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14章︰竹端綺

作者 ︰ 李式微

梅祖芳長得再討厭,梁薇听了這一番話心里也甜滋滋的,微笑著理一下頭發說︰「多謝你的夸獎,然而你還是請回吧。你既然自稱為‘君子’了,自然明白何為‘知趣’。」

顯然梅祖芳從來都不知趣,仍然說︰「姑娘這般人物,該是個怎麼的名字?讓小生猜一猜……」指著大門匾額上的「竹府」二字,「必然是姓‘竹’了,方才听姑娘的這位兄弟,喚你為‘英姿妹’,你是叫竹英姿麼?這名字念起來固然響亮,放在姑娘身上未免太硬氣些,也怪道姑娘不願被人這樣稱呼。」

梁薇明白,自子靖與她回來叫門時,他就在一旁了,說是猜名字,根本就是將偷听到的話說了一說,還故作什麼神秘!心底極是厭惡,卻不想因此闖禍,輕哼一聲,便要往家里走。

梅祖芳對于傾慕的新鮮女子,從來都肯付出十足的耐心,纏得緊,粘得更緊。見梁薇要走,連忙身子輕轉,擋到她面前,笑問︰「姑娘今年到底多大?讀過什麼書沒有?方才,那些‘傻子’之語又從何而來?」

梁薇自負很有些輕功在身,步伐靈活地要繞過,卻都被他不露聲色地擋死了。實在忍無可忍,抬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這個賤男人,簡直就是被一個沒有公德的人,隨口亂吐的口香糖,粘到鞋底,還甩不月兌了?你以為你是‘五煞’之一,我便怕了!」子靖與桑彪早已是怒火中燒,不用梁薇說,一個使劍,一個揮拳,自兩個方向攻向梅祖芳,梁薇適時抽身後退。

子靖所練劍法乃是高人所授,雖然年輕,還不能使出十分精髓,卻盡是不凡的氣派。只見他一劍遞出,被梅祖芳的扇子擋過,便順著扇子的方向將劍尖滑下,轉而去攻他的手。梅祖芳手執折扇,繞過那劍尖,卻給子靖露了空隙,令他能夠將劍又直向他身上刺去。

梁薇沒有交戰經驗,見子靖動作靈活瀟灑,總能找到機會去攻梅祖芳便是好的。再加上,桑彪在另一側,出拳剛猛,時而爆喝一聲,總有地動山搖之勢,還以為必然能將梅祖芳打倒,到時就可好好教訓他一番。

可是才剛想到這里,就見梅祖芳也不管子靖刺向自己的劍,只是一扇子點出,也並沒有點到子靖身上,卻是一股氣,震得他身上一麻,不由得就後退幾步,身子失了衡,險些倒地。僅僅就是這間隙,梅祖芳已騰出手來,一掌與桑彪對上,另一只手將扇子一揮,桑彪亦被震得後退,那胖大的身子,竟然只好似沖上風扇的蚊子!

梅祖芳望一望兩人,又看一眼驚詫在那里的梁薇,便道︰「也罷,打發了你們,才好與小美人好好說話!」話未完,人已飄然而出,扇子向子靖身上點去。

不容子靖多想,就將劍遞出,劍尖沖了上去。利刃與折扇相遇,按說沒有不贏的道理,可是卻給梅祖芳擋在那里。子靖暗道聲「不好」,如此一來,便要拼內力了,他根本毫無勝算。待要變幻招數,他的劍就像是被折扇吸住了一樣,他稍動一下,略微分散一點內力,胸口就同被壓上了一塊石頭,又悶又痛!

梁薇在一旁看著,只見梅祖芳神情依舊,子靖卻是額上一層汗珠,微黑的膚色下更透著許多潮紅。知道不好,連忙跑到桑彪身邊,焦灼地問︰「怎麼幫子靖啊!」

桑彪胖臉暗沉地很,盯著兩人看了一眼,腳下微微移步,正要出招,卻听到「咻」地一陣輕響。兩人揚臉看去,只見空中有幾點光亮閃了一閃,還未看得分明,就見情勢陡然一變——梅祖芳的折扇之上,有三根銀針各牽著綠色繡線,將那折扇緊緊扯著。梅祖芳臉色微一變,另一只手甩開大袖,將子靖擋開,這一只手拿著折扇向繡線的源頭方向道︰「不知哪里來的高人,還請出面賜教!」

「姐姐回來了!」子靖喜得道。

端綺只見其招,不見其人,那繡線銀針是從竹家大門口平台一側的山道上來的。她在下面能看到上面的人與物,而上面的人卻看不到她,唯听一個柔和清婉的聲音道︰「我家人都是愛清淨的,你還是快些走吧。」

梅祖芳笑道︰「听到了這樣好听的聲音,任誰也舍不得走了……難道姑娘便是小生在酒樓上看到的竹端綺姑娘?」他說著,便要走近前看一看。

他怎麼知道姐姐的名字了?這疑問在梁薇心頭只一飄,又開始驚喜于姐姐的功夫,沒有想到她的銀針繡線這樣厲害!自覺又有人撐腰,便嫌惡地向梅祖芳罵道︰「討人嫌的,給臉不要臉,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二皮臉,都這樣了,還不識好歹!」

梅祖芳對任何嫌惡謾罵都不理會,執著地令人不解,仍舊是要上前將人看清楚。然而又是「咻」地一聲兒,仍是三根亮閃閃的銀針,牽著綠色繡線向梅祖芳襲來。梅祖芳舞動大袖,白衣雪白,上面的紅梅耀眼,也好似一只大鶴,與鄒亦明對戰竹未離何其相似!不過,梁薇可不覺得還未見到其模樣的,小說世界的里的端綺像是蜘蛛精,而覺得她像是織女。

正在這時,只听樹影里有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這樣沒用,我來幫你一把吧!」隨著話音,自那樹影里飛出一塊石子,向那繡線丟來。

「什麼人在那里!」那石子雖然不足以給端綺造成威脅,卻足以令梁薇、子靖與桑彪等人驚怒——在這時幫梅祖芳,莫不也是「五煞」之一?

