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不如種妖孽 071 忍耐有限

作者 ︰ 風晚

周圍的將士哄笑起來,「我們的殤王在戰場上百戰百勝,沒有斬不下的敵首頭顱,卻搞不定一個小丫頭,哈哈哈。」

殤王渾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就著酒壇又喝了一大口,睨視著如故,「喝點?」

如故狠狠地向他瞪了過去,她有寒疾,完全睡熟,身體冷得如同一具尸體,一旦被人現她身體的異樣,就會被人視為怪物異類。

大多數生物,包括人類,都會對異類產生恐懼和排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一直很小心地守護著這個秘密,所以那些讓人喪失警惕的東西,絕不會踫,酒自然是不能踫的。

他明明知道她滴酒不沾,卻讓她喝酒,不是在故意為難她?

他長臂一伸,把她攬入懷中,仰頭灌了一大口烈酒,低頭對著她的小嘴猛然壓下,等她把口中烈酒咽下,才慢慢退了開去,單手拭去她唇邊酒滴「醉了有我,怕什麼?」

辛辣的酒入喉,帶著熱意滾入月復中,昏昏然地直沖上頭,勾起她胸膛里的恩怨情仇,突然間竟感受到他們的萬千豪情。

如故抬頭,恰好看見他,深眸里閃過痛楚,心髒也隨之一痛,沉默下去。

周圍又起哄笑道︰「殤王,你這就不厚道了,我們喝的是寡酒,你卻是美人加美酒。」一邊的士兵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殤王不以為然道︰「等這里事了,你們回家抱著老婆,想怎麼喝就怎麼喝去。」

他放開如故,又和將士們飲酒。

看是豪爽,卻透著淒然落寞。

再強硬的男子,也會有一塊不觸模的柔軟地帶,一經觸撞,便會攪起剪不斷,理還亂的柔腸,有時也需要一杯暢飲解愁腸。

而她就是他的愁腸,他曾豪情壯志,認定不會為任何女人動情,是她卻讓他失了心。

一個長得粗壯的將士走進來。

手上提了一個血淋淋的包裹,將那包裹往木桌上一頓。

接過殤王遞過的酒壇喝了一大口,才罵罵咧咧地說︰「女乃女乃的,這廝化妝成百姓,我追到城南,差點沒認出他來,好在這家伙走路不長眼楮,摔了一跤被我注意到,才認了出來。另外在這狗賊身上搜到這個。」

他從懷里掏出一封染血的信。

殤王微笑,淡然道︰「辛苦了,掛起來。」

抽出信,飛快地看了看,向如故瞥了一眼,慢慢折起收進懷里。

如故望著他的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將士將桌上的包裹,抖落在地,卻是一顆剛剛砍下的人頭,鮮血尚未凝固,「來人,去,掛起來,女乃女乃的。」

如故不怕死人,但冷不丁看見光禿禿的一顆人頭,仍驚得後退一步。

在看清那顆人頭的一瞬間,腳下忽地一軟。

這世上,如故認得的人實在有限,但偏偏這顆死不閉目的人頭,她認得。

這位是靖王的親弟弟,她的親二叔。

這位叔叔鎮守外疆,前些日子回京領封賞,因為不能在京里久留,如故在丞相請客的時候匆匆見過一面。

雖然她和這里親人們沒有感情,但終究是血脈之情。

前些天還和她說過話的人,再見時就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頭,即便她見過不少死亡,一時間也無法接受。

她腦中一片混亂,猛地推開人群,向大院外狂奔。

殤王臉上笑意斂去,躍過她的頭頂,立在她身前。

她收勢不住,一頭撞進他懷中。

他手臂一緊,將她抱在懷中。

她咬著牙,握拳就打,但她哪里是他的對手,三幾招下來,就被他牢牢制住,他身上的醇厚氣味,加上她心中的恐懼和憤怒,令她幾乎窒息,她回頭怒視,「帶我來就為了讓我看我叔叔的人頭?」他說……帶她認親……

