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32章︰齊有光

作者 ︰ 李式微

梁薇松了一口氣,心像一張紙,乘風而上,忽然風停,又飄悠悠地往下落……

周雪桐嘆了一聲,攜著她來到山崖之下,借樹藤之力攀上山崖。周雪桐見郭川澤因花粉癥皮膚上紅疹點點,卻還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在心內暗笑他自作自受。

程方回亦攀上山崖,程安瑩見他無事,喜極而泣,拉住他問︰「哥哥,你方才是中毒了嗎?現在怎麼樣了?」程方回于是將自己中毒,被梁薇所救的事說了,程安瑩自然對梁薇萬分感激。

山崖之上,早已是另一番情況。紅蓼、蘭芷因不知去向,梅祖芳的尸體橫在那個小洲之上。吳青仁本來抓住了程安瑩要將她帶走,好在郭川澤急時趕去將其救下。程方回見妹妹無事,梅祖芳已死,而花玉髓終于尋回,再看一眼梁薇,更是心滿意足,心中很是歡快。

郭川澤向眾人道︰「我因為花粉癥,身體不適,本來不足以追上吳青仁。但是不知為何,他自己突然放下程姑娘,獨自一人走了。我猜想是仙翁喚他,他顧念長生藥,便匆匆離去。」

眾人听說,連心趕往仙居。來到雲霧繚繞之處,梁薇只知道部分路徑,而周雪桐與郭川澤顯然是早知道,既可以靠著飛鳥引路,又能自行辨明。

還未走到,周雪桐照例先听到聲音,冷笑道︰「果然大亂了!你殺我,我殺你……」

梁薇連忙問︰「那子靖他們怎麼樣了?」

周雪桐傾耳細細一听道︰「放心,他們都尚在人世!」

梁薇怒道︰「這算什麼回答!」

周雪桐神情凝重,沉聲道︰「這仙翁到底何許人也,整個仙島都好似是他的棋盤,花鳥樹木、鳥獸魚蟲,乃至我們這些人都是他的棋子!這種人,真該死!」

郭川澤連忙道︰「他既然救活了小竹姑娘,對于我們就是恩人,你怎可說這樣的話!」眉毛緊皺,向她遞了一個眼色。周雪桐雖然一時間猜不透他這個眼色的用意,但也連忙閉口不語。

梁薇湊到周雪桐身邊,一臉聰明相地道︰「你覺得他該死,是嫉妒他比你聰明吧?」

周雪桐斜了她一眼,倨傲地道︰「不是!」

「胡說,肯定是!」梁薇一揚下巴,滿臉都是自信得意的笑。

周雪桐語氣肯定地重復︰「當然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周雪桐嘿嘿一笑道︰「那是因為他救了你,讓你在這里裝鬼嚇人!自己看看你的臉,白得嚇人,頭發又黑得可怕,躲遠一點,我不願看你這難看的樣子。」說著快走幾步,跟梁薇保持距離。

郭川澤與程方回不由得都轉過頭去看梁薇,她登時大窘,伸手去模自己的臉,臉龐什麼樣她看不到,只知頭發的確是又濕又亂。但想一想自己割腕流了那麼多的血,臉龐蒼白慘淡也是肯定的。而且她與程方回被水沖到山崖之下,雖然沒有受什麼大傷,但小磕小踫是難免的,這時胳膊腿都後知後覺地疼起來,走路還要程安瑩一路扶著。梁薇氣得瞪著周雪桐的後腦勺道︰「我近些天一直受傷一直受傷,不像之前那麼好看,那是很正常的事好不好!瑩瑩,你說是不是?」

程安瑩萬分感激她救了自己哥哥,自然覺得她萬分美麗,便狠狠地點了點頭道︰「你怎樣都很好看!」

梁薇正要得意而羞澀地笑,周雪桐卻又「嘩」地一聲潑來一盆冷水道︰「程姑娘,你是看她跟自己長得像才這麼說吧,夸她呢,還是夸自己?」

程安瑩不解地道︰「誰和誰長得像?」

程方回與梁薇卻明白這個典故,相視而笑。周雪桐也一笑回過臉去,並不答話。

四人走出雲霧籠罩的庭院,又沐浴到明亮的陽光,雙眼便被狠狠刺了一下。那所「l型的房子長走廊的欄桿上掛著一個混身是血的人,四個人連忙走過去看一看,只見這人已氣絕多時,面容並不是他們認識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听到房屋那側有打斗的聲音,四人連忙奔跑過去。經過穿堂時,又看到另一具尸體,看樣子應該是與方才那名死者打斗,兩敗俱傷,雙雙死去。

他們走過穿堂,剛看到花園便聞到一股硝煙味,耳中听到「撲」的一陣細微綿長的聲音,突然又是「通」地一聲,刺眼的白光在他們眼前一閃,他們都不禁一停步,抬手遮了一下眼。

白光一閃之後,只見一個青衣飄飄,手持雙刀的男子將手中雙刀「唰、唰」舞動,動作迅捷如閃電,砍向一個男子頸中。這男子應該已受了重傷,又被白光晃花了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一個恍惚之下,他的頭已被對方砍了下來。

