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僵實錄 第二十章 自己

作者 ︰ 黑白十三君

什麼地方鬼魂最多?

答案有三個︰戰爭時期的戰場,和平時期的墳場,還有就是不管什麼時候都很多的醫院。

半僵第一次進醫院是在小時候,當時年紀還小的他剛進去就被那里的鬼山鬼海給嚇哭了,當時小老頭怎麼哄也哄不住,直到他在藥房里買了甜甜的葡萄糖水給半僵喝,才把半僵給哄住。而今天,半僵再次來到了醫院的門口。

他身上的燙傷並不怎麼嚴重,以半僵的體制來說,睡一晚上就長好了,可他師叔凡金丑被他踹斷的那三根肋骨卻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的。盡管半僵的力氣不小,但當把他那又胖又高的師叔抱出那片拆遷區,扶到一輛救護車上之後,他的胳膊還是酸的和泡了醋差不多。

如今進醫院,不需要關心自己是什麼病,而是該需要關心自己有沒有錢。凡金丑不缺錢,因此一到醫院,他就被送進了急救室,跟著就有一大堆的醫生護士擠了進去,看他們樣子,好像比病人家屬還著急,倒是病人真正的家屬——凡半僵顯得一點也不急與擔心。

不是半僵不關心他師叔,而是凡金丑的情況確實嚴重不到哪里去。半僵和師父學過一些醫術,以凡金丑那幾根肋骨的受傷情況來說,就是半僵也可以給他正過來,然後再小心的靜養兩個多月就沒事了。可怕疼凡金丑卻死活不同意半僵動手,說是半僵下手不知輕重,非讓半僵把他送到醫院來不可,因此他們這才來到了醫院。

也想進急診室的凡半僵被攔了出來,他只好就坐到外面的長椅上開始等,抱了師叔那麼長的一段路,他的胳膊到現在都沒緩過來,然而就在半僵在那活動胳膊關節的時候,又有一位醫生匆匆趕來。

這位醫生大概三十多歲,身上的雪白大褂干淨的晃眼,腳下的皮鞋也是擦的烏黑發亮。本來醫院里有醫生走動是很正常的事,之前也有幾個醫生走經過,可半僵也沒在意,然而現在來的這位醫生半僵就是想不注意都不行,因為在他身後居然跟著一串病人——早已死去的病人。

生老病死,這是每個人都避免不了的,因此,只要是正常死在病床的人,死後也不會責怪醫生無能,而是按規矩去地府報到,在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後,等著投胎轉世。但如果病人死後不但不去投胎,反而跟著生前治療他的醫生到處亂晃的話,那麼這里面的貓膩就大了。

現在這位「白大褂」的**後面跟了一串死去的病人,半僵想不注意他,還真的不容易。盡管這樣,但半僵也只是向那個醫生多看了幾眼而已,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如果半僵想管,就是十個他的管不過來,因此他不想多管閑事,還在那坐著。

半僵不想惹事,但不代表事情就不會來惹他。就在那名「白大褂」要經過半僵面前的時候,後面跟著的一位病人突然跑到了「白大褂」的面前,然後把腿伸到了「白大褂」的前面。鬼無形,人既看不到也踫不到,但如果鬼魂的陰氣重,而且又願意,還是能夠讓人看到或踫到的,而這會兒,那個病人就是想讓「白大褂」踫到而看不到他的那條腿。

這些半僵雖然都看到了,但是他卻沒有去攔,這種跟了一**病人鬼魂的醫生絕對不是什麼好鳥,因此他心安理得的坐在那看好戲。可就在那個醫生就要絆到那條腿的時候,半僵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妙,然而此刻他再想攔,已經攔不住了。

走得正急的「白大褂」毫無懸念的摔了一個非常結實的狗吃屎,當他手忙腳亂的爬起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瞪著坐在旁邊的凡半僵。此時急診室的門口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白大褂」,另一個就是凡半僵,這也正是半僵為什麼會覺得情況不妙的原因︰「白大褂」稀里糊涂的被人絆個狗吃屎,而此時只有半僵在身邊,不找他找誰。