「他該死。」

他牙縫中擠出森森地一句,扛起她走進一間院子,踢開雕花木門,單掌掃落窗邊桌上的筆硯紙卷。

把如故放到桌上,背靠窗欞,單腿曲膝坐下,結結實實地把她鎖在懷中,「戰場上的人,沒有誰的雙手不是粘滿鮮血。今日城門上是他人的人頭,明日就能是自己的人頭。如故,這就是戰爭。」

「他是我的親叔叔。」

「他是你的親叔叔,就以任意屠殺那些無辜的百姓?他不該死,難道被他們屠掉的無辜百姓該死?難道那些死掉的人,沒有父母兒女?」

這些道理,如故都懂,但心里就是堵得難受。

最重要的是他和她的家人注定仇視。

她是他養大,他對她有養育之恩,還有救命之恩。

而那些人雖然不曾養育過她,但他們終究是她的親人。

難道要她站在他身邊,漠然地看著他斬殺她的親人?或者是不理不顧地看著她的親人捕殺他?

良久,他抬手來撫她的緊繃著面頰,如故偏頭避開,他的手在空中停了停,仍固執地撫了上來,「難道你不看,這些事,就不存在?」

「眼不看為淨。」她不想看他為斬殺她的親人而奔走,也不願意看他死在她的親人手中。

「不看,真能心安理得?」

「就算不能心安,也強過對著這樣的你。」

記憶中的他,那麼溫柔善良。

只要有他在身邊,再冷的冬天,也不會覺得冷。

七年光陰,把他變得如此冷酷,如此無情,也如此陌生。

他輕嘆了口氣,把她攬在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額頭。

一陣風吹過,空中吹起零落的花瓣,飄進了窗欞,花瓣散落了他們一身,有一片輕輕飄落在她咬得艷紅的唇上。

他靜靜地凝視著,此刻的她就如這片花瓣般嬌女敕,脆弱,軟化了他鐵石的心腸,俯首下去,輕柔地自她唇上餃起那片花瓣。

輕嚼含在口中的花瓣,苦澀的花汁,就如同他們現在的心。

目光又凝落在她蒼白的唇上,輕嘆口氣,又再緩緩吻落下去。

他口中淡淡的酒香和苦澀的花汁侵蝕著她的大腦,原本恨極的兩個人,此時卻用對方的情悸來填補著自己內心的孤寂。

她漸漸沉醉在他溫柔而又霸道的觸感上,慢慢迷失!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驅趕內心的無助和恐懼。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心中的恨意稍稍減退。

親兵在門外傳話道︰「殤王,慶功宴要開始了。」

殤王不放心如故一個人留在這里,拖著她一起出去。

「我不去。」如故不願意跟他去參加什麼慶功宴。

「怎麼,因為有個禽獸叔叔,覺得丟人,不敢見人?」他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他禽獸,你禽獸不如。」

他不怒反笑,回頭瞥了她一眼,拖拽著她坐上正上方的主席位。

到了人前,如故不再和他擰著鬧,安靜下來。

眾將士中有不少人是見過她的,甚至知道她的身份,在這里再看見她時,卻面色平靜,沒有她想象中的鄙視和仇恨。

如故莫名地心安了。

這里說是慶功宴,倒不如說是對死亡的哀悼。

場中上千的將軍寂寞無聲。

如故默默起身,拿過身邊親兵手中酒壇,走到右手邊長桌,第一個將官是砍下她的叔叔人頭來的那人,將官眼里閃過一抹詫異。

如故目無止波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斟滿他面前酒碗,平靜去斟下一人的酒。

他們雖然殺了她的親叔叔,但如果不是他們,這婉城的上萬的無辜百姓一個也不能活,他們用自己的血,換了婉城百姓的命,他們該敬。

將官的眼神由詫異變成了欣賞,殤王是他們心目中的神,他們無條件地對他忠誠,但仍然不理解天底下那麼多女人,他為什麼偏要看上越真的女兒,現在似乎理解了。

殤王看著如故默然斟酒的身影,眼底的凝冰慢慢化去,換成軟軟的柔情。

親兵怔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家主母在給人斟酒,他們卻在這里傻站著,擱哪兒都說不過去,忙跑下去幫著斟酒。

