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愛在手 第五章 君似明月我似霧

作者 ︰ 無傷拳

第二天一早,曾益民乘早班車回到徽州,在八點半之前就趕到省委辦公室里,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總會比別人上班提前一些,他先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查看了一下郵件,將其中幾封做了回復,又查看了今天要報送領導審閱的文件和發言稿,哪些是要做批示的,哪些是存檔的,一一做了分類,然後了解了一下今天領導的行程,並用便簽記下要注意的細節,下發給省委辦公廳的各個部門,讓他們具體安排。將這些做好後,各辦公室的人也都到了,開始有人來請示工作安排,會議安排,傳送文件,又是一陣忙碌。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曾益民拿起電話︰「喂,你好。」

「副秘書長,我是小寧,方副書記叫你忙完就過來一下。「打電話的是方副書記的專職秘書寧偉。

「好的,我馬上過去。」曾益民想了想,工作基本安排下去了,沒什麼遺漏,拿上剛整理好的需要方副書記批示的文件走出辦公室。

寧偉等在過道門口,看見曾益民走了過來,到了面前時,低低的聲音說︰「恭喜副秘書長。」曾益民看著他,笑著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寧偉看見他的表情,也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在省委大院里,大多數消息是瞞不住這些人的,他們跟隨在領導身邊,都是消息靈通的人,但在沒有確定以前,誰也不敢張揚,行事以低調穩重為主,因為一切都充滿未知的變數。

寧偉在前面推開辦公室的門「您請進,方副書記在等您。」自己站在門口,沒有跟進來,曾益民明白,這又是一次私下的談話。

「方副書記,您叫我。」曾益民站在桌前,用敬慕的眼光看著方啟明,他前額微禿,方正臉型,濃眉大眼,帶一副金絲邊的眼鏡,雙目炯炯,仿佛能看穿人的心靈,身體也有點不胖不瘦,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

他放下手中的一份文件,抬頭看著曾益民,面帶微笑︰「地下組織部的消息已經傳到你耳朵里了吧。「

曾益民搖了搖頭︰「是,但我從來不太相信這些傳言。「

方啟明呵呵一笑,很隨和地說︰「有的時候啊,這些消息還驚人的準,這個現象很不正常。「跟著他的臉色一肅︰「上次常委會研究了南江的人事安排,組織部擬對南江市代市長的人選定三個考察對象,我做為黨群副書記兼組織部長在會上推薦了你,常委會同意將你列入考察對象之一,今天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听到這個消息,曾益民雖然不感到吃驚,但還是很激動:「感謝組織對我的信任,能輔政一方,一展平生所學是我的理想,我會為南江市的百姓干出點實事的,也回報組織對我的信任。」

話不多,也用了許多套辭,但方啟明對他的態度還是很欣賞,他說道︰「中間的套話我把它忽略掉,干出點實事才是重點。雖然我對你很放心,但還是有必要老話重提,還是那幾個字—抵制**、廉潔奉公、一心為民。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組織失望。」

曾益民很謙遜的抬起頭︰「是,一定不讓領導失望,不讓組織失望」。

方啟明點了點頭︰「組織考察程序很快就開始了,你要準備一下,好好表現。」

「好的。「曾益民答應著。

方啟明揮了揮手︰「好,你去忙你的。「

曾益民向後退了兩步,轉身走出了辦公室,得到了這樣很確實的消息,曾益民很是高興,正如他所言,能主政一方,為那里的經濟發展做出些實事,為幾百萬老百姓的幸福生活添磚加瓦,給自己的人生描繪出濃重的一筆,是值得人興奮和激動的。

回到辦公室,曾益民坐在辦公桌的後面,仔細回味著與方副書記的談話,想著組織考察流程,想著整個事情的每個環節,以及自己該注意的地方。每逢大事有靜氣,這是曾益民多年來養成的良好習慣,他深蘊細節決定成敗這個道理,到事情發生後來補救便已落下乘了。

當他正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手機突然在口袋里振動,曾益民拿出手機一看,是王建兵的號碼,曾益民很奇怪,這小子很少在他上班期間打電話的,他接通了電話︰「嗯,你怎麼這麼有空,現在打我電話!」