被「白大褂」瞪著眼楮的盯著,半僵是坐如針氈,明知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偏偏又沒法解釋,弄的半僵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只能在那裝傻。

「金大夫!金大夫!」就在半僵的傻就要裝不下去的時候,一個病人家屬跑過來為他解了圍。這位家屬是個穿著一身藍灰色衣服的漢子,雖干淨卻已經被洗的發白,一看就知道他家庭情況不怎麼好,他此刻已經急的是滿頭的大汗,而且一見這位金大夫就有種想跪下的沖動。

「金大夫,俺求求你,救救俺閨女吧。」他抓住金大夫的袖子就不想松手。

「不是跟你說過了嘛,我現在很忙,沒看到我現在還要救別人嘛,你再等等啊」

「金大夫,別的病人其他的大夫也能救,可俺閨女的手術只有你能救啊,她實在等不了了」說到這,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那個手術費俺一定能湊齊的,後天,不明天俺就能借下錢,可俺閨女等不了那麼久啊,金大夫,求求你先給他做手術吧,明天,明天俺一定把錢交過來」

「不是跟你說了嘛,我現在很忙,這樣吧,明天,明天你的錢交過來,我就給做手術。」對于已經快要哭出來的漢子,金大夫顯得有點不耐煩。

「可俺閨女等不了那麼久啊,金大夫,俺求你了金大夫,俺給你跪下,俺給你跪下了金大夫,求求你啦」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此時這位已經泣不成聲的家屬明顯顧不上了,七尺高的漢子愣是說跪就跪,不但跪下,而且開始給金大夫磕起頭來。

「你這個人真麻煩,我又不是不給你女兒做手術,只是我現在很忙,真的很忙。再說你跪下又有什麼用呢,還是快點想法去借錢吧」對于漢子下跪,金大夫不但無動于衷,反而顯得越加的不耐煩,推開漢子抓著自己褲腳的手,連急診室也不進了,直接揚長而去。

半僵再也坐不住了,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種想把金大夫狠揍一頓的沖動,但是他沒有動手,因為他知道就是自己現在把金大夫打死也無濟于事,如果他想幫這名跪著的父親,最好的東西就是錢。半僵沒錢,但他知道他的師叔凡金丑有錢,因此他站起來就準備闖進急診室,向他的師叔要錢。

半僵站起來了,但是他剛邁了一步就停了下來。

一個大約五六歲,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從走廊的另一頭跑了過來,看見跪在地上哭泣的漢子就想扶,一邊扶,還一邊安慰著這個漢子;「爸爸別哭了,妞妞肚子不疼了。」小女孩扶了漢子好幾次,可是都沒有把漢子扶起來,不是因為她的力氣小,而是因為她根本什麼扶不到。

半僵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從那里離開。

他不想看到那名父親在得知女兒死訊是痛苦的神情,也不願听到那名不懂事的女孩呼喊「爸爸」的聲音,因此他只能離開。

但半僵離開了醫院,當然,一會之後,他又回來了。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能把師叔扔下不管,再說出去透透氣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師叔的肋骨還在治療中,不想又在門口無聊等著的半僵就開始在醫院里到處晃悠,也許是巧合,在一樓的大廳里,他再次遇到了那名金大夫。當時金大夫已經進了電梯,而半僵也在電梯門在關上之前擠了進去。誰都沒有注意到,此時的半僵和剛才有點不同,他的手里多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不過話說回來,誰又會留意別人手里提著的一個熟料袋呢。

金大夫摁的是七樓,醫院最高的樓層,半僵摁的也是七樓。電梯里很擠,盡管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金大夫是個大忙人,此時他早已忘記摔跤的事情,就是多看了半僵兩眼,也只是因為覺得眼熟也已。

電梯里沒有空調,但不知為什麼,金大夫還是覺得有點冷,冷的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冷的讓他沒注意到,原本要去七樓的半僵在五樓的時候就匆匆的離開了電梯。半僵走的的確很匆忙,就連那個黑色的熟料袋都忘記拿了出來。

電梯繼續上升,里面的溫度也在繼續下降,當電梯到了七樓的時候,金大夫已經有點冷的受不了了。電梯的門沒有開,金大夫有迫不及待的摁了幾下開門鍵,可電梯門還是沒有開。電梯里越來越冷,冷的金大夫實在是受不了了,他想拿電梯的電話來喊人幫忙,可就在這時候,他听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的繃斷一樣。「 !」