三個人灼灼地目光盯著那樹影,只見一個身著淡紅衫子,披著織錦輕緞薄斗篷,腰間掛著一柄短劍的小姑娘撥開面前的枝葉,走了出來。

「婷姑娘!」桑彪與子靖一起道。那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在歸雲山上被蛇咬傷,又被子靖救回家的婷姑娘。

梁薇听說是她,便將她打量一番,見這婷姑娘年輕不過十五六歲,紅撲撲的尖臉蛋兒,兩痕秀眉下,那烏溜溜的眼楮瑩然有光。她「哦」了一聲兒說︰「小姑娘,我們可是舊識,你不出手幫我們,卻幫這個討人嫌的,是個什麼意思?」

婷姑娘背著雙手,昂著頭,一步步走向他們,指著仍拿著折扇與端綺的銀針繡線相斗的梅祖芳道︰「你當這個瘦竹竿為什麼會找到這里?他不過就是在樓上看了你姐姐一眼,哪里知道她是誰,又住在哪里?我見他對你姐姐一片痴心,也就告訴他了。」

梁薇見她還一副自嗚得意的樣子,恨不得在她頭上打兩下出氣,教訓道︰「小丫頭!你懂不懂不事啊,有你這麼替救命恩人引狼入室的嗎?」

婷姑娘抱起雙臂,嘟起紅艷艷的小嘴,凝眸盯著她道︰「咦……小呆子,你聰明起來了啊!怎麼也不爬樹、上房,還去找魂了?」

梁薇臉上一紅,不想自己當初那副樣子,還給這個小丫頭看去了,撇一撇嘴說︰「我已經好了,可你是越來越傻了吧!這個姓梅的簡直就是坨被嚼過的口香糖,你不躲著他,還幫著他來找我們,你有病吧!」

「死呆子,你敢罵我!」

「臭丫頭,你小小年紀,姐姐我教育你兩句,還不好好听著,敢還嘴啊!」

「誰小小年紀,你跟我一樣的年紀,你有什麼資格教我!」

梁薇被噎了一下,又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十六歲,而非二十六!「這個事情,可不完全在于年齡,要看誰懂得多!」她倨傲地道。

婷兒「嗤」地笑了起來,指著梁薇道︰「你個呆子才好些,就敢說這樣的話……」

梁薇正要還嘴回去,卻見那梅祖芳紅紅白白的身形已如雲一般掠到平台邊緣,看著下面四五級之上立著的人物,喜得道︰「果然是姑娘您……」他連忙收招,款款行禮,「小生梅祖芳,這廂有禮了?還不知姑娘芳名,還望賜教!」

梁薇急得要沖過去,婷兒卻偏不要她去,伸出一只手如迎風柳枝一般,直往梁薇臉上撲。

「還敢動手了你,這古代的丫頭怎麼這樣野!」梁薇說著腳下游動,本能地往後一仰,又向一旁斜出,躲了過去。

婷兒「嘻」地笑一聲道︰「小呆子,沒想到你人一變聰明,就學會一招半式了。來試一試,我的‘萬紫千紅手’……」

梁薇想她外公那樣了不得,她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怕是打不過,連忙喚子靖道︰「快來幫幫我,誰要和這個小丫頭打架,i’malady……」

婷兒可不懂她說的英語,只當她罵自己,秀眉一擰道︰「還敢給我下咒!」揚起一掌向她臉上打去。

子靖早已過去助端綺,來不及過來幫她,而桑彪本也要去幫端綺,可是听到梁薇呼喚,便猶豫了。他要去幫梁薇,可是婷兒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他不好動手,便向梁薇道︰「英姿妹妹,你抓了她的手,向後面一扭就好了。」梁薇雖然听到了這話,去接住婷兒的手卻只是本能。

梁薇一抓住婷兒的手腕,扭了一扭,卻沒有扭動,婷兒倒笑了。桑彪連忙道︰「你快提起一口氣,氣吐出時,打向她的左肩,身子再順勢一轉,也就好了!」

梁薇來不及多想,連忙照做,果然將婷兒的那只手臂扭到她身後。心里一喜,又伸腳在她膝蓋彎上一抵,強迫她跪下,身子俯下來,笑吟吟地問︰「小丫頭,你可知姐姐我的利害了?」

「哼,那還不是我外公教得好!我外公對你們這樣好,你們還敢這樣對我,好沒良心!」

「丫頭,會不會算帳啊!我們救了你的命,你還敢這樣把臭蟲往我們身邊招,到底是誰沒有良心?」說著「臭蟲」便向梅祖芳瞟去,卻見他站在那平台邊,向山道上望著,突然間也不言語,竟飛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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