如故斟完所有將士的酒,走到殤王面前,殤王平靜地凝看著她的眼楮,端起酒碗送到她面前,如故慢慢將那碗酒斟滿,才抬頭看他。

「我們恩怨兩清。」

他笑笑,端起酒碗,起身,「這第一碗酒,敬死去的亡靈。」

聲音悲壯而有力,說罷一飲而盡。

一個字一個字,像鋼珠落進玉盤一樣敲打著如故的心,這一刻,對他沒有怨恨,只有和這里眾將士一樣對死者的心疼和對和平的渴望。

他把碗送到她面前,如故小心斟酒,不讓酒水撒出一滴,不為別的,只是對死者的敬重。

殤王注視著液體滿出才對座下一舉,「第二碗,敬無辜的百姓。」

同樣一飲而盡。

「第三碗,我敬大家。」殤王掃視了一眼座下,再次一飲而盡。

座下同時起身,舉杯。

如故看著他深如夜潭的眼楮,輕抿了唇,如果拋開家仇國恨,他會不會是一個好的君主?

眾將士臉上表情無不悲驚,用鮮血染紅的勝利,不會有任何喜悅,只有沉重的哀痛。

「咚……咚……咚……」殿外傳來一陣的鼓聲。

眾多美貌舞娘錦繡花團般涌了進來。

熙君大步走了進來,走到席下,「有酒怎麼能沒有美人,在下特意為眾將軍送上艷娘美舞,為這慶功宴添些喜氣。」

美人歌舞沖散席間的悲壯。

殤王微微一笑,算是默認,戰後,以美女慶功的方式,在軍中再常見不過。

熙君雙掌一擊,殿外飄進一朵紅雲,舞姿更為柔美動人,模樣也是極為美艷,她一進來,就把秋波送給了殤王,這往後每個回眸都是看向殤王,風情萬種,只恨不得把殤王的魂給勾走。

如故剛剛還說和他兩清,但這里卻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感覺熙君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不客氣地白眼回去,他這打著犒勞將士的口號,給床上塞人吧。

眼角偷眼看殤王,殤王卻只是看座下歌舞,似乎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

看吧看吧,最好被狐狸精把魂勾去了才好,那樣他們正好以老死不相往來。

如故嘴角一撇,徑直走開,這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到了門口,見紅衣美人正舞到殤王身邊,捧了杯酒笑盈盈地遞到他面前,**輕抬,肌光白肉晃得人眼花。

如故就像吃了老鼠屎一樣惡心,決定天一亮就走人,臨安府里的那些個公子雖然不靠譜,但起碼養顏,她吃撐了才要在這里看著他這個種馬男找虐。

殤王看著消失在門口的麗影,眸子暗沉了下來,道︰「拿酒來。」

接過親兵遞上來的酒壇,自斟自飲,對在他身邊旋舞的美娘,視而不見。

如故回到住處,趴在窗戶上,看著院門呆。

他們開慶功宴,看似放松,實際上,把城守得像鐵桶,半點沒有放松戒備,現在城門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這時候不是跑路的時機。

