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的時光總是過得份外快，轉眼已是九月底，我們兩日後就要回京。想著紫禁城的高高紅牆，我就越對這片蒼茫天地留戀。多想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再不要回去。
……
回想起前幾天，我和八爺漫步在樹林里，他靠在樹干上，慵懶地抱住我，下巴輕輕地蹭著我的脖頸，柔聲細語地說︰「若曦，過幾天就要回京了，回京後我即刻請求皇阿瑪把你賜給我。」窩在他的懷里，我沒有回答，心里卻不斷翻騰著，我知道他終究會說出這句話，我似乎應該答應他，我卻不能，我喜歡他的溫柔，我迷戀他的笑容，我陶醉于他的愛情，我怎麼與姐姐還有那個蠻橫的**，分享一個丈夫呢？我不是古代女人，我做不到！連**這個從小受三綱五常的觀點燻陶的古代女人，都做不到，何況是我。
還有他的野心，他的結局，不錯，男人應該有事業有所追求，追求的東西就必須是皇位嗎？我想不通。如果我不知道結局，或許會平靜地接受他的野心，我偏偏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不僅全是徒勞無益，而且還會招來殺身之禍……也許，用我們的愛情來逼迫他放棄，是個好主意……雖然，他答應我的能性不大，但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
見我沒有回答，大概是以為我默認了，八阿哥輕聲低笑著，溫柔地吻了吻我的額頭，然後用手指輕輕劃著我的眉毛，柔聲說道︰「‘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若曦，如若每天早晨，你笑盈盈地‘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他沉浸在自己設想的情境中，眼里眸光閃亮，愛意綿綿，我不忍心打碎它，于是向他投以溫柔嫵媚的一笑，他呵呵笑了起來，俯下頭吻住了我的唇……
這兩天，八阿哥也感覺到我的無限依依之情，特意帶著我騎馬在我們所有留下過足跡的地方兜了大大一圈。從太陽還有余輝直到黑夜沉沉，繁星滿天。九月的草原，深夜已經很是清冷，他拿披風把我緊緊裹著，摟在懷中。我說想再下馬走走。
他勒住韁繩，抱我下馬。兩人手挽手並肩走著。我心里沉吟了半天，卻總是難以開口。是今天卻必須說的，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再不說能就晚了。我又是多麼害怕最後的答案不能如願！幾番躊躇，仍然未能開口。
八阿哥停了腳步，低頭溫柔地看著我問︰「若曦，你想說什麼？」我低頭沉默了半晌，他一直靜靜等著，間中替我把披風又裹了裹。我深吸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問︰「八爺，我若求為我做件事情，不知你會答應？」
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柔聲道︰「若曦，你現在還需問我這樣的話嗎？」停了停，用手抬起我的頭，注視著我的雙眼說︰「但有所求，必盡全力如你所願。」我側過了頭，目光投往無盡的夜色中。不錯！你是大清朝的八皇子，現在又正權勢鼎盛，這天下你現在為我辦不到的事情大概沒幾件。我的要求卻是……
我轉頭緊盯著他，慢慢說︰「如果我是要你放棄爭那把龍椅呢？」他嘴邊的笑意隨著我的話音完全消失。深黑的眼中三分震驚，三分困惑。我緊緊盯著他的雙眼，一字字地問︰「這個你能答應？」
他面色沉靜如水，眼眸中再無任何情緒，幽暗難辨。他只是深深盯著我，我也睜大雙眼堅定地回視著他。過了半晌，他問︰「為什麼？你是因為害怕嗎？」我看著他，一字字慢慢說︰「你同意，我們就在一起；你不同意，我們就分開。」說完後，只覺得這輩子從未說一句話，需要用全身的力氣。每一個字都刺痛在心上，渾身在瑟瑟抖。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我無比嚴肅地看著他，我不是戲耍，我每個字都是認真的。我們交握著的手變得冰冷。他猛地拖著我提步就走，邊走邊說︰「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使勁全力，不肯前行，拖著他道︰「我是認真的，我很清醒。」