當半僵走到四樓的樓梯口時,一聲巨響從下面傳了上來,巨大的響聲在空蕩蕩的樓道里傳來蕩去,如果不是半僵提前捂住了耳朵,那麼他受驚的耳朵可能在一兩個小時之後都恢復不過來,盡管如此,他的耳朵還是「嗡嗡」的想了好一陣子。

回到急診室,半僵得知師叔的骨頭都已經被接好,他的人也被送往了病房。凡金丑住的是病房是個單間,環境不錯,當半僵進去時,他剛好從麻醉中醒了過來。

「臭小子又跑哪去了,怎麼剛才醒來沒見你」麻醉之後還是疼痛,不過凡金丑除了臉色有點白之外,沒什麼大不了的。

「在醫院隨便轉了一下,對了師叔,你怎麼不再睡會。」

「你以為我不想,剛剛睡得好好的,突然一聲巨響把我給驚醒了,你應該也听見了吧,外面怎麼了?」

「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是什麼壞了吧,別管那麼多,師叔你再睡會吧。」

「我現在這麼疼,哪里能夠睡著啊,要不你幫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怎麼了。」

半僵出了病房,但是他並沒有去巨響傳來的一樓大廳,而是一轉身拐進了病房旁邊的廁所。

打開水龍頭,任憑水流滿整個池子,而後他的腦袋猛的扎進水中,水龍頭的水還在流,從半僵泡在水里的腦袋上流到已經滿了的水池里,在流到地上。

不用去打听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比誰都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他剛剛出去透氣的時候,他專門打車又去了一趟高校長的家,制作祛風酒的時候,一共殺了八只公雞,而他現在回去要拿的就是那八只被他剁下來的公雞腦袋。公雞血里陽氣很重,尤其是從活的大公**冠上刺出來的冠血,然而當一只大公雞的雞頭被剁下來之後,雞頭上就有了很重的陰氣。

盡管這種陰氣和雞血里的陽氣一樣,只能用一次,但這股陰氣真的很重,重到可以讓一個普通鬼魂在短時間內凶的像只厲鬼一樣。雖是如此,但他還是擔心這些不夠,于是他準備了八只,事實證明,這八只雞頭,足夠了。

他,凡半僵,殺人了。

雖然不是他親自動的手,但如果沒有他,金大夫根本不會死,就算他會死也不會死的這麼快。

他本來不想這麼做的,金大夫見死不救,小女孩活活病死的事情讓他很難受,很痛苦,很憤怒。當時他對把那個金大夫大打一頓,甚至想打死他,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他都只是想而已,僅僅是他心里的念頭。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種念頭成了一種沖動,一種有意識的沖動。

從離開醫院去取雞頭,到返回醫院,通過對鬼魂陰氣的感覺找到金大夫,再到最後放置雞頭,激起那些鬼魂的陰氣與怨氣,整個過程都有它的步驟,就像是已經計劃好的一樣,而這些事半僵很難做到的,他沒想那麼多,也很難想那麼多。

剛剛他還有些興奮,激動,甚至是喜悅,但當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他的心里又開始矛盾起來。

沒錯,那個金大夫是該死,但再怎麼該死,也輪不到他來動手,金大夫的究竟該死還是該活,應該由上天來做主,而不是他,他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權力。

悔恨,後怕,懷疑,再加上之前的激動與興奮,各種不同的感覺把半僵的心纏成了一大團線疙瘩,因此他需要用水來冷靜一下。

有時候殺人不難,難的是殺人之後還能心安理得的保持自己內心的平靜。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嘛,怎麼現在又難受了?」一個熟悉聲音從半僵前面傳來。

半僵以為是自己的幻听,因為這句話听起來就像他說的一樣,所以他泡在水里的頭並沒有抬起來。

「有什麼想不開的,他就是該死。」還是前面,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這次半僵听的很清楚,的確是有另一個人在對他說話,他于是從水里抬起了頭,並睜開了眼楮,

然後半僵就看見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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