電視里常演的,跳完舞就該抱著美人滾床單。

他這時也應該正摟著那個紅衣舞娘行歡,他最好做到手軟腳軟,一覺睡死過去,她明天跑路也會容易些。

想是這樣想,但心里就像有一千只貓在抓,煩躁得坐不是站也不是,把那只種馬罵了千百遍也不解氣。

「咳……」

如故順著聲音看過去,熙君從門外悠哉游哉地進來,偏頭看了她一陣,「在傷心?」伸手去模她眼角,看有沒有淚。

如故‘啪’地一聲打開他的手,「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在傷心?」

熙君痛得一呲牙,這只小刺蝟見人就扎。

「你來干嘛。」如故一想到那狐狸精是他送來的,早沒了好脾氣。

「我來看看你。」他頓了頓,「我沒想到他居然把你帶來了這里。」

如故不愛搭理他,戳著窗台上的花瓣,規劃著明天的逃跑路線。

熙君道︰「他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怎麼當著你的面殺了你的叔叔,還把他的頭懸掛午門。你只是一介女流,不該背負這些男人間的戰爭。」

如故皺眉,真是哪壺水不開,擰哪壺。

「你留在他身邊,只會看著你的親人,一個一個被殺死。」

如故向他冷眼看去,「如果我離開,難道你們就能停手?」

「你如果離開他身邊,我以保證靖王不死。」

「你得了妄想癥吧?」如故鄙視著他,「沒到最後,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哪里需要你來保誰的性命?這仗還沒打完,閣下就把別人當成了他囊中之物,也太搞笑了吧?有病趕緊醫,別到處丟人現眼。」

他對如故的冷嘲熱諷半點不生氣,笑笑道︰「你再硬氣,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籌碼。」

「能讓先生緊張,就說明我這個籌碼很值錢,既然值錢,怎麼也以賣個更好的價錢,哪能白送給閣下。」

「你要怎麼樣,才肯離開?」熙君慢慢轉動手中玉笛。

「把殤王給 嚓了。」如故左手掌切右手,比了個切的動作。

「郡主真會說笑。」

「你陰魂不散的纏著我,就不怕我告訴他?」

「你不會。」熙君嘴角勾起自信的笑意。

「為什麼?」

「因為你恨他,他也同樣恨你,你們兩個是永遠站不到一條線上的人。」

如故瞟了他一眼,他前半句說對了,但後半句卻不對。

她和他確實相互怨恨,但是他們也無比親密,「趕我走,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好處。」

「誰信?」如故翻了個白眼。

「自從七年前,我們把他從城門上救下來,我就誓一定要守護他,防是對他有威脅的東西,我都要為他除去。而你是他的軟肋,他帶著你這麼一根軟肋太過危險,所以我得把你這條軟肋從他身上剝下來。」

「在你身上抽下一根骨頭,你會不會痛?」

「痛,但長痛不如短痛,壞了的骨頭總要砍掉。」他說的直接,對殤王的維護更是一點不遮掩。

「你斷袖?」**luo的基情。

熙君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白皙的臉龐微微一紅,「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情義。」

如故扁嘴,情意?

不就是斷袖。

「他仗打得好,人長得好,身材好,到了床上功夫雖然不怎麼好,但勝在體力好,你喜歡這樣的男人,不丟人。」

「你胡說什麼,我和他都是堂堂男兒,豈能像你說的那樣下流。」熙君凡事不在乎的神情瞬間瓦解,俊臉漲得通紅。

「你覺得男男下流?」如故沖他做了個鬼臉,「我不覺得,喜歡的性向不同罷了。」

熙君怔了一下,世上居然會有人這樣想?對著這麼個不按常規出牌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門外奔進來一個小廝,「那邊席散了。」

院門被撞開……。

紅衣舞娘和一個親兵架著爛醉的殤王進來,向熙君虛行了一禮,「月琴見過熙公子。」

熙君輕點了下頭,又深看了如故一眼,轉身離去。

親兵道︰「月琴姑娘,您請留步。」

月琴不解地看向親兵,「熙公子要我服侍殤王就寢。」

如故的心猛然一抽,轉身就走。

親兵叫住如故,「姑娘別走。」

如故兩眼望天,當沒听見,不走,留在這里繼續惡心自己?

親兵見如故不理,急了,對月琴道︰「對不起,沒有殤王命令,任何女人不能進入殤王寢室。如故姑娘,殤王說過,你不能四處亂走。」如故身份特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等殤王醒了,還不扒了他的皮?