電話里王建兵一改他平時隨意的語氣,很低沉地聲音說道︰「益民,表妹--她出事了。」

曾益民一听這話,猛地站起身來︰「江月?出了什麼事?」

「如果你有空,就出來一趟吧,我就在省委大院門口。」

「別廢話,到底什麼事。「曾益民厲聲問道。

「電話里說不清,車上告訴你,你請一天假吧,得回去一趟。「

曾益民听到這話,感覺事情很嚴重,不然王建兵不會這樣考慮,他掛上電話,拿起桌上的電話,給省委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郝明澤打電話請了假,又給寧偉打了個電話,讓他告訴方副書記,自己有點急事回陽城一趟。

到了省委門口,看見了王建兵的車,上車後他急不可待地問︰「怎麼回事?」

王建兵低沉著聲音︰「表姨今天早上去喊江月吃早飯,沒人答應,門也打不開,被反鎖了,表姨夫撞開門,看見江月在床上一動不動,床邊上有一個安眠藥的空瓶子,桌上有一封信和一枚印章,信是給你的,人現在在醫院搶救,表姨看了信,打電話給我,叫我來求你回去一趟,我接了電話怕你著急,就直接過來接你了。」

曾益民听完他的話,臉唰的變得蒼白,他把手一指︰「開車」,便一聲不發。

車子快速向陽城駛去,王建兵一邊駕車一邊問︰「那天晚上你們談了些什麼?怎麼變成這樣了。」

曾益民陰沉著臉說︰「她說了她前夫有**,被她發現了,她和他離婚,她前夫搶奪了孩子的撫養權,昨天我和她說了我的一些情況,她情緒還挺好,我沒看出什麼別的跡象。」

王建兵有些氣惱地說︰「你還不知道吧,楊培文就不是個東西,他在外面養**,表妹和他離婚,他賴著不肯離,拖了兩年,後來沒辦法才同意了,但他還想保住他自己的聲譽,挽回對他自己的影響,就污蔑說表妹在外面有**,向她身上潑污水,還大肆宣揚,表妹只一心想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也不解釋,也不爭辯,結果還是被他爭去了」。

曾益民听到這里,怒火沖天,手在車門框上重重一拍︰「**不如的東西。」

這時他的心中怒火焚燒,又心急火燎,臉陰沉的象暴風雨前的天空,一言不發,只是偶爾催促「快點」。

一個小時後,他們趕到陽城市立醫院,搶救室門前楚風與沈淑儀還有他們家的幾個親戚都等在那里,沈淑儀在旁邊低聲抽泣,楚風焦躁地在搶救室門口來回打轉,看到曾益民走了過來,臉上顯出沉痛與羞愧的表情,怔怔的看著他。

曾益民走上前去,陰沉地問道︰「現在怎麼樣?」

楚風低著頭,一聲不啃,沈淑儀站起身,一邊哭一邊說︰「還沒出來。」

曾益民焦急地站在門口,眼楮盯著搶救室的門,身形一動不動。

這時沈淑儀走到他面前,帶著哭聲地說︰「這是江月給你的。」伸手遞過來一封信和一枚印章。

益民︰

讓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我今生唯一愛過的人,前天,分別十六年的我們又見面了,雖然在心里我是恨你的,恨了十六年,可前天我還是那樣渴望見到你,因為我從未能忘記你,但那天你對我講了離開我的原因後,我就不恨了,在心里我為你為我做的事而感動,我知道你因為愛我而心甘情願獨自離去,躲在那無人的角落獨飲那份孤獨,心里有多痛,可是你就不知道我失去了你的愛我又是怎樣的悲傷,那些孤寂的夜里我看著月亮,撫模著胸前的印章,心里思念著你,又為你的躲避而哭泣。

益民,我的愛人,昨天你跟我說了你的現在,我知道現在的你很幸福,我為你感到高興,小靜是個好女人,她為你付出了所有,好好愛她吧,我真的很羨慕你們,但心中還是很遺憾,為什麼帶給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益民,我要走了,因為我身體的傷痛與心靈的創傷已讓我無法承受,我太累了,我說過當我的肩膀承受不住這些的時候我就該離開了。在離開這個煩躁不安人心迷失的塵世前,我唯一的安慰就是看到你能幸福的生活,其實我也好想,我曾幻想過和你相守一生,白頭到老,然後在你溫暖的懷抱中安靜的死去,那該是多麼美好啊!

你曾經說過,如果不能忘記,那就把它交給來世吧。我就和你訂個約定,來世當我來到你身邊的時候,你再不許走開,你要好好的愛我寵我,彌補前世欠我的,行嗎?告訴小靜,下輩子不要跟我搶,算我求她,要她一定答應我,你代我謝謝她。

就這樣約好了,我的愛人,我走了,來世再見,因為我們有約定,來世會再相見,所以你不必太悲傷,那枚印章你幫我把它放進盛我的小匣子里,讓它陪著我,好讓我不感到寂寞,也為在另一個世界的我不會把你忘記,為我們來世的相逢做個指引。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君善撫琴我善舞,曲終人離心若堵,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魂隨君去天涯路,衣帶漸寬不覺苦,

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惜嘆年華如朝露,何時餃泥巢君屋?

