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師 第二十四章

作者 ︰ 寄秋

不喜歡被人困住……瑩瑩珠光中,黑眸了悟地一閃,他知道該怎麼困、住、她。「款兒,你都穿這麼多衣物入睡嗎?不覺得渾身被綁住,不太能喘得過氣?」

「不、覺、得。」她為什麼要在男人面前月兌衣服,她喜歡合衣而眠不成嗎?他管得太寬了。

「那就希望你有個好眠,我向來體熱,不習慣又是衫,又是袍的熱得難受。」先月兌哪一件呢?

一陣窸窸窣窣的寬衣聲,听得想故作無視的曲款兒很煩躁。

「你有完沒完,到底要月兌幾件?」她的耳朵快受不了了。

笑聲低得像在輕喃。「別急,最後一件了,小師妹等得心慌了?慢慢來,我褲腰帶快解開了。」

「你解褲腰帶干麼?」他怎麼把左青瑤的無賴學得十成十,或者這才是他隱藏不顯的本性。

曲款兒覺得她的身子一直熱起來,屬于男子的氣息不斷飄近,她以為有現代魂的她不介意與男人同床,那在她原來的那一世實屬平常,男女同處一室不一定非要發生那種事。

可是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敏銳地感受到床的另一側傳來的溫度,一陣陣散發著陽剛的氣味。

「腰帶上的螭龍青玉腰扣硌到腰肉了。」一說完,他丟出月白色中衣,身上只著一件單衣。

「你……」好,他玩上癮了,想踩她的底線,她陪他玩。「躺在你床上靜候情郎歸來的左青瑤是否一絲不掛?」

宮仲秋眯起眼。「款兒,我此時的定力不是很好。」

「所以?」她媚眼輕送。

「不要勾引我。」他定力真的很差,尤其是此情此景,瑩白珠光下,她美得讓人全無招架之力。

「我勾引你?!」他在說什麼鬼話。

「而我樂于被勾引。」他握住她想甩開的手,覆上他的昂起,細微的喘息聲由口中逸出。

曲款兒再也不敢動,內心暗罵︰變態、暴露狂,該死的妖孽!

「你在看什麼?」

「看人睡覺。」

「睡覺有什麼好看的。」無趣。

「睡的是兩個人。」

「喔,兩個……什麼,兩個?!」這……好令人好奇啊,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每個人都有所成長,唯有萬年師爺元逢春不長進,他既不求升官發財,也不想人品學識更上一層樓,更是遇到危險往後避,前有好處趕緊撈,他就是個敗家子,走狗遛馬樣樣精,隨時有空暇家長里短,探查別人的私密他義不容辭,老家的未婚妻等到大齡了還不肯回去成親,空耗人家的青春。

若說宮仲秋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月復黑男,那他便是名副其實的奸佞小人,狼與狽合作無間的期滿世人眼楮,沽名釣譽。

「哎呀!好痛,跳不上去,主人的床怎麼變得那麼高?」是牠腿短嗎?

「你傻呀!小痹乖,也不瞧瞧你現在是獸形,一張小凳子對你來說都是崇山峻嶺,何況是半人高的架子床,你變成小孩子的模樣就構得著了。」快,好讓他看看戲這猜是騙小孩……呃!騙靈貂的話,貂的本身小巧靈活,善鑽,再高的樹都爬得上去,一張床的高度哪難得倒。

麥子不高興地朝外一瞪。「你自己來爬爬看,根本有一堵牆擋住,撞得我好痛。」小爪子成拳狀,揉著發疼的貂首。

「好啊,艷若牡丹的大美人……」元逢春搓了搓手。

驀地,他打了個冷顫,感覺兩道冷冽的箭光朝他額頭一射,冷汗莫名地冒出來。

明明是朗朗大晴日,鬼魅猖狂不了,他無端的寒意鑽骨為的是哪一樁?

一人一貂相對望,一個在屋內跳,一個在屋外朝內趴在窗戶上,不住地向里頭眺望,可是這一對難兄難妹什麼也看不到,兩雙好奇和焦慮的眼楮只瞧見被褥下隆起的兩座小山丘。

先強調,不是同蓋一床被子,而是兩條被褥,各蓋各的。

「師爺,你在看什麼?」一道偏冷的聲音從元逢春身後響起,不是刻意的冷,而是本質如此。

「看大美人海棠春睡。」春光無限好,只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教人萬般遺憾又扼腕。

「主人下了禁制,從外頭無法一覽全貌,以防宵小窺視。」師爺不會在偷看吧?

