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把目光收回來，看著手里的菜心。
妗姨在旁邊翻動鏟子，將一盤炒三鮮出鍋裝盤，放到流理台上。「依依，」她一邊涮鍋一邊說︰「您干脆搬過來吧！省的你一個人沒有人照顧你。」
「不能搬啊！」依依說。「還有姚鈴呢！」扯著手里的菜葉，她心里想的多了。搬過來？每天在顧夢蓮和妗姨的面前，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關系一定是尷尬的。
妗姨等著鍋燒熱倒油，放熗鍋小料。人上了年紀，說話也忘了避諱。「搬過來吧！我好一起照顧你們，反正，你們現在和結婚也沒區別。」
依依臉熱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沒往下接話。
妗姨趁著放菜的功夫，悄悄瞄了一眼依依。小姑娘今天話比上一次少了很多，情緒似乎也不高。抿著嘴，模樣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剛的話冒失了？她翻著菜，不經意的問︰「依依，你這兩天很忙麼？」
依依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沒有啊！」
「那韋俊這兩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她探尋地察看依依的臉色。「吵架了？」
依依徹底回過神來了，她有些發愣地盯著妗姨，「他回來很早麼？」
「一回來就躲書房看碟片，」妗姨說︰「抽的滿走廊都是煙。」
依依把頭轉了過去，神思恍惚地放慢了手里的動作。妗姨再看了她一眼，叮囑了一句︰「你是個明事理的丫頭，韋俊性格偏內斂，有什麼問題願意藏在心里不說，你就讓著他點，別跟他一邊見識。」
依依想想，轉頭溫柔地看著妗姨笑了笑，「我不會和他吵架。我們吵不起來架，怎樣，我都會讓著他。」
妗姨手里的鏟子利落起來，心情大悅地，「這就對了，兩個人在一起不能針尖對麥芒，一定得有個人讓步。」
秦雨浠擠進廚房，一手按著電話在耳邊，一手把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邊走邊眉飛色舞地聊的興起。依依听了兩句，問妗姨，「那雨浠姐和慕總兩個誰讓著誰？」
妗姨想了想，咧開嘴笑了，「他們兩個都在讓對方。」她跟著又感慨一句︰「所以，兩個人的關系中，看哪一方讓步多，要看她有多愛那個人。」
依依還想再問一句，那秦雨浠以前和韋俊在一起，是誰讓著誰呢？她沒有問出口，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忽然間有點在意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滿以為秦雨浠和韋俊的關系，早就過了自己那關，這會兒，卻突然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度。
布置好餐桌，韋俊才下來，洗了個澡，換了里外衣服。看見添添在客廳的沙發上蓋著薄被子睡的正熟。就問了秦雨浠一句︰「怎麼不把你兒子送房間？」
幾個人落座吃飯，秦雨浠壓著聲音說︰「男孩子，哪需要那麼講究，沙發也不是不能睡。」
韋俊坐下來，拿筷子，掃眼看見秦雨浠喝著可樂。看那瓶身的霜氣，就知道是從冷藏箱里剛拿出來的。「你不怕涼麼？」他說︰「廚房里，有沒冰的。」
秦雨浠喝了兩口，被那二氧化碳嗆了一下，著急擺手，「不行，可樂一定得要冰的。」
「你不怕胖了？」韋俊再問，「你這兩口下去，憑白多收了一碗白米飯的熱量？」
「一頓無所謂。」秦雨浠說的灑月兌，隨手拿了一瓶果粒橙遞給依依。那果粒橙也是涼的。依依接過來眼楮下意識地看向韋俊。
韋俊捧著碗夾菜吃飯，看都沒看她。
「你喝酒麼？」秦雨浠問。
韋俊搖頭，「等下，我還得開車呢！」他說完這句才轉頭看了眼依依，見對方舉著果粒橙在那遲遲未動。「怎麼了？」他問，「怎麼不吃飯呢？」
「兩個人在一起哪方讓步的多，一定要看她有多愛對方。」有多愛呢？依依拿過那果粒橙。瓶身寒涼。她擰開蓋子，故意滿滿喝了一口，胃連著心髒的地方都被那寒涼狠狠地刺了一下。她埋頭吃飯，耳邊是那兩個人迎來送往的說話聲。她沒滋沒味地扒了兩口飯，低頭看向脖子中間垂著的那條琥珀項鏈。有什麼可介意的？她本來就不怕涼麼？
