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12章︰生離傷

作者 ︰ 李式微

端綺沒有想到這小屋里會有這麼多人,一個個還沒有看清面龐,忽然就听到一個人說︰「她就是那個臭小子的姐姐,那小鬼肯定就是被她藏起來的!」

菊猶存听說,狹長的眼楮里冷光一閃,長臂一伸,五指成爪向端綺而去。////端綺急于找尋子靖,雖然看到竹未離、梅祖芳、蘭芷因三人,並且覺得很是眼熟,可是腦海里卻還只是想從人群中找出子靖的身影,居然絲毫不在意他的攻勢。

菊猶存眼見一招就要得手,已在心中暗暗得意,想這個女子雖然美貌,卻只似一塊木頭。然而突然之間,忽然撲來一個巨大的人影,「豁」地一拳向他的手臂上打去。菊猶存以余光瞥見來人,正是方才還奄奄毫無生機的胖大少年,這一會兒倒出拳剛猛!菊猶存一驚之下,迅速變招,左手亦成爪,抓向桑彪肩頭,右臂回收抓向他的手臂。

郭湘婷也早在桑彪出手之時趕到端綺身邊,急得尖聲道︰「你還愣著干什麼,他們是五煞啊!」端綺這才醒悟,見菊猶存招術詭異,桑彪躲開手臂上那一爪,肩頭上的卻沒有躲利索,衣服被他抓下一塊布來。

菊猶存雖然首招戰勝,卻十分不痛快,眼楮斜向竹未離道︰「竹四哥,在林子的時候你不還說,這胖小子中了你的毒,想動也動不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粗沉,可是玉白面孔上的嬌嗔之態,語氣里的刁蠻怒氣,實在與那聲音對不上。端綺不由得一愣,嘴角微微動了動,要笑不笑地,也在心里對他是男是女犯了疑。

竹未離見桑彪出招,也是大驚,搶上一步道︰「我也正奇怪……胖小子,你怎麼解得毒!」

郭湘婷終于有了一點揚眉吐氣之感,得意地哼了一聲說︰「解毒有何難,你以為你是誰!我外公隨便配的藥就能盡解了。」

「原來如此啊!」梅祖芳仍是一副悠然之態,扇子遙遙指向朱皓,「竹四弟,令師也是一代名醫,卻沒有將你教成另一個周潛光。哎,果然是留有私心啊……」

郭湘婷怒道︰「混帳,敢拿這個黃臉小眼鬼跟我外公比!我外公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一個神仙,一個畜生!」

竹未離未說什麼,菊猶存已揚手一指道︰「臭丫頭,你罵誰!」

郭湘婷不顧受的傷未全愈,直跳起來罵︰「我罵你這個不男不女!」

菊猶存氣紅了臉,蘭芷因拍手笑了起來,那笑聲尖而利,帶著明顯可辨的意思——我就是要嘲笑你,只是不好當面說出狠話,撕破臉去!菊猶存一臉怨怒,轉頭盯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轉過頭盯著端綺問︰「那小鬼呢?」

「你說什麼?」端綺听不明白。////

郭湘婷拉住她的手臂向外扯著道︰「別理他,我們快跑吧!」桑彪擋在她們前面向外退去。

菊猶存好笑地一抿嘴,也不急著動手,冷冷地說︰「居然覺得自己逃得走?」然後身子才飄然而出,輕若煙霧,快若閃電,眨眼間已悄然立在他們後面。

松柏年亦一整衣衫,一個大步跨了出去。桑彪看他來勢不好,正暗暗運氣,忽然听到端綺輕輕「呀」了一聲兒,轉頭一看,只見菊猶存突然出手,一爪抓向端綺的臉。端綺雖然動作機敏避了過去,卻沒有想到他指甲極長,臉上還是被刮著了,有幾點破皮處。

菊猶存得意一笑,再接再厲,又一出手勢必要將那幾處破皮補成四道深血痕。端綺身體連忙後撤,手一揚將一把銀針往他臉上撒去。菊猶存臉一扭,大袖一揮便避開了,伸出的那只手攻勢猶自向前。端綺的銀針繡線適于遠攻,菊猶存步步緊逼,她還是來不及出手,桑彪連忙長臂一伸,牢牢抓住他的手臂,緊接著飛起一腳,向他腿上猛踢。

端綺站定,看準菊猶存,手一揚,亮閃閃的銀針便牽著繡線飛了出去。然而,只是那一瞬間,忽然背後刮起一陣風似地,氣流悶得人透不氣來,端綺身體不由得一晃,剛飛出的銀針亦被風吹了出去。端綺側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黑衣人發出一掌,那一掌好似磁鐵一般,吸了她的銀針過去。她陡然一驚,已知敵人太強,果然那黑衣人捏著銀針只一拉,她整個人便不由自主跌了過去,被他扣住了脖子。

端綺從進小屋便看到這個黑衣人,他漆黑的眼楮,冷酷無表情的臉,她到現在才看清,方形臉上裹著均勻的橫肉,遮得住他心里滔天的波瀾。端綺到底年輕,與之相對,不由得膽怯,冷聲問︰「你莫非是五煞之中的松柏年?」

「正是。」松柏年盯了一眼她晶瑩透亮的眼楮,緊接著一抬眼皮,冷冷地說,「還不住手!」

桑彪正接了菊猶存的一只手,見端綺被要挾,只好停下手來。菊猶存余怒未休,直抓得他肩膀血淋淋的五道血痕才得意一笑。

郭湘婷見松柏年輕飄飄地一發掌,端綺便無招架之力,才知其它「四煞」雖然個個凶狠,比之松柏年還只是小河之于江海,不由得怕得後退。她站到桑彪旁邊,咬著牙小聲道︰「你們……你們不就是想要解藥嗎……我娘會給你們的……」