月琴對親兵的態度有些著惱,「我不能留,為什麼她以在這里?」

剛才在席上,月琴就看見過如故,一身平民百姓的粗布衣掌,掩不去她絕世的風華。

只是當時如故抱著酒壇,她以為是叫來斟酒服侍的丫頭。

而殤王軍規極嚴,絕不能欺辱百姓人家的姑娘,所以她也就沒把如故放在心上。

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如故,突然意識到自己能弄錯了什麼。

這個丫頭不會僅僅是召來斟酒那麼簡單。

親兵年齡雖然不大,但跟在殤王身邊已經有些日子,也養出了些氣勢,當即垮下了臉,「我們殤王的事,幾乎輪到月琴姑娘過問?」

月琴臉色微變,知道自己越俎了,雖然不甘心,卻不敢再多嘴,橫了如故一眼,轉身離開了。

親兵作法讓如故心里舒服不少,「他以前經常喝成這樣?」

親兵道︰「殤王向來海量,從來不曾醉過,今日不知怎麼會這樣。」

「酒不醉人,人自醉,摟著美人喝酒,當然得醉。」

親兵奇怪地看了如故一眼,「殤王和陸將軍他們幾個喝酒醉掉的,哪有摟什麼美人?」

「不是有月琴美人嗎?」

「你走了,殤王就讓月琴姑娘退下了,和幾個將軍喝酒,後來醉得不行了,月琴姑娘才過來幫忙扶扶。」

如故知道這個親兵老實,不會騙人,眼珠子轉了半圈,這麼說禽獸沒抱著美人尋歡作?

心情頓時好了不少,見親兵一個人扶著殤王十分吃力,上前扶起殤王的另一條手臂,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丟到大床上。

「如故姑娘,殤王就拜托給你了。」親兵不等如故答應,腳底抹油地走了,生怕她愛的小嘴里說出個「不」字。

打一次仗,就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仗打完了,一直守著殤王,一口酒也沒能喝上,只想趕緊到前面湊個趣,喝上兩口酒來壓一壓驚。

殤王酒醉中睡得十分不安穩,皺著眉頭,煩躁地一手扯開胸前的衣襟,讓燥熱的身體得到稍微的舒適。

如故雖然惱他,但終究沒忍心丟下他不管,擰了濕帕子來為他擦拭頸項間的汗液。

這些日子,她和他總是磕磕踫踫,他這樣安安靜靜地任她擺布還是第一次。

他戴著面具的臉,削瘦清峻,淡色薄涼的唇輕輕抿著。

如故猶豫著伸出手。

縴細的指月復撫過他瘦削的面頰,最後落在他極好的唇線上輕輕摩挲,卻沒勇氣拋開他臉上面具,她害怕看見了以後,更放不下他。

他醉夢中,低聲呢喃,「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如故呼吸微微一窒,忙縮手避開,他睡得不安穩地翻了個身,揣在懷里信從衣襟里露出一角。

如故輕輕抽出那封信。

打開飛快看過,是越姬寫給他二叔的信,讓他帶兵協助越國國師的部下佔婉城。

越姬是她的後媽,協助屠城的是她的二叔,而她的親娘是越國的皇帝,而反攻城的卻是她兒時拜過天地的夫君。

如故苦笑,自己真攤上了個‘好’人家和好娘家。

「如故……」殤王輕聲的夢囈。

如故嚇了一跳,忙把信折起,裝回信封,塞回他懷中。

他察覺到匈口有異,手麼索過來,抓住她正要縮開的小手,牢牢攥住,翻身把她壓在身た下,緊緊抱住,粗糙的大手滑進她的衣裳,撫上她腰間細滑的肌膚。

如故身體驟然一僵,用力推他,但醉掉的人哪里有什麼知覺,任她怎麼推,對方都渾然無覺,如故氣悶,照著他的手臂張口就咬,他吃痛,動作略緩,睜開眼,看了她半天,隱隱分辯出是她,竟低頭向她吻下,「如故,別怪我……」

