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46章︰送別曲

作者 ︰ 李式微

梁薇又問他竹未離在哪里?他的回答是竹未離到底是神醫朱皓的弟子,雖然走上邪道,但對藥石還是很精通,知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態,根本就不相信人可以長生不老。既便相信長生藥能夠煉成,那藥也頂多也就是可以延長壽命,也知道最後會引起眾人爭奪,所以壓根就沒有出現。

他們說了許許多多,不過梁薇向眾人復述時,既不能提花玉髓,又不想說端綺那條腿的事,所以除了島上駭人的機關,她也就說了菊猶存。

菊猶存個性十分古怪,就連穆卓仙見到他之後也感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世上有同性戀,也有雙性戀,而他是雙性都不戀,只愛戀自己,嫉妒心極重,能觸發他嫉妒的也不一定只是美貌。他求助于穆卓仙的事就是讓他變得更美一些,用梁薇的話說就是穆卓仙替他整了整容,他得償所願,就再也沒有來到仙島。

周雪桐听她說到這里便問︰「他沒有再來過仙島,是不是因為投靠了李為念?」

梁薇見她竟然還執著于懷疑李為念,便沒好氣地道︰「仙翁他老人家不知道!」

周雪桐笑吟吟地問︰「是他不知道,還是你沒有問?」

梁薇一回想,她在仙島這些天,壓根就沒有想起過李為念來,又怎麼可能想到問穆卓仙關于李為念的問題!她便道︰「我的確是沒有問,我都沒想起他來,也只有你一直懷疑人家,抓著人家不放!」

「我確實是看到過李為念跟仙島上養蛇的高麗人有過一次來往……」

「這又能證明什麼?」

周雪桐道︰「他想要造反,若能將仙翁這個人收為己用,那就好似擁有了千軍萬馬!他也是聰明人,自然考慮清清楚楚!」

眾人听她張口便給人安了「造反」的罪名,卻只覺得好笑。

梁薇翻個白眼,冷聲道︰「你怎麼不說,那些高麗人也和吳青仁一樣,利用仙翁的名頭把自己塑造得無所不能。所以引得李為念去找他們,而他找他們,是為了給妹妹找治麻點的藥……」

「我已經告訴過他,我爺爺那里就有啊!」周雪桐寸步不讓,「他為什麼不去?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打過一個賭……」

梁薇崩潰地道︰「我已經死了兩次了,怎麼可能還記得前世的前世說過的話啊!你不要跟我說李為念了,我不想听!」

周雪桐偏要講,便道︰「那我跟你說一個李姓公子的事……」

梁薇立刻捂住耳朵道︰「凡是姓李的都不許說,誰說誰是小狗!」

周雪桐煩惱地拿手支著下巴,道︰「那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到岸上呢,說些什麼解悶呢?」

桑彪連忙道︰「薇薇妹子講個故事吧?」

梁薇余怒未消,便道︰「不愛講!」

端綺微笑道︰「不許我們說一說詩詞之類?」

梁薇心內喜歡,伸手抱住姐姐,向眾人得意地道︰「你們看看,這一船的人,還數我姐姐文雅?」

端綺便道︰「我記得你說過,在天上那一世,咱們爺爺最喜歡的詩人是哪個?」

「李白和陶潛!」梁薇月兌口而出。眾人先愣一陣,接著「撲哧」一聲大笑。梁薇這才反應過來,轉頭望著正掩嘴而笑的端綺問︰「你是我親姐嗎?」

郭湘婷笑嘻嘻地問到了她臉上,「誰是小狗,誰是小狗?」

梁薇瞪著她,張口「汪汪」叫了兩聲……

眾人又哄笑起來,正在歡快之際,卻听一聲巨響,他們的船也隨之猛烈一晃。事出突然,眾人都嚇了一跳,相互扶著穩一形,船又不怎麼晃了,子靖探出頭向海面上望一望,疑惑地道︰「這是踫到礁石了,還是踫到大魚了……」

梁薇怕得將身子一縮,顫聲道︰「不會是海嘯了吧!」

郭岸行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指著仙島方向道︰「你們看島上,到底是那些樹啊、山啊在動!還是我們的船在動!」

眾人听說,都轉頭向島上看去,都只覺陣陣頭暈。海面上一陣陣波動襲來,並不是浪花,乃是一串串大的漣漪,以仙島為中心向四周海面泛開,很有規律性的。而仙島之上,樹木高山,的確一陣又一陣的震顫,飛禽走獸的鳴叫震人耳膜,梁薇大驚道︰「這……這是地震了吧!肯定是仙島上面發生地震了,那仙翁他老人家不是危險了……把船劃回去!救人!」