元逢春不免埋怨某人戒心太重,多看一眼也不會少塊肉。「你家主人未免小氣了點,美麗風景就該與人分享……呃……」他猛地抬起頭,有些尷尬的看著秀姑。

「這句話你若有膽對主人說,你往後的伙食我全包了。」人活著爭一口氣,他是有色無膽,鬼都比他爭氣。

 !當他有九顆膽嗎?再給他一百零八顆也不敢冒犯女羅剎,他承認他沒膽。

「要進去嗎?!」秀姑問。

元逢春一听,兩顆眼珠子亮得很,他還裝客套,溫文儒雅的柔聲問︰「可以嗎?秀姑姐姐。」

鬼的容貌通常提留在死亡的那一刻,當然也能自行變老變小,可是心灰意冷的秀姑早斷了對塵世浮華的留戀,心如止水為鬼婢伺候收留她的曲款兒,願以鬼身追隨左右。

不過在曲款兒靈丹妙符的喂養下,她的面容有少許變化,原本二十來歲少婦蠟黃容顏搖身一變,宛如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看來比元逢春還要年輕幾歲。

要不是秀姑頭上梳著婦人髻,喊聲妹妹也不丟臉,她越「活」越年少,貌若春蘭,清新雅致。

她一臉好笑的點頭。「有何不可,奴婢正要給主人送餐,這個時辰主人也該餓了,她最不禁餓。」

一想到那丫頭一餓肚子就找人撒氣的凶悍樣,不自覺縮頸藏肩的元逢春寒顫驟生,躡足而行。「秀姑姐姐你先行,在下幫你端……呃!在下細胳臂、細腿,怕是幫不上忙。」

看似縴弱若柳的秀姑兩手端七大盤早膳,每一盤都滿到尖成小山,她不覺重,姿態游刃有余,走得沉穩。

若換成元逢春怕是端了兩盤就氣喘吁吁,難怪他連忙打退堂鼓,很是裝模作樣的自曝其短,不做太勞力的活。

師爺用的是腦子,是文弱書生。

「主人,來膳了,你要床上用還是下床梳洗後再用膳,奴婢幫你擰巾子淨面……」秀姑無平仄起伏的聲音忽然打住,冷冷的面容罕見的浮現驚慌。

一只男人的大手拉開落了一半的床幔,修長潤指優雅地撩掛床頭邊的浮雕銀勾。

紗幔後露出的那張面孔令秀姑差點叫出聲,但她很快冷靜下來,若無其事的擺餐,神色如常。

「給我來挑帕子淨淨手,你家主人昨晚折騰得緊,累得沒法起身。」真是愉快的一天啊!

「是的,大人。」秀姑溫順的送上淨手巾。

她眼觀鼻、鼻觀心,目光低視,無視他話中令人想歪的曖昧,而宮仲秋的用意便在此。

弄假成真。

「弄點滋補的湯湯水水來,她現在需要的是養足氣血的炖品,你也是女人,該用什麼為你主人補身不用我多言。」過了今天,事情就解決了吧?同時棋局的第一子落得恰到好處,一箭雙雕。

秀姑一頓,面色困惑。「是的,大人,你……」真的不怕死嗎?依她對主人的了解,他的麻煩不小。

果然,下一刻,某人就發飆了。

「是什麼是,隨便兩、三句話就唬住你了嗎?他是天生爛肚腸的黑心人,口蜜月復劍,佛口蛇心,他的話能信豬都能當皇後了。」一個個都是傻的呀!被人耍的團團轉還不自知。

殊不知曲款兒一言成真,日後新後姓朱,史稱朱後。

「主人晨安。」秀姑和平常一樣行禮,恭敬順從。

「不安,你沒瞧見這只妖孽杵在這里嗎?主人的心里火冒三丈,想把他架在爐上烤來吃。」她又被他算計一回,根本是挖了坑等她跳,而她居然查都不查往下跳,簡直有辱她的聲譽。

「奴婢去取烤架,主人的蘸醬要加花椒還是芝麻,火烤的熟度為何?」秀姑對主人的發話從無懷疑。

「等等,回來,我隨便說說你還給我當真,你幾時看過我有吃人的行徑?」天哪,她的頭好疼。

走到門邊的秀姑又走回來,越過笑得捧月復的元逢春。「款兒,你有個聞弦知雅意的好奴婢,真是不錯。」一板一眼的耿直頗令人發噱,難得的忠心不二。

主人殺人她埋尸,主人喊燒她放火,主人說跳,萬丈懸崖她也毫不猶豫地往下跳。

曲款兒火大的一瞪眼,玉腿一抬就想踹人。「不許叫我款兒,還有立即、馬上、刻不容緩的下去,不要勞煩我多費氣力,姑女乃女乃這會兒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