如故一怔,匈口憋著的那口氣泄沒了,看著咫前熟睡的俊顏,心里如同打倒了五味瓶,分辯不出是什麼滋味。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回神,壓在身上的男人早已經安靜地沉沉睡去,他本來就長得高大,完全放松來,身體更重得要命,壓得她有氣出沒氣進,偏偏又推不開,氣悶叫道︰「誰來幫我把這混蛋弄走啊?」

別說殤王的住不允許任何人隨便進出,就算有人,也沒有人敢在這時候進屋攪殤王的‘雅興’。

如故哼哼唧唧半天,硬是沒人來理她,也不知過了多久,燭火熄滅,听著他沉穩的呼吸聲,慢慢地睡去。

良久,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

殤王揉了揉欲裂的額頭,動了動,才現被他壓在身下的如故,怔怔地想了好一會兒,才隱隱記起昨晚的事,不禁啞然失笑。

她長散開,黑瀑一般鋪了半邊枕頭。

熟睡中,安靜得如小貓,和平時凶悍無賴的模樣辯若兩人。

他微微一笑,低頭向她的唇吻下,忽地感覺衣襟有異,伸手入懷,模到被如故胡亂塞進懷里的信,幽沉的眸子里劃過復雜的東西,唇在離她一線之隔時,生生停下,慢慢退了開去。

輕抿了薄唇,慢慢把手從她衣裳褪出,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翻身下床。

簡單梳洗回來見如故仍然熟睡沒醒,憐惜地輕嘆了口氣,小心地把她打橫抱起,出屋步上等在外面的馬車。

**

以前如故想模一下都困難的大暖水袋壓在身上,雖然重要命,但特別暖和,如故難得的又想了一個好覺。

覺睡得好,自然神清氣爽,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如故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驀地听見‘嘰嘎,嘰嘎’地枯燥車輪聲,身下床板也不時地顛簸,如故心里一咯 ,這又是要去哪里?

如故猛地睜眼,飛快翻身爬起,果然是在馬車里。

如故心里哀嚎,她策劃了整晚的逃跑計劃又泡湯了。

「醒了?」身側傳來低啞磁厚的聲音。

如故恨不得抓起身下枕頭朝聲音傳來處狠狠地砸過去,不是醉得人事不知嗎?怎麼還能起來趕路?

身邊矮幾後,殤王正拿著小刀雕著一支東西,只是輕瞟了她一眼,就繼續自己手上的活。

她想到昨晚整夜握著她香軟饅頭的手,臉一沉,下意識地卷緊薄被。

她的動作引來殤王好笑地一笑,「你認為這樣有用嗎?」

「沒用。」在這只牲口面前,就是裹上鐵皮也沒用,如故從頭上拔下荊釵,「不過這個有用。」

用那破玩對付他?

真是意想天開,他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了。

這樣一來,二人之間又冷了場。

如故郁悶,這麼冷著,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得引他說話,慢慢地試探他的口風,看能不能問出什麼來,然後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看清他手中雕的是一支玉釵,釵頭是一朵開得正好的白玉蘭花,雕工精致一根根花蕊都像在隨風輕顫。

道︰「這釵子雕得真好,是送給心上人的?」

殤王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這馬屁拍得實在差勁,放下小刀,吹去釵上玉碎,握住玉釵,大拇指輕輕一按,玉釵赫然伸出一支鋒利小劍,再一按,小劍又再縮回,原來那釵子中空,內藏暗器。

如故愕然,做得這麼精致的一支釵子居然是一把殺人的利器。

他起身,坐到她身後,向她慢慢靠近,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鬢,「用這個殺人,比你那支有用得多。」

輕睨了她一眼,挽起她的,插上他剛雕出來的玉釵。

上好的羊脂白玉釵子,襯得她一頭光亮柔滑的墨黑長,如同一副清雅的水墨畫,美得讓人心醉。

如故呼吸一窒,緊張地繃緊了身體,小心肝突突亂跳,一動不敢動,怕釵子里的尖刺彈出來扎到她的腦袋。

他手指刮過她細膩的耳後肌膚,看著她臉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顆粒,微微一笑,「戰亂中的女人,得有一物防身。」

她愣住了,一個男子為一個女子攏起青絲,意味著……

他明明恨她,卻送她防身之物!