秦雨浠絕對屬于美人那種，做了媽媽的還是那麼漂亮。小臉，尖下巴，鼻梁，眼楮，哪塊都合適。「干嘛盯著我看？」秦雨浠問。把洗干淨的碗碟放到瀝水架上。
依依倚在一邊端詳她，第一次看的專注而仔細，好一會兒，才誠懇而由衷地說︰「雨浠姐，你長得真漂亮。」
「少來，」秦雨浠一笑，「你第一天認識我？」
依依沒言語，她不是第一天認識秦雨浠，她知道秦雨浠漂亮，但是，從沒有像今天這般把對方看的這麼仔細，這麼一看，覺得對方似乎更漂亮了。在一種羨慕的失落的自卑的復雜情緒里，第一次，她從心里那麼明確地感覺到她嫉妒秦雨浠，她為自己這個念頭汗顏而不安起來。
小添添睡醒了開始吵鬧，妗姨進廚房，把兩個人往外趕。秦雨浠出去和小保姆兩個又是女乃瓶又是稀粥，忙的團團轉。
依依越來越心里不是滋味。韋俊沒了蹤影，上了樓。她在樓下看著那幾個人各干各事，自己好像是個多余的人。想想，也往樓上走。
听到韋俊在書房接電話，她敲了下門，推開來，挨著門口的地方站好。韋俊邊接電話邊回頭看她。她看著他說︰「我回去了。」然後，不待里面說話，她往樓下走，越走越快，越走心里越難過，下到客廳里，她進廚房和妗姨打了個招呼。
妗姨擦著手，急急忙忙出來挽留她。「有什麼事呢？走的這麼急？」
秦雨浠跟著到門口，抱著添添，察看她的臉色，敏感地問︰「有什麼事麼？」
「沒事。」依依勉強笑，「姚鈴發短信給我，說是找我有急事。」她撒謊算不上熟手，臉上的笑容都僵硬的難看。韋俊已經從樓上下來，也沒多說，和她一並在玄關的地方換好鞋。
「你不用送我，」依依往台階下走。「我自己打車吧！」她努力想讓自己瀟灑一點，讓人看不出情緒地，可是，她掩飾的功夫太差勁，聲音出口幾乎是打著顫的。
「你等下我。」韋俊拋下一句，到車庫把車提出來。依依坐上車，望著窗外。
「怎麼了？」韋俊眼楮看著前方，明知故問。
依依搖搖頭，帶著鼻音地，「沒怎麼。」她把頭向窗口那邊側過幾分。兩人誰都沒再說話。車子一直開到依依家樓下。她推開門，一言不發就要下車。
韋俊伸手過去將她的下巴扭了過來。
她動也不動地任他捏著，淚光盈盈地瞅著他，「我昨天是幼稚，是沖動，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你沒面子，我不成熟。可是，可是，」她的睫毛發顫，語氣委屈，「昨天那件事是公事，你怎麼罰我都成，可是你公私不分，你就比我還幼稚。」她的眼淚沒出息地在眼眶邊打轉，開始往外沖。「我不會因為私底下生你的氣，而不工作。你不信我，你等著，我早晚會讓你知道，你冤枉我了，到時候，我也公報私仇。」她撥開他的手，拿著包下車，頭都沒回地進了樓道。
韋俊瞪著那樓道，有半天時間動都沒動。
早上，韋俊一過來，劉／青就抱進一大摞的文件讓他簽字，簽完字，兩人開始討論酒店工程總監的聘任問題。韋俊心不在焉地听著，原來的總監年後隨老婆移民加拿大，工程總監的位置也就空了下來。劉／青提了幾個人選，他听的不在狀態，眼楮望著門外。直到外面的人來了，他才算是收回了神。
陳明是劉／青的表弟，去年到華源，小伙子能干，悟性高，手上的技術活夠硬，但是資歷淺。劉／青支支吾吾，不落正題。韋俊听的不耐煩，心里有事，也等不得他繞這麼大彎子，索性開誠布公︰
「技術過硬，只能算稱職一個技術工。工程部大小幾十號人，有老資格的，沒職稱，卻有人脈。整個華源，下面人誰不給面子？光是，老董，老喬，山子那幾號人，就各有隊伍，這個工程總監一落缺，幾號人都盯著，大家都惦記，該給誰？陳明資歷這麼淺，真哪塊出了問題，那幾個老的要是成心落他面，他調度人都成問題。真要出了問題，是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還是我能擔得起？」
劉／青傻笑，「我沒那個意思，陳明資歷小，剛到華源沒兩年，提他做總監，估計沒人服氣。就是，就是我姨天天念叨這事。」
「滿華源，」韋俊截住了他的話，瞄了一眼門口。「有一個司馬依依，還有一個方玲是靠關系進來的，如今那兩人算是杠上了，這個難題我就拋給老顧。老顧可以給我弄來一個毫不稱職的司馬依依，你我卻不能弄一個不稱職的工程總監。你敢麼？整個酒店的安全全系他一個人身上，你敢擔這個責任，我就敢做這個主。華源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單位，一個決議得過五官暫六將，我一個人可以做決定，那你呢？」他去看劉／青，「你能做這個主麼？」
劉／青臉紅抱拳，「行了，韋總，你是我哥，你就當我沒說。除了陳明，其他的人你都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