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披晨霞，樹頭掛初日。
天剛麻麻亮，村子里的公雞就叫了起來。桃花家的小雞仔當然是沒什麼動靜，離得不遠的沈氏家的公雞就成了桃花家的鬧鐘。唐氏模著黑穿起了衣服，桃花也跟著起來了。
「桃花你再睡一會兒，娘去做飯。」唐氏昨天見桃花睡得晚心疼她。
「不用了娘，我醒了，乘著早我去菜園子拔點兒菜。」桃花腦袋里昏昏沉沉的，但還是堅持著起了床。這一陣子她都起早去園子里拔菜，省得踫上了馮氏听她說一些不好听的。
清晨的村子涼爽又靜謐，各家的女人都已經起床在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早飯，平靜之中蘊含著一天的生機。桃花在村里的小路上大步地走著，享受著古代山村的美好。在上輩子，哪有這樣的地方讓她去享受田園清晨。便是旅游區里，也多了一股矯揉造作的匠氣，沒有這般的淳樸與自然。
方家的菜地在屋子後頭，因為北邊兒住家比較密集，所以只有半畝地大，但是提供一家人一年的常食蔬菜已經足夠。桃花摘了幾把的菠菜，又割了一撮春韭。
正打算離開，卻見馮氏挎著籃子走到了菜地里，一見她就罵道︰「你給我放下！敢來我家偷菜！我說最近地里的菜怎麼天天見少，都讓你給偷拔去了！」
清早的村子里一片靜謐，馮氏又高又響的叫罵聲傳得老遠，旁邊的人家都探頭探腦地看了過來。
桃花大聲地反駁道︰「女乃，我爺說了，分家的時候沒有分菜，我們家房後頭都是荒地，還沒法種菜，今年家里菜地里的菜可以給我們吃，女乃你當時不也同意了。再說了，家里的菜地原來一直是我在澆水拔草，哪里算是偷。」
鄰里听桃花說得有理有據，一想也是，春天把他們一家子分了出去，分出去的地里種的都是糧食，哪來的菜吃。
「呸——你少在我這兒扯沒用的，分家了你們家就和我們家沒關系，憑什麼還來吃我的菜。做娘的缺德養的小崽子也沒一個好的，小小年紀就敢跟我頂嘴，給我！以後都別來我們家，不把我們一家帶累垮就不甘心，壞心爛肺的小chang婦……」馮氏嘴里罵得尖酸刻薄，劈手搶下了桃花手上的籃子，往自己胳膊上一跨轉身就走。
桃花見她蠻不講理，看來跟她說道理也沒用，又忍無可忍就咧嘴大哭了起來︰「哇——女乃女乃你別把我的籃子搶走——我們分家就得了兩個籃子——女乃你老罵別人是chang婦，啥叫chang婦呀——女人都是chang婦嗎——女乃女乃和姑姑也是嗎——」
「你要反天啦——你個挨千刀的——看我不打死你！」馮氏怒不可遏，把籃子一扔，就上來打桃花。
桃花哪會傻傻地讓她打，她在菜地里靈活地跑來跑去，嘴里還在哭喊著︰「爺——女乃女乃要打死我——爺你當初不是說這個菜地里的菜也有我們一份兒嗎——爺爺救命啊——」
馮氏見桃花大叫，一方面怕被老頭子听見找過來，一方面又心疼桃花踩了地里的菜，簡直就要被氣瘋了。
圍觀的鄰居們也都看不下去，隔壁的趙四過來勸到︰「馮嬸兒，你和小孩子家的過不去干啥。」
「你還不給我住手！還嫌丟人不夠啊！」方老頭听到動靜走到菜地里朝著馮氏罵道，「今天本來是個好日子，能不能不干這丟人現眼的事兒！桃花，你起來，爺爺說話算話，這菜地里的菜你想吃就拔，我看看有誰敢說啥！」
馮氏還想撒潑，但是一想到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老頭子自從分家之後就沒給過自己好臉色看，就又忍下了。嘴里還在叨咕著一些不干不淨的話，看見自家菜地周圍不知不覺已經圍了一圈兒看熱鬧的人，「看什麼看！有功夫看別人家的熱鬧不如管管自己家的事兒」眼珠一轉，又得意洋洋地朝著周圍說︰「我們家大孫女兒今天就嫁給王舉人的獨生兒子，今後我們家就是王舉人家的親戚，老大家的給秀兒在城里找婆家，哎呦，多少個媒婆上門……」
馮氏心里憋氣，看著來瞧熱鬧的鄰居更來氣了，一想到自己的秀兒在之前在村里一直說不上婆家，就跟人家吹起了牛，一群泥腿子，還敢看不上自己的寶貝閨女。呸！讓他們後悔去！卻不知道她越是這樣，村里人越看不起她。
鄰居們听她說得熱鬧，卻都在心里不以為然，什麼叫做「嫁」，誰不知道她家的梅花是給王舉人的兒子做妾，一頂小轎抬進偏門兒，連大紅都不能穿。再說她家的方秀秀，又懶又饞為人又歪，城里人能看上她？
「你消停點兒！」方老頭見馮氏吹噓得不像話，趕忙喝住了她︰「今天家里有喜事兒，中午辦席，還請大家伙兒過來捧個場。」周圍人都答應著，管他關系好不好，能去白吃一頓席面兒是沒有人會拒絕的，老方家這下子搭上了王舉人，估計菜色上不會小氣。
「桃花，你回去告訴你娘一聲，晌午都一起過來！」方老頭桃花說。
「不行！大喜的日子不能讓那個喪門星過來，再說了，家都分了還過來啥？別人還以為他們還是咱們家的呢，別看我們富貴了就又回來佔便宜。」馮氏跳著腳拒絕，不管周圍人鄙視的眼神。
「爺，你也听見我女乃說的了，我們就不過來了。」桃花撿起了扔在地上的籃子，對著方老頭打個招呼就走了，沒有理睬馮氏。
還沒等到家，桃花就在路上遇見了來迎她的唐氏，唐氏在家里等了半天見桃花還沒回來，擔心出事兒就急匆匆地過來找她。老遠就看見桃花的頭發散著，身上的衣服也髒了，趕忙跑了過來，一把將桃花攬進懷里︰「怎麼成了這個樣子？你女乃女乃又打你了？有沒有哪兒受傷？」
「娘，我沒事兒，踫上了女乃女乃，她罵得難听，我就鬧了她一場，沒吃虧。」桃花不自在地在唐氏的懷里扭著，笑嘻嘻地解釋。
唐氏見她沒有受傷，放下了心來，「我這幾天已經把房後的地收拾得差不多了。回頭兒找你張嬸兒家要點兒菜籽兒，以後咱們就不用去那頭摘菜了。」想了想又說，「這陣子你也別去摘菜了，我去。你一去你女乃女乃那兒我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早飯的粥和饃饃唐氏都已經弄好，用桃花摘來的菜做了個韭菜炒雞蛋，配上菠菜湯就算是一頓豐盛的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