仿佛是她的聲音小得厲害,也沒有在意。菊猶存只沖著端綺的背影問︰「喂,我再問你,那小鬼呢?」

端綺皺眉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松柏年一只手卡著端綺的脖子,一松之後又「啪啪」兩下點了她的穴道。他自始至終只出一只手,仿佛似端綺這般人的功夫,犯不上他用兩只手。他動作一下下是那樣清晰,旁人卻絕不可能插手進去阻攔。

松柏年點了端綺的穴道,兩只手便背在身後,好讓五弟問她話。他卻不想端綺腿腳不便,身體又動不了,不能自己保持平衡,便緩緩倒了下去。梅祖芳連忙大跨一步過來,扶住了她,笑嘻嘻地道︰「竹姑娘還是穩穩站著好看些……」她每每一動,便有個聲音提醒他,這個看似完美無缺的姑娘是個大跛子!

郭湘婷雖然一向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認端綺生得美,然而這時見梅祖芳那枯瘦的臉上帶著嬉笑,大眼珠子似乎要掉到端綺那端麗的臉上,也氣得直泛惡心。沖了過去,搶過端綺,指著梅祖芳道︰「你給我滾遠點!要不然,我死都不讓我娘給你解藥!」

梅祖芳張開雙手,任她將人搶過去,微笑道︰「正好,郭姑娘你應該多沾一些竹姑娘身上的柔婉端莊氣。」郭湘婷氣得直瞪眼。

菊猶存道︰「少嗦,那小鬼,你到底藏哪兒了?你不要再說不知道,我追上了你那個弟弟,他懷中抱的只是那小鬼的衣服。你若不說,我也照樣一劍刺死了你!」

「你說什麼?」端綺、郭湘婷、桑彪齊聲問。

「別說听不懂!」

端綺壓住心里不好的預感,連忙說︰「我與子靖在這林子里迷了路,他餓了,我去采野果。我回來之後,卻不見他人。我想他也迷了路,這附近只有這里有燈光,想他會找來,所以才來的……」當然,她省略了許多她順著繡線沒有找到子靖之後的種種不好猜想。

松柏年那雙漆黑的眼楮一點光也不泛,居然能準備地看出人心,淡淡地道︰「看她這樣子,應該是真的不知道,是那小鬼自己藏了起來。」

郭湘婷連忙問︰「不要小鬼、小鬼的,你們把竹子靖怎麼了?」

「竹子靖?那個滿身香氣的小子,叫做竹子靖?」

「是!」端綺的聲音顫抖起來,「你把他怎麼了?」

菊猶存冷笑道︰「那個小子不知死活,我好容易從王府抓來的皇長孫,他居然想搶!這林子鬼得很,他把皇長孫的衣服里裝些破樹葉什麼的,抱著到處跑,要不是有蝴蝶總跟著他,我還不一定追上……」

「那是……沒有追上吧……」郭湘婷急得幾乎要哭出來。

「後來居然跑了出去,到了一條河邊給我追上了!拿起一把劍指著我……」菊猶存氣得直發笑,像在說螞蟻握著拳頭威脅他一樣。

竹未離、梅祖芳與他一起笑螞蟻撼大樹的可笑不自量,蘭芷因則冷冷一笑。郭湘婷把聲音提高到最大,狠狠地吼︰「然後呢!」

菊猶存被她的尖聲嚇一跳,轉頭狠瞪她一眼道︰「然後我就奪過劍,一劍刺穿他胸膛,接著一腳踢到河里了!」他本來沒有踢那一腳,這會兒專門賭氣,便篡改一下自己的歷史。

端綺、桑彪都愣住了,互相望著,不出聲地一遍一遍相互問︰「他說什麼,說什麼,什麼?」忽然之間,他們什麼都不能理解了,對萬物也毫無感應。

郭湘婷震驚之下,也忘了計較她听到,菊猶存一開始就在後悔自己怕弄髒鞋,沒有踢那一腳了。她只覺頭腦發懵,懵過之後,胸口猛烈地痛著,痛得她不管不顧,撲到菊猶存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松柏年為她的瘋癲倒退一步,竹未離與梅祖芳驚得想笑,蘭芷因「撲哧」一聲歡快地笑了出來。

菊猶存耳朵上吃痛,伸手抓著郭湘婷後腦上的頭發向外一拉,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到她臉上,同時將她摔了出去。郭湘婷痛哭著快速後退幾步,最終跌坐到地上,一邊臉被打得腫了起來,胸口上的舊傷,痛得她喘不過氣來,雙手捂著,眼淚大顆顆地滾落。

菊猶存模一模耳朵,見居然流了血,氣得走過去又將她提起。竹未離連忙道︰「老五,千萬留她性命,還要換解藥……」

郭湘婷滿是淚水的眼楮紅紅的,反而道︰「你殺了我啊!反正我絕對不會讓我娘給你們解藥,不僅不給,還要殺了你!我要把你剁碎了,丟進河里喂魚!」

菊猶存反而不動手了,冷笑數聲,看她哭得一抽一抽地,便說︰「你這個小人兒,還想把我剁碎?我先一巴掌一巴掌,一點點打死你……」

他再一揚手,半空中忽然一聲爆喝︰「住手!」一把長劍直往他揚起的手心刺來。菊猶存提起郭湘婷向劍尖丟去,那長劍連忙一偏,一只手臂伸出一接一攬,將郭湘婷抱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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