三十六輪明月後,當為君做霓裳舞。

楚江月親筆

在那封信上,大滴大滴的眼淚滴落的痕跡,許多的字都模糊了,那是寫信的人留下的,現在看信的人又將抑制不住的淚水灑落在上面,和著寫信人的悲傷又將這字跡淹沒,曾益民感到心如刀絞,身體不住的顫栗,嘴角現出一絲血痕,旁邊的王建兵看見他在顫抖,趕忙扶住了他,將他扶到門口的椅子上坐下,曾益民看著沈淑儀,目光中帶著滔天的怒火,一指手中的信沉聲問道︰「這上面說她身體的傷痛指的是什麼?」

沈淑儀哇的哭出聲來,顫抖的手從她的包里拿出了一張醫院診斷書,上面寫著,左側ru房有腫塊,大小.下面的日期是半年前,

「這是今天早上在她抽屜里找到的,我們也是看了信覺得不對勁才發現的。」站在傍邊的楚風低低的聲音解釋著。

看著診斷書,听完楚風的話,曾益民感到嗓子發癢,他咳嗽了兩聲,跟著吐出了一口痰,痰中帶著腥紅的血,王建兵看到他這樣,嚇得驚慌失措,連忙扶住他,嘴里喊到︰「快叫醫生。「

曾益民把手一揮,架開王建兵的手:「不用,死不了。「伸手擦了擦嘴角。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位醫生問︰」誰是楚江月的家屬「?

楚風和沈淑儀趕緊走上前去,曾益民也跟了過去,醫生對著他們說︰「病人已經搶救過來了,沒有生命危險了,但還沒醒,她在昏迷的時候輕輕喊了兩聲,是一個叫‘一民‘的人的名字,這個人是誰?」

曾益民分開眾人站出來說「是我」。

醫生對著他說︰「一會到病房後,你到她旁邊,呼喊病人的名字,這樣病人的意識能恢復的快一些。」

「好」,曾益民答應著︰「醫生,這里還有個情況。」他將手里的診斷書遞了過去。

那位醫生接過一看,「啊」了一聲︰」等病人醒了,趕緊給她做一個全身檢查,我這就出單子。「

護士將病房里安排好後,曾益民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頭邊,看著那顯得憔悴且蒼白的臉,輕輕地呼喚︰「江月、江月,我是益民,你醒醒。「好像是想把她喊起來,又生怕打擾了她的美夢,就這樣他過一會就喊一下,過一會又喊一下,大約過了2個小時,楚江月那長長的睫毛一動,眼皮也微微抖動,曾益民趕緊抓住她的手︰」江月,江月,我是益民,醒一醒,醒一醒啊。「

楚江月睜開她那美麗的眼楮,看見了曾益民,輕輕地問︰「益民,你怎麼在這」?

然後她眼楮一轉,打量了一下四周︰「哦,這是醫院,我還以為是天堂呢。」

曾益民看到她和自己說話,心里大喜若狂,這時他感到自己混身沒有一絲力氣,只是緊緊抓住楚江月的手,滾滾的淚水從眼中滑落。

當護士把楚江月的檢查報告送到楚風和曾益民面前的時候,他們都驚呆了,報告上的結果是乳腺癌中晚期,腫塊直徑已經達到,建議趕緊手術。楚風與沈淑儀等去和醫生商量治療方案,曾益民回到病房,這時楚江月已經完全清醒了,曾益民站在床邊,眼楮盯著楚江月問︰「為什麼?為什麼那麼長時間不治療,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楚江月搖了搖頭︰「你都知道了?」

「你爸爸媽媽在和醫生商量治療方案。」

「沒什麼好說的,當時心也死了,除了孩子,這個世界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值得我眷戀的了,你那時又不在我身邊,我怎麼告訴你。」她展顏一笑,曾益民感覺那笑好像是一種看穿生死的笑,滿不在乎的笑,看到那笑,突然在一瞬間,曾益民暗自下定了決心。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去請個假,然後再來看你。」

「你的工作忙,不用來看我,你放心,我不會再吃一次那藥的了,很難吃的」。她故作輕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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