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犯規 第十八章

作者 ︰ 蔡小雀

第八章

卓女紅妝期此夜,胡姬沽酒誰論價。

風流荀令好兒郎,偏能傅粉復燻香。

繡帷羅幃隱燈燭,一夜千年猶不足……

陳、徐陵《烏棲曲一》

也不知是否那日元拓察覺到了什麼,自那夜後,連續一個月他都寢在梅小法的椒房殿中,並未再召寢過後苑旁人。

姚這些侍女無不替梅小法感到高興,紛紛說是君上心疼娘娘,這才專寵于娘娘,可唯有梅小法自知,君王的愛是最虛無飄渺最不可靠的東西,今夜新娘輪誰做,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他說,妒乃大忌。

所以她會努力學著不去嫉妒,不去在意,把自己擺正在「魏後」的位置上,為他當好這個後,守好這個宮,盡到皇後大婦的本分。

在此同時,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大魏律」的修訂上,幾乎是廢寢忘食,每每元拓夜里都到了椒房殿,還見她在偏殿和女官們秉燭奮戰,幾要他命侍女去「抓人」,才能把她拉回房里,回到他懷中。

元拓隱約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卻始終模不清也猜不透究竟是發生什麼事。

這天黃昏,他接見群臣結束後,習慣性要往椒房殿的方向走,身後的秀急急忙忙對一侍人使了眼色,示意趕緊到椒房殿向娘娘通知一聲,免得又讓君上撲了個空。

元拓眼角余光瞥見了他們的小動作,卻也沒有阻止,俊顏沉靜,卻掩不住一絲忐忑期待的傲嬌。

唉,被梓童連連冷落數日的滋味真不好受,他為此夜夜都加重了對她的搓揉以示「懲罰」,可就算將她里里外外折騰得嬌泣顫抖難抑,在他身下小死過一回又一回,待隔日天一亮,懷里原本被教得嬌艷柔弱的小人兒睜開眼後,就算是渾身無力、腿兒發虛發軟,也硬是要自他懷里掙月兌開來,恭恭敬敬地對他行了大禮,然後扔下猶「性」致勃勃的他,自顧去梳洗、接見妃嬪和外命婦了。

被冷落在鳳榻上的元拓只能對著自己的一柱擎天懊惱苦笑,還得晨起去沖涼水澡,方能壓抑消火。

「秀,」他腳步倏然停住,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你說,娘娘最近是不是在同孤賭氣?」

秀一抖,忙向霸下和睚訾投去求救的目光,得來的卻是霸下假裝看天空,睚皆刻意檢查腳下的回應。

這兩個沒義氣的,比他這淨了身的侍人還不像個男人。

秀吞了口口水,對上君上沉思深究的陣光,吶吶道︰「娘娘蕙質蘭心,非奴下可妄自揣度得,還請君上見諒。」

「你身為後苑內監統領,孤就不信椒房殿中有何風吹草動,你會半點不知?」元拓眸底閃過一絲精光,臉上似笑非笑。

「或是,想讓孤叫副統領取代了你來?」

「奴下不敢,奴下有罪……」秀臉都苦了,只能硬著頭皮道︰「近日,奴下是曾自姚等侍女口中得知,娘娘好似……心緒不大好,吃得也少了。」

他聞言心一揪,面色變了,疾聲問道︰「娘娘身有不適,為何沒人來回報孤?御醫呢?御醫怎麼說?」

「……娘娘不讓請御醫,只說是苦夏,無甚大事。」秀冷汗直流。

「都要近秋了,還苦什麼夏?」元拓神色陰郁得駭人,濃眉緊蹙成結。「伺候娘娘的都是一群死人不是?娘娘為了什麼心思不暢,食不下咽,難道就沒半個人知曉?孤還養你們有什麼用?」

……君上,您夜夜跟娘娘同榻抵足共眠都不知道了,奴下們怎麼會知道呢?

這句大實話秀可不敢說,萬一惹得君上當真火了,掉腦袋還是簡單的,怕就怕這下沒子孫根可切,就不知要換切哪個部位了。

見自秀為首的侍人侍女們全跪下了,霸下和睚皆則是心驚膽戰地低頭垂手恭立,卻無人給他個滿意的回答,元拓滿心悶堵,怒不可遏,面色陰沉危險至極。就在氣氛僵凝,無人敢稍稍喘息的當兒,一個嬌甜的女聲驚喜響起——

「君上?」

秀和霸下、睚眢長長憋著的那口氣瞬間吁了出來,三人默契十足地交換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擋災的來了。