四人連忙跑了過去,在走廊上站定盯楮看去。只見那個被砍下人頭的男子身體正緩緩倒下,手上還拿著一把鐵扇,正是方才還囂張無比的吳青仁。此情此景實在駭人,梁薇與程安瑩都禁不住「哎喲」一聲,遮住雙目向身旁的人歪去。她們兩人正立在程方回左右,程方回便一手一個護住,溫言安慰道︰「不必怕,不必怕……」

周雪桐轉眸看到,在心內暗笑,諷嘲道︰「這是兩個妹子,還是兩個女兒?」郭川澤瞥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並無言語。再去看廊下,只見除卻使雙刀的男子,另有三人,一個高大魁梧、滿面虯髯,手持一面大旗;一個破衣爛衫,頭扎歪髻,手持蒲扇;最後一個高大健壯,濃眉大眼。正是雜耍行的四人。

使雙刀的齊有光面龐冷峻,蘊著一些凶怒之色,提起吳青仁的人頭,沖著走廊上立著的周雪桐,惡聲惡氣地道︰「這人我已殺了,碎玉和賦雲在哪兒!」

周雪桐心內詫異,心想他們雜耍行的人一向厭惡我,也不必什麼事都賴在我身上!正要出言,卻听背後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

眾人回頭一看,見周雪桐身後,一個嬌艷少女貼牆而立,說話正是她——紅蓼。梁薇便道︰「洪碎玉不是一直由你照顧嗎,他在哪里,你如何不知?」

紅蓼一看到她,滿臉是笑,甜聲道︰「竹姑娘也回來了。」

錢自來連忙走至梁薇身邊,問︰「姑娘怎知碎玉一直由這個姑娘照顧,姑娘見過碎玉?」

梁薇看到他們,想到海上之事,連忙道︰「謝謝你們在海上救了我!當時我游到岸上跑到林里,想回頭去幫你們,可是又迷了路。」又抬眼向洪大旗、李枕石和齊有光望一望,「看樣子你們都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李枕石指著吳青仁的尸體道︰「姑娘在這里,這個挾持姑娘的人也在,莫不是姑娘後來又被他抓到,帶到這里的?」

梁薇道︰「並沒有……哎,這中間有許多事,也不及細說。你們後來如何了?」

李枕石便道︰「我們見姑娘已月兌險,沒有必要與之多計較,沒有打出個結果便散開了。我們四人一起往島上,也在林中迷了路。一通亂走,走到這附近時遇見一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乃是仙居中的侍女,她一邊在林中采花,一邊說著‘多采些花兒給洪碎玉,他一定喜歡’。我們向她打听,她告訴我們碎玉跟賦雲都在這里,引著我們過來找這位紅蓼姑娘,說是她照顧碎玉的衣食起居,要知道他們在何處需得問她。而這位紅蓼姑娘正被人糾纏,所以……」

齊有光眸生寒光,盯著紅蓼道︰「只怕碎玉並不在這里,而是她們聯合起來使的計,為的是借我們之手鏟除吳青仁吧!」

梁薇忙道︰「洪碎玉的確在這里。我與他還一起吃了中飯……但後來又沒有在一起了。這中間的變故頗多,我也來不及細說,總之他的確是在,這位紅蓼姑娘也的確是照顧他的侍女。」

洪大旗臉上一喜,忙問︰「你中午見碎玉時,他可還好?你可見到賦雲了嗎?」

梁薇想了一想道︰「洪碎玉身體很好,但滿月復心事,很不開心的樣子……」

洪大旗自然知道這「滿月復心事」的含意,頓了一頓,又問︰「賦雲如何?」

梁薇搖搖頭道︰「我並沒有見到蘇賦雲。」轉頭問紅蓼︰「你呢?你後來在這邊,有沒有見到一個身材跟我差不多,生著柳眉杏眼的女子?」李枕石听她如此形容蘇賦雲,不禁又想到他將這姑娘錯認成蘇賦雲的事,心內一蕩。

紅蓼眼珠子一轉,嫣然一笑,脆聲道︰「見過啊!」

雜耍行四人俱是大喜,齊聲問︰「現在她人在哪里?」

紅蓼抬手一指道︰「不就在這里!」

眾人順著她手指望去,看到的卻是程安瑩——的確跟梁薇身材差不多,生著柳眉杏眼!周雪桐禁不住大笑,雜耍行四人又好笑又好氣。

梁薇憋著笑道︰「不是這個,是另一個,喜歡梳單螺髻,穿紅梅色衣衫的!」

紅蓼搖頭道︰「午飯之後,我便去找梅祖芳了。見你們和他打起來,我不愛看了,便自己回來了。一回來,我就又踫上吳青仁,我最討厭吳青仁了。接著他們這四個人便出現,問我洪公子在哪兒,我被吳青仁纏著,哪里能知道,自然得要他們幫我擺月兌了他,才好找去啊!」

齊有光扔掉手中人頭,一步步走過去,冷聲問︰「你口口聲聲說的是替你殺了他,若只是想擺月兌他,何必非得殺?!」

紅蓼在他這態度之下,頓時眉頭一皺,雙眼含淚,下巴輕抖,似是被嚇得說不話來。

錢自來忙嘻嘻笑道︰「三弟,你不要急,嚇著人家小姑娘了!」

梁薇也勸道︰「反正吳青仁也該死!他混蛋得很,還對蘇賦雲有過邪念……你們殺了他,也算為蘇賦雲報仇了!」

程方回也道︰「這個人卑鄙無恥,的確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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