他停了步子，背對著我，靜如化石，背影是那麼蒼涼哀傷，我上前兩步，環著他，臉貼在他背上道︰「這些日子，我們過得多快！以後我們也以這樣！春天我們去郊外賞花，夏天我們以去泛舟湖上，秋天我們策馬奔馳在綠色草原上，冬天我們以擁爐賞雪畫梅。我一直很想賞盡大江南北的風光，我們以去看煙雨江南，也以去蒼涼塞北。我們以讀書寫詩，我以給你唱曲，我還很會跳舞的，這次都沒有機會舞給你看，你一定會喜歡我的舞姿的……」
他打斷了我的話，背對著我冷冷問︰「這些日子你都是有預謀的，對嗎？」他轉回身子，看著我說道︰「你唱的每一個曲子，說得每一句話！只是為了今天！」我咬了咬嘴唇，眼眶中含著的淚水……他為什麼這麼看我？他為什麼懷疑我的動機？我承認他的傷痊愈後，我多多少少有點刻意討好他，我一開始並沒有預謀，我只是感動于他的呵護，關心他的傷勢……我沖他大喊︰「我沒有，我對你的心絕無半絲虛假！」他冷冷注視著我，沒有任何反應。
他冰冷的目光讓我心中懼怕，我拉著他的手，嚷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他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猛地把我摟在懷里，語氣沉痛，問道︰「若曦，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清楚地記得當年你說過的話‘為什麼自己的命運要听別人擺布，為什麼不以自己決定’，我當時雖然呵斥了你，是我心中何嘗不是這麼想的。」
頓了頓，他挺直身子，直視我的眼楮說︰「因為額娘身份低微，我小時候在宮中根本不受重視。我一直很要強！事事謹慎，處處小心，察言觀色。我待人謙遜有禮，因為我根本沒有傲慢的資本。太子，四哥，九弟，十弟他們都有身份尊貴的額娘或養母，宮外還有娘舅外戚的支持，太子爺有索額圖，大哥有明珠，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只能靠自己！這麼多年，我步步為營，費盡心血，我只想著我的命運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的，都是皇子，太子以，我為何不以？他若雄才偉略我無話說，論才德他哪點以服眾？就因為他額娘是皇阿瑪鐘愛的皇後，他一出生就以擁有這些嗎？所謂‘能者得之’，我不服！你知道，我從無人重視到沒人敢小覷付出了多少？我沒有親戚支持，只能結交朝臣，我又花了多少功夫？」
他話未說完，我已經淚如雨下！心如千刀萬剮！他捧著我的臉，一面用手指輕抹著我的淚，一面說道︰「若曦！我要皇位，也要你！」我抱著他，只是不停地哭。只覺得這一生的傷心都匯聚在了此刻！他不理解我的猶疑，我也不理解他的執念，也許我們終究是兩條平行線。
他一手緊摟著我，一手輕撫著我的背，「若曦，我說過，我不會忘記沿途的風景。為什麼你這麼不信任我？」我哭得已經再無淚水流，心中卻是悲痛欲絕，先前鐵定的心，早已支離破碎……就算你不會忽視沿途的風景又如何？況且沿途不僅有風景，還有溝壑，甚至是萬丈深淵，康熙、雍正都會整死你的……你知道嗎？
我明白自己不以心軟，不以心軟！再拖下去即使想退出也晚了。現在只是你和太子爺之間的爭斗，四阿哥還沒有與你們有直接沖突，甚至他現在還暗地里半站在你們這一邊，是再過兩年一切就會全都不一樣了。心中明白，但那些決絕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他默默抱著我，等到我慢慢平復下來，抽出我身上帶著的帕子，替我把臉拭干淨，抱著我上了馬。到了營帳，他沒有理會巡邏士兵的詫異眼光，直接把我送到了我的營帳前，溫和地說︰「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我進了帳篷，玉檀早已歇息，我模黑直接躺倒在床上，好好休息？怎能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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