然而水流將船推離仙島,想將船轉向也不能夠,眾人又是頭暈,又是焦急,也不知該怎麼辦。

郭川澤便道︰「都不必急,想來不是地震……你們再看島上!」

眾人強忍著頭暈再去看,只見仙島從地面升起一團雲霧,向上升著升著亦向四周散去。眾人頭暈漸止,向海面上望去,那種規律性的水波沒了,倒是許多海魚跳出海面,飛跳不止。再看那片濃霧,遲遲不散,他們怎麼也看不到仙島了。

周雪桐一聲長嘆,又酸又佩服地道︰「這老頭不是神仙也勝似神仙了,這肯定又是什麼機關,讓仙島上的路再次變換,甚至于改變海水流向,以後再要登島,可就難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難以置信。梁薇悵然道︰「我拔了他的胡子,還想回頭再跟他道歉……」雖然這里是夢境,但她的付出的情感都是真真實實的……

回到大陸,冷風撲面,入目景色亦十分蕭瑟,令人生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仙島之上花木蔥郁,而大陸上卻是另一個季節,眾人都一度懷疑自己是那個上山打柴的樵夫,在山上看了一會兒仙人下棋,人世間便已發生了滄桑巨變。愣了半晌,才想到人間本來就是深秋,是仙島上太不尋常,該添衣服的添衣服,收斂身心,回歸人間。

乘船登島之前,他們將車馬寄放在岸上的驛站中,換船為車馬後,眾人又同行了一段路。

「人間」的人們談論的話題也是他們之前沒有听過的,不是江湖事,而是朝政。說是二皇子立了如此大功,被封為太子就是板上釘釘的事,都開始猜測從此哪些大官會發跡,哪里家族會敗落……

至于是什麼大功,再細細一听,原來是梁苰救回了皇長孫,並破獲其中的陰謀——竟然是扶桑為了嫁禍給高麗,讓大梁與之再生戰事,好從中獲得漁翁之利。扶桑與高麗本就不和,兩個小國已生起戰事,並爭先向討好于大梁。

總之,事情按照梁芸郡主想要的一步不差地發展,所有的功勞與才智都歸功于梁苰,真相與周雪桐、梁薇這些參與者連其中的背景都算不上……

梁薇、周雪桐還有郭川澤雖然原因各不相同,都一樣很不喜歡這個話題,于是也就沒有人會說這件事。

那日他們投了客店,晚飯之時,童千姿與程家兄妹都說該是回去的時候了。梁薇與他們的感情已很是親厚,又深深感受到古代交通的不便捷,知道與他們分別,天涯海角從此再難相見,十分傷感,便力勸他們緩些時候再走。

周雪桐亦勸他們不要急著走,用的理由是程安瑩與童千姿答應過她,要為她辦一件事。她們也都去仙島經歷一番,好似過了一世,記不得前世說的話了,所以這個理由不管用。

郭湘婷便湊空問周雪桐︰「你想讓她們辦一件什麼事啊?」

勾引郭川澤?當然不能這麼說,程安瑩與童千姿都是周雪桐為郭川澤精心挑選的女子,但是經歷了梁薇的事,周雪桐已不敢輕舉妄動了,便瞪了郭湘婷一眼,也不說話。

梁薇對他們挽留得十分執著,一時說他們既然來到了這里,京都還有兩步路就到了,不去看看不是太遺憾了;一時又說此去京城路途遙遠,她們兩人怎麼能不陪著好姐妹呢;一時又道,他們姊妹是去京城投靠叔叔的——端綺糾正是伯父,梁薇說是一個意思——若是叔叔不不收留他們,正好跟他們去川藏或大理;一時又道,他們姊妹還未盡過地主之誼,請他們一定要跟他們去京城住一段時間,他們伯父非常好客……

類似相互矛盾的話,她說了足有一車,就算打不動鐵石心腸,也足以煩得他們無可奈何。終于,童千姿答應了,決定送他們去了京城,再同桑彪一起返回家鄉。程家兄妹無法答應,畢竟明花堂事務繁雜,堂主不可長時間不在。

梁薇無奈,第二天送別程家兄妹時,她特地戴上程方回贈她的耳墜。他們在郊外分別,場面哀傷,自是不需多言。程家兄妹雖然不舍,卻也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忍痛離開,兩匹白馬神駿無比,放腿奔騰起來,只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別人猶未可時,桑彪率先一聲長嘆。子靖听到忍不住笑,向眾人道︰「你們猜彪哥嘆什麼?」

郭湘婷坐在車板上雙手托著腮,幽幽地道︰「他舍不得程安瑩的那匹白馬……」桑彪面上微紅,欲要辯解幾句,眾人已望著他笑了起來。

梁薇悵悵地轉過身,向他翻個白眼道︰「彪哥真是討厭,不愛美人愛白馬……哎,真是傷感啊,這個時候,最適合唱一首歌……」

端綺便問︰「你唱來听听?」

梁薇便哼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這首《送別》詞句清麗、意蘊悠長、感情真摯,曲調又極為優美,縱是梁薇不善唱歌,亦讓眾人听得滿心的離愁別緒,連連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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