不能任。張大人手下倒是有幾個可用之才,只是行兵經驗不足,不堪大任。」

火盆里的芋頭就烤好了。眾人拿了烤好的芋頭剝開吃。正吃著芋頭,陳三爺穿好直裰,從書房里出來。

江嚴和馮雋才放下手頭的東西,跟著他進了次間。

陳三爺坐下喝了口熱茶,先讓馮雋上來回話︰「你們在武陵山發現的,都有些什麼?」

馮雋恭敬地拱手︰「……詩詞書畫、時下的制藝文章,還有一些和別人相通的書信。睿親王和老長興候的書信少。和張大人、長興候世子的書信比較多。」他讓人抬了箱子上來。

「屬下選了些重要的出來,不過他留下的書信都已經是處理過的。您懷疑睿親王宮變有異樣,書信里看不出來。大多是他和長興候世子討論兵器或者是機弩,和張大人的書信就比較奇怪些,談的是詩詞和畫……」馮雋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您的詩詞和畫。他那些沒毀的也是您早年的文章」

陳彥允面色一凝。「拿過來我看。」

蕭游才不會閑著沒事讀他的文章。就算他和張居廉討論詩詞制藝,也不應該討論到他的頭上。

當年蕭游勾結睿親王暗害長興候,算是他們這邊的暗棋。策劃長興候謀反一事。張居廉費了很大力氣,而他當時剛任戶部尚書,還顧不上這邊,只是偶爾幫著出謀劃策。結果這次宮變不僅敗得莫名其妙。蕭游死的也莫名其妙。葉限是怎麼發現蕭游叛變的?就算他再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個少年。

陳三爺一直想找到其中的關鍵。

睿親王死的時候,張居廉大驚。連夜找了他去商量,那時候王玄範也還在。他們先認為可能是蕭游有問題。蕭游當葉限的師父那麼多年,難道真的沒有惻隱之心?如果他臨頭反悔,很有可能和葉限說清楚。

但是蕭游最後死了。這就說不過去了。如果蕭游最後說清楚了,葉限應該不會殺他才是。只不過沒人看到過他的尸首,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死。

如果蕭游沒有問題,那麼只有一個可能。葉限背後還有個很厲害的人,幫他出謀劃策。那這個人必定絕頂聰明,對朝堂的事了如指掌,運籌帷幄。對他們也是危害極大。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陳三爺因此派了馮雋去找蕭游的舊居,想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

他仔細把蕭游和其他人的信都看了。

蕭游和老長興候、葉限的信都是說些瑣碎的事,和睿親王的信很少,多半是交接兵器,或者部署兵力的判斷。和張居廉的信是分析他的詩詞,也說過行兵打仗的事。

陳三爺看完了信,往後靠在椅背上,臉色平靜。

「這個蕭游——當年是個天縱之才。如果沒有長興候的驍勇善戰,成親王有他相助,應該是能篡位成功的。他奇到什麼地步你們可知道?一堆銅錢他只看一眼,就知道銅錢的數目。行兵時算成五更走完,就絕對走不到五更一刻。一看作畫人運筆的走向,就知道作畫人是誰。」

書房里沉靜得很,陳三爺說話的時候,他們自然只有听著的份。

蕭游雖然是個人物,但畢竟傳奇已經時過境遷了,誰知道他還這麼厲害過?

兩人面面相看,不知道陳三爺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張居廉讓他看我的詩詞字畫,你們猜是看什麼的?」陳三爺問道。

總不會是看他寫得好不好……

馮雋似乎有些領會過來,心中一緊。

陳三爺反倒是笑了︰「我雖防備他,卻也不至于猜疑……難怪要用王玄範來牽制我。」蕭游寫給張居廉的信里提了,陳彥允意為‘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張居廉想讓蕭游看他的野心和氣魄,而蕭游覺得他是個很具有威脅的人。張居廉哪里是忌憚他,這是早就開始猜忌他了啊。

沒查到長興候宮變後面的那個人,反倒是弄出這麼堆東西。

書房中一時沉寂,江嚴過了會兒才問︰「那您如何打算?」

陳三爺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廊下的燈籠,沉默了片刻。

他不喜歡有威脅懸在頭頂。只是張居廉畢竟是他老師,原來幫過他許多。況且張居廉只是猜忌他,還沒有真的做什麼。他如今為官之道,還是張居廉教導他的……

「把這些東西先毀了,別讓張居廉知道我查過。」陳三爺輕聲說。

……一直到深夜,談話才結束。

陳三爺回到書房里,顧錦朝早就睡著了。

陳三爺站著看了她一會兒,才伸手模她的臉,佛珠上的吉祥結擦過她的臉頰。她可能覺得有點癢,翻身朝里面睡了。陳三爺不由笑了笑,坐在床沿上,卻沒有絲毫睡意。

顧錦朝覺得被褥里太冷,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坐在床沿沒睡。房里的蠟燭早就滅了,突然看到一個黑影坐著,顧錦朝反而被嚇了一跳,差點驚叫出來!

陳三爺翻身壓住她,安慰道︰「別怕,是我。」

錦朝才聞到陳三爺身上的檀香味。不由得說,「您怎麼還不睡?我還以為真是什麼鬼怪魍魎的。」

陳三爺卻問她︰「你怎麼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他一點聲音都沒有,怎麼會吵到她。顧錦朝搖搖頭,「我就是覺得有些冷……」這屋子里沒有地龍,火盆熄滅了就冷了下來。

他剛才不睡,是因為睡不著嗎?難道還在想她和陳玄青的事?

顧錦朝不能不這麼想。就算陳三爺知道她對陳玄青沒有私情,相信了她。但是陳玄青畢竟是他的嫡長子,他不可能不在意嫡長子做出這種荒唐的事。

陳三爺伸手探進被子里,發現里面還沒有他的手暖和。他嘆了口氣,月兌了外衣也上了床。

顧錦朝是被冷醒的,她本來就有些怕冷。她怔怔地看著陳三爺……這是想通了?

「你不是冷嗎?」。陳彥允問她。

顧錦朝平日看著挺聰明的,就是睡醒的時候有點犯傻。這時候和她說話,她反應總要慢一些。

顧錦朝才明白他的意思,哦了一聲。這是要給自己取暖啊!

她的手腳很快就纏上去了,陳彥允果然很暖和。

顧錦朝乖乖鑽到他懷里,陳彥允也伸手摟住她,她身上果然怪冷的。早知道剛才應該讓她回去睡。他有事情要處理,還忘了書房這里是沒有地龍的。陳彥允低頭和她說話︰「錦朝,要是你再惹我生氣,就要躲遠些。知道嗎?」。他不經常生氣,但要真是發怒起來也挺嚇人的。

好像平時慣是壓抑的人,爆發出來就越可怕。

顧錦朝臉埋在他胸膛里笑了笑,心中卻酸澀起來。生她的氣都怕傷到她……那他該怎麼辦?

如果她今天沒有來找他呢?

顧錦朝很慶幸是自己過來了,抬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您快睡吧。」

陳彥允也不再說話。模到她冰冷的手,又拿過來放在他的腰間。這麼來就睡不冷不熱,顧錦朝睡得十分舒服,覺得其實不要地龍火炕也無所謂,就把陳三爺當成暖爐就好了。

心里有再多的事,陳三爺抱著顧錦朝也漸漸睡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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