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他們看到了什麼？
還沒確定里面有沒有他們的孩子，他們的眼淚就已經奪眶而出！
他們以為，自己和孩子天各一方已經是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了。
現在，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們才明白，他們的痛相比這些孩子受到的虐待，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孩子！
都是孩子啊！
目睹此等慘狀，他們腳下像灌滿了鉛，用盡力氣都抬不起腿。
他們害怕，害怕在這些孩子里見到自己親生的那一個。
沒見到孩子，他們可以幻想一下，幻想孩子也許活得很好，這份幻想就這麼被打破了！
「滿倉！滿倉，我的滿倉，你這是怎麼了？你的腿呢？你的腿怎麼了？」
王翠花呆呆地看了一會，突然撲到雙腿齊膝而斷的少年跟前，摟著他不住親吻，她蠕動著嘴巴，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落。
劉滿倉？
權勝男吸了吸鼻子，看過去。
少年很瘦，枯瘦如柴，幾乎就是皮包著骨頭。
沒有被子取暖，他裹著一件烏漆墨黑、衣袖明顯短了很多的破棉襖，下面同樣是一條破棉褲，膝蓋以下什麼都沒有。
棉襖也好、棉褲也罷，幾乎都是掛在身上的，顯得很空蕩。
在他焦黃的小臉上，一雙茫然四顧的眼楮顯得極大，眼角下有一顆黑痣。
「滿倉！滿倉！」可能在這些孩子中劉滿倉的面目依稀能看出五年前的輪廓，還有眼角下的黑痣作證，劉富貴張大嘴，雙手不住顫抖，率先抬腳，魂不守舍之下，沒留心腳下的門檻，一個踉蹌，往地上摔去。
站在門口的人相繼伸手，卻都晚了一步。
劉富貴絆倒在地，他沒讓別人拉他起來，而是軟著腿，起不來，最終匍匐前進，爬到了劉滿倉的跟前，半蹲著身子一把將之摟在懷里。
「滿倉，滿倉，爸爸終于找到你了！爸爸來了，對不起，爸爸來晚了！」
劉富貴一邊說，一邊哭，完全沒有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樣子。
劉滿倉眼珠微微一動，良久良久才張開嘴，嘶啞著嗓子道︰「爸爸？」
「是，滿倉，是爸爸，爸爸找你來了，爸爸來找你了！」劉富貴模著他的頭，模著他的臉，慢慢往下滑，滑到他細瘦的腿上。
模不到腳，只能模到膝蓋處，劉富貴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滿臉痛苦。
劉滿倉死死地盯著他看，突然放聲大哭，哭得嘶聲裂肺。
「爸爸，爸爸你怎麼才來？爸爸，我好痛，爸爸，我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來晚了，爸爸來晚了，我的滿倉，你受苦了，受苦了！」
劉富貴臉上涕淚交加，除了對不起，他不知怎麼開口。
劉滿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爸爸，媽媽……媽媽身上好多血，媽媽身上好多血，還有弟弟，弟弟不見了……弟弟……弟弟不見了！」
五年前，他八歲，已經記事了。
五年來，他的眼前無時無刻不在閃現母親遇害和弟弟失蹤的場景。
見到他們父子抱頭痛哭，屋里的孩子年紀都小，嚇得哭了起來，卻都強忍著只有眼淚，沒有哭聲，讓人見了，倍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