這個男人實在讓她費解。

「你不怕我用這個釵子對付你嗎?」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嘴角抽起一抹不屑,「你要殺我,昨晚就是最好的時機。」他昨晚喝得爛醉,全無防備,她想他死的話,昨晚就以下手。

「我是怕殺了你,自己走不掉,還得陪你死。」

「跟誰學的滿嘴謊言?」

「跟你學的。」

「我何時教過你說謊?」

「你說︰為了生存,有時得不擇手段。」如故理直氣壯,說謊也是手段之一。

「如故,你是我養大的,謊話在我這里無用。」

四目相對,各自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她再多的謊言不過是掩飾內心的柔弱,如故卻想,總有一天,要把他騙去賣了,看他還有什麼本錢來跩。

車外傳來嬌滴滴的女子聲音,「殤王,月琴求見!」

如故一听這聲音,就渾身不舒服,心里也變得皺巴巴的,心道︰「你再敢跟我玩雅夫人的狗血橋段,我把你變太監。」

殤王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來,道︰「進來。」

如故臉黑了。

馬車略停,車簾一拋,身穿艷服的月琴風情萬種地上了車。

接過車下遞來的美酒,向殤王行禮。

如故嘴角一撇,這女人真是不勾搭上禽獸,不死心啊。

月琴看見裹在被中的如故,怔了一下。

難道殤王把這丫頭給收了房?

是就算收了房,這樣沒名沒份的,也只能是個通房。

既然是通房丫頭,哪有主子在一邊坐著,她還在被窩里躺著的道理?難道正在行那事?

如果那樣的話,她來的就不是時候了。

月琴偷偷打量殤王,不見他有不高興的模樣,放心下來,如果她打擾了他的興致,根本不會放她上車,又見殤王也沒有要那丫頭回避的意思,難道他是想二女共侍?

想到這里,月琴一顆芳心突突亂跳,擦了胭脂的臉又紅了幾分。

把托盤放下,道︰「熙君公子說殤王身邊少個說話解悶的人,月琴就帶了些小酒來,陪殤王說說話。這酒是奴親手摘的桂花泡的,味道還算拿得出手,殤王試試。」

殤王眼角瞟向如故,那眼神分明是說,「這個確實算不上人。」

如故兩眼望天,低聲哼哼,「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殤王勾唇一笑,看向桌上酒壺,「好純正的江淮桂花釀,看來月琴姑娘是江淮人。」

月琴斟了杯酒,雙手捧著送到殤王面前,獻媚道︰「奴的祖上確實是江淮人。」

「酒是好酒,不過本宮不喜歡這股陳年桂花的濃香。」殤王依靠在車壁上,沒有接下酒杯的意思,反而伸手輕撫如故滑如剝皮雞蛋的臉龐,月琴如同她手上的桂花釀,而他愛的卻是這朵無需綠葉陪襯,也清麗人的白玉蘭。

月琴臉上的媚笑僵住,隨即明白過來,殤王不信任她,即便是她帶來的是天下第一美酒,他也不會沾唇。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月琴又恢復了嫵媚之態,含嗔帶笑道︰「是奴自以為是了,只想著把自己認為最好的奉給殤王,竟忘了殤王是男子中的蛟龍,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兒,豈會喜歡奴這甜甜膩膩的玩意。」