「你確定?!」溫潤面龐笑得好不愜意,卻給人一絲不安好心的感覺。

「當然確定,你給我滾下床……」被褥一掀開,曲款兒連發怒也媚到酥人的軟嗓硬生生截斷,她又飛快的蓋上被子,臉上一抹動人的潮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宮仲秋的上半身是光溜溜地不著存縷,**于外的胸膛十分結實,是常年習武的結果,下半身只著一件博得透光的褻褲,某個物體的形狀十分明顯,可看見頂起的小蓬。

曲款兒沒尖叫是她太錯愕了,一直以來她眼中的宮仲秋就是十來歲的少年,布料今日乍見他剛硬的男人體魄,驀然驚覺他已不是當年的小子。

他已經長大成人,是個不容忽視的大丈夫。

「你們在干什麼?!」女子的尖銳叫聲又快又急的傳了進來,是左青瑤。

「他們在床上。」某人很好心的解說。

「我問是不是這個,是他們……他們怎麼可以……」不,不是真的,一定是她看錯了。

「行不道德之事?」某人再度補充。

覺得自己的心快碎掉的左青瑤悲憤地紅了雙眼。「不要臉,你勾引我的男人,你……你是狐狸精!」

「錯了,這兒是款兒姑娘的閨房,是某個下流的登徒子半夜翻牆偷香竊玉,可憐的款兒姑娘被威逼就範,女人家的清白毀在萬惡yin徒手中。」這猜是事情的真相呀!

「閉嘴!」

「住口!」

「少說一句。」

幾道聲音同時一揚,有憤怒、有惱恨、有語帶笑意,三個人三種神情,某人……不,元逢春被吐了一臉唾沫,他猶不知死活的火上加油,樂陶陶地開口。

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該找他結拜,他有成為「姐妹淘」的潛力。

「事已至此也用不著遮遮掩掩,生米都煮成熟飯了,請各位節哀順變,該辦的就辦一辦,家屬答禮和幡幛……啊!誰打我後腦勺!」有人偷襲,快抱頭自救。

「小兔崽子在胡說什麼,一樁好好的喜事被你說得不倫不類,老夫還有幾年好活,想早點抱曾孫不成嗎?」干得好,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外孫,有勇有謀,一舉成擒。

其實宋東璣早就兒孫滿堂了,嫡親的曾孫、曾孫女滿地跑得歡,但他就期待外孫的。

「哎呀!怎麼是你老……咦?劉縣令、劉夫人也一道來看戲……呵呵,大家起得真早,東家有事,不便招待,有勞各位稍候一會。」呼!好冷,哪來的一股陰氣森森。

元逢春往後一瞥,正對上宮仲秋寒冽雙瞳,他暗呼苦了。

「我不管,仲秋哥哥不能有負于我,我們有夫妻之實,我昨晚就睡在他屋里,他不能不娶我,我是他的妻子!」左青瑤滿臉是淚的哭鬧,不惜自毀名節也要達到目的,她已經豁出去了,不管不顧別人如何看待。

「小子,你怎麼說?」老相爺出面主持公道。

明潤如玉,透逸出塵的宮仲秋笑若春風,已著完衣的他光采照人。「我是文官不是武將,哪來的體力一夜馭二女,我掌燈時分就在這里了。」

他的話意很明白,一個人哪能分處兩屋,定是左青瑤胡謅。

「你……你胡說,你明明和我……做了那事,還說要娶我為妻,我有……床單上的落紅為證……」左青瑤紅著臉,大聲地說出私密事,把女子最寶貴的顏面往地上丟。

「左姑娘說得是這個嗎?」泰然自若的宮仲秋揚手一抽,竟能不驚動床上的曲款兒抽出她底下墊著的被單,從容不迫的展現上面的斑斑血跡。

東西一拿出來,眾人沒有不傻眼的,包括仍是完璧的曲款兒,他這人真是滴水不漏的大老奸,居然連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細處也設想周到,教人不得不佩服他想甩掉左青瑤的決心,以及順便拐帶娘子一枚的殺伐決斷。

「你……你們……我不相信、不相信……仲秋哥哥不可以這樣對我,我已經是你的人……」好刺目,好刺目的紅,她想殺了那賤人,好想殺、好想殺、好想殺人——

一直被人忽略的麥子很沮喪,牠幻化成人身卻留著尾巴,自個兒跟自個的尾巴玩。

驀地,牠感受到一絲不尋常的波動,小貂耳忽然豎直,前前後後地一掮一掮。

「左姑娘大概是遇上道行不弱的山魅,被他所施的幻術迷惑住了,你的破身確實與我無關,相信只要稍具智慧的男人都不會要別人穿過的舊鞋吧?我可不想妻子未過門先綠雲罩頂,替人養有妖魔血統的小雜種。」宮仲秋此言何其毒辣,令聞者為之不忍,但也是直接戳人心窩的利刃,讓有心算計別人的左青瑤反受其害,是她親口說出與人有染,那奸夫是何人也只有她最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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