……黑鍋來了。

……楣人來了。

但見嬌媚清麗的麗嬪一身雪白如仙子的裝扮,蓮步款款,笑容靦腆羞澀,隨行的侍女們捧著食盒,端著金盤酒樽,一見就知是為何而來。

元拓神情平靜,陰晴不辨地佇立在原地,負手在身後,一派傲然貴氣無雙,令人心折不已。

武功已入巔峰造極之境的霸下和睚皆卻生生打了個冷顫,在自家君上身上感覺到了森森殺氣,兩人下意識後退了一大步。

「麗嬪有事?」元拓淡淡地問。

「君上,妾想著君上近日國事操勞,無暇回內苑歇息,實在辛苦,妾便親手備了些滋補的湯水,還有家傳釀的參酒,來幫君上補補身子。」麗嬪嬌羞地笑道,滿眼都是深情繾綣。

「麗嬪有心了。」他鼻端盡是麗嬪靠近身來的濃濃花香味,不禁蹙了蹙眉,這是在身上蒸了多少花露才能有這麼重的味兒?他微厭道︰「孤的龍體自有娘娘照拂,你身為妃嬪,本就該盡心侍奉皇後,既會做補湯藥酒,怎麼不先孝敬娘娘?你眼里可還有娘娘的存在?」

麗嬪一驚,面上立時泫然欲泣起來,楚楚可憐道︰「是、是妾錯了,可……可容妾說句大不敬的話,妾自從進了宮,成了君上的人,心里就唯有君上一人而已,娘娘雖是後,在妾眼里也宛若塵埃不足言之,妾也知道這樣不應該,可君上您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大英雄,妾戀君慕君已是不能自拔,就算君上您惱了妾,妾也管不住自己這顆痴心呀!」

面對著一個如花似玉,裊裊婷婷得像風吹會倒,又是全心全意戀慕自己的美人兒,普天下恐怕再無男人能抵擋得了這份似水柔情,也無人舍得苛責于她,若換作是往日的元拓,雖然早見慣女子這些花花手段,興致好的話同她玩玩也無妨,可不知怎的,他此刻卻覺得說不出的厭惡難當——無論是這含羞帶怯的淚漣漣模樣,還是嬌花軟語、花香襲人的姿態,都深深透著矯揉造作的假。

他眉心蹙得更緊,那股厭人的花香擾得心更煩悶不喜,腦中不期然躍現的是另一張清秀可人的嚴肅小臉……平常時,言之有物,心懷天下;床榻上,嬌喘微微,柔若無骨;回眸時眉目舒展,笑意嫣然;垂首時粉頸賽雪,動人心神……

只要一見她,無論是喜是嗔,是溫雅從容,甚至是板起小臉來振振有詞地訓著他,他的心總不自覺地蕩漾著陣陣的軟,好似只要她在他跟前,他便渾身骨暢神舒,怎樣都好了。

元拓隱約省悟出,原來最近的種種異常,究竟是哪兒不對了——

卿卿,梅小法,是同他疏遠了。

縱然人在他懷中,在他身下,就算在最極致癲狂歡愛中,她的眸中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之色,連被他逼到受不住時,她也只會將臉緊緊埋在枕中,就是不願在他狂熱的凝陣下達到高chao,綻放出最嬌靡醉人的媚態來。

他胸口悶悶的,胃底莫名翻絞起一股濃濃的酸苦澀意,心更是直直往下沉。

孤做錯了什麼?小法竟要同孤疏遠?

「君上?」麗嬪那副弱不禁風低泣楚楚的模樣就快要保持不住了,蹲久了的腰腿也顫顫搖晃了起來。

元拓猛然回過神,陣光冷意更深。「連皇後在你眼里都是不足言之的塵埃?麗嬪,你是不是近日因著孤寵幸了你一次,便以為可以視皇後于無物了?」

麗嬪心一震,臉色慘白成一片,這下是真腳軟了,幾是癱在侍女的手邊,結結巴巴道「君、君上……婢妾不敢……」

「你最好不敢。」他眼神冰冷,厲聲道︰「記住你不過區區一低等嬪的身分,若膽敢再對娘娘不敬,就準備到浣衣巷待上一輩子吧!」

打入浣衣巷成最低賤的下奴,為宮中侍人侍女護衛洗衣搓衣,日日做的是最重最苦的活兒,這已是後苑妃嬪除死之外最可怕的懲罰了,怎不教麗嬪聞之嚇得花容失色、魂飛魄散?

「諾……諾……婢、婢妾保證日後會乖乖待在後苑殿里,絕不敢稍稍進犯娘娘鳳威……必日日向佛祖祝禱娘娘芳齡永繼,富貴安康,千歲千千歲……」麗嬪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抖抖瑟瑟地癱跪在地,哪還有方才美人翩翩的模樣?

「好,既然麗嬪對娘娘有此誠心,孤便賞你玉佛一座,佛經百部,讓你抄經千卷,好好為娘娘祈福。」他嘴角微微上勾,「來人!送麗嬪回去,好生『看顧』麗嬪抄經,千卷經文未抄完,就是心不淨,心不淨就別出殿沾染俗事,添人心亂了。」

此皇令一出,就是把麗嬪打入冷宮抄經,一輩子都甭想出來了。

麗嬪面色慘淡若紙,整個人軟綿綿地被護衛架走……

今日之前,她還想著憑自己的美色和手段,把不起眼的皇後斗垮斗死,那也不過是小菜兒一碟,可是萬萬沒想到,不過一子錯,所有榮寵富貴瞬間成泡影,麗嬪這下連哭都沒處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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