如故打了個干嘔,不屑地撇撇嘴,低聲嘀咕,「馬屁精。」

殤王濃眉一揚,嘴角露出似有若無的笑。

月琴臉上堆著的媚笑僵住,過了一下,才重新笑著,挨近殤王,「妹妹服侍在殤王身邊,怕是知道殤王喜好,不如請妹妹下車拿些酒來,讓奴陪殤王小喝幾杯,解解路途閑悶。」

如故惡心地想吐,滾你娘的,她丫滴勾引禽獸和她沒關系,但想讓她當老媽子伺候他們,做夢。

如果不是跳出來罵人,會讓禽獸以為她在和這**爭風吃醋搶男人,她立馬跳起來把這貨一腳踹下車去。

殤王眼角睨著如故,見她眉梢一點點飛起,知道她火的前兆,如果再點把火,就能把她給引炸,眼角斜飛,心情極好,或許該再加把火點燃這只小刺蝟,看她炸毛的樣子。

如故沖著他把眼一瞪,用口語道︰「你丫敢讓姐兒去拿酒伺候你們,姐兒就去給你們端一鍋大便來,讓你們喝個痛快。」

殤王不是強行忍著,只怕已笑出了聲,瞥視著如故,和氣道︰「美人有所不知,我這個丫頭脾氣不大好,除了服侍我以外,沒做過伺候人的事,要她去拿酒,拿來的恐怕不是酒,而是……」

「是大便。」如故神情自若,後面不雅的話,他說不出口是吧?那她來幫他說。

月琴張口結舌,這姑娘長得端莊秀麗,並不像沒有教養的人家的女兒,竟然張口就說出這麼粗俗的話,而殤王居然不惱……

再就是,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們暗怎麼斗得頭破血流,在男人面前卻得裝出一副大度賢惠的樣子,這丫頭恃寵而嬌到明目張膽的地步,殤王也不在意?

總听人說殤王的心思難琢磨,她之前還不以為然,現在真完全看不透這個男人了。

不過,這樣一來,月琴反而暗暗歡喜,她之前最擔心的是殤王不近,任她有千般的手段,他也入不了眼,但他既然近,那麼她就有機會。

就算這丫頭長得絕色,迷得殤王神魂顛倒,但到了床上,最重要的不是臉蛋,而讓人欲仙欲死的功夫,她十二歲就學習怎麼服侍男人,有千般讓男人欲仙欲死的手段,只要殤王肯近她的身,這丫頭算得了什麼?

「妹妹真會說笑。」

月琴把酒推開,嬌聲道︰「月琴為了給殤王獻舞,練了大半年,惜昨晚殤王同將軍們喝酒,都沒能好好看看月琴,要不月琴重給殤王舞上一曲,好?」她相信,看了她這舞,只要是男人,就不會不拜倒在她裙下。

如故不等殤王答話,搶著道︰「好呀,我正好悶得慌,跳來看看。」

月琴一噎,這丫頭當她跳舞是搏她高興?

如故抱著被子向殤王挪近些,湊近他小聲問道︰「你說她跳得好看呢,還是國外的那些月兌—衣—艷—舞好看?」

殤王輕飄飄地瞟了她一眼,「月琴姑娘的舞姿自然是要欣賞的,不過是本宮欣賞,而不是你。」

如故二話不說,爬出被窩,抱著被子,準備下車。

月琴喜上眉梢。

「去哪里?」殤王聲音不慍不火,按住如故肩膀,不容她起身。

「回避。」如故恨死了這只種馬。

「你覺是睡醒了,事還沒做呢。」他的語氣柔軟。

「什麼事?」如故想不出自己在這車里有什麼事做,即不用打掃,又沒衣服洗。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需要收拾了,只有她抱著的這團被子以疊一疊。

看著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如故打了個寒戰,一個邪惡的念頭腦門上飛過,臉刷地垮了下來,「難道你想留姐兒3……」

「嘩」地一聲,殤王丟來一疊書冊砸在她腦門上,把她嘴里的‘p’字砸沒了,「把這些整理出來。」

如故揉著被砸痛的腦門,看向堆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大堆的卷冊。

啥?

這是什麼玩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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