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皇擒鳳 第八章

作者 ︰ 蘇浣兒

楚霞衣醒過來時,已經是七天後的事情了。

「哇!霞兒,你可終于醒了,我還以為這次連大姐的醫術也失效了呢!」守在床邊的楚蝶衣又叫又笑、又蹦又跳,只差沒撲上前,抱著楚霞衣親上一親,搖上一搖。

一旁的瑤天楚若衣沒好氣道︰「我說老八,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你沒瞧見霞兒才剛醒嗎?你這麼大呼小叫,是存心想讓霞兒再昏過去是嗎?」

楚蝶衣氣呼呼地戳著楚若衣的胸口,「我說老七,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死了!你不知道我是冒著多大的危險,才將霞兒從那鬼聿皇手中救出來的,所以沒幫上忙的人請閉嘴!」

楚若衣哼了聲,「冒著多大的危險?若不是雍容和雲章去幫忙,憑你這只只會飛來飛去的蠢蝴蝶哪能救人?」

「我是飛來飛去的蠢蝴蝶,那你就是扭來扭去的臭毛毛蟲!」

「我是毛毛蟲,那你就是……」

這時,一個女子好听卻帶著些許責備的輕柔嗓音傳來︰「好啦!兩個小頑皮鬼!你們這麼吵來吵去,是存心想讓霞兒的傷勢惡化嗎?再說,‘霞兒’這兩個字也是你們叫的?就算你們年紀差不多,她好歹比你們早進入鳳宮幾年,論理你們應該喊她四姐,怎麼沒大沒小跟著稱名喊姓的?」

听見大姐楚鳳衣的責備,除若衣吐了吐舌頭,順手往楚蝶衣身上一扭,「都是你害的,你瞧,大姐生氣了吧?」

楚蝶衣也不甘示弱捏了楚若衣一把,「大姐可不只罵我,連你都有份!」

「什麼我也有份?要不是你……」

「好了!兩個小搗蛋都給我滾出去,不許你們留在這里吵人!」

兩個小丫頭心不甘情不願的互相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又跑到楚霞衣身邊,一個親左臉頰,一個親右臉頰,各自親了她一下,這才又吵吵鬧鬧一路吵到外頭去。

兩個小丫頭剛走,一道罩著面紗的絕美身影立即從另一扇門跨了進來,那是朱天楚鳳衣。

「霞兒,覺得如何?傷口疼嗎?」

楚霞衣虛弱地搖頭,掙扎著要起來。

楚鳳衣忙按住她,「別起來,你才剛醒,傷口也剛剛收合,怎麼可以起來?」

楚霞衣抓住楚鳳衣的手,喘著氣說道︰「不,我想皇上……我想見他,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大姐,求你,讓我見他……我要回去見他。」

楚鳳衣秀眉一擰,「你在敦煌,他在丹鳳,豈是說見就能見到的?你安心養病,等你傷勢好了,我讓聿豐送你回去。」

「來……來不及,我怕……來不及……,他……他身邊有南宮無咎的人……我怕他會……」

听到「南宮無咎」四個字,楚鳳衣身子一震,「你……你怎麼知道獨孤瀚身邊有他的人?」

「我……就是讓這個人給傷的。」

說著,楚霞衣緩緩將自己如何遇刺,如何認出耶律奇身份的經過說了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耶律奇時,就覺得他很面熟,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他。直到我看見他劍上的麒麟我才想起來,我曾經在南宮大哥那兒看過他一次,那時候他是南宮大哥四個書僮中的劍僮——南宮奇。」

听著楚霞衣敘述經過,楚鳳衣罩著薄紗的臉上瞧不出絲毫神情,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藥丸,和著水讓楚霞衣吞下。

「大姐,你想南宮大哥派人埋伏在獨孤瀚身邊想做什麼?」

楚鳳衣久久才說道︰「應該是為了九鳳玦。」

「九鳳玦?」

「沒錯,你記得我曾經對他說過什麼嗎?」

楚霞衣略略一想,「我記得大姐你曾對南宮大哥說過,今生今世要再見你的面,除非他能湊齊九塊九鳳玦,否則天上地下永不想見。所以南宮大哥為了見你,才會用盡辦法想奪取九鳳玦,是不是?」

楚鳳衣只淡淡「嗯」了聲,沒有接口。

「不過大姐,有一件事我想不懂。」

「什麼事不懂?」

「南宮大哥為什麼知道我一定會遇上獨孤瀚?為什麼會在獨孤瀚身邊埋伏人手?難道他真的能未卜先知?」

楚鳳衣美麗如水的眼中閃過一絲冷笑,「這哪是未卜先知,這根本就是守株待兔,一網打盡。」

「守株待兔,一網打盡?」

「沒錯,他在中原南北,包括八域四方所有城主、帝王身邊都安插了人,好確保自己不會錯過任何機會,否則九妹、八妹的九鳳玦又怎麼能被奪走?」

「大姐,你是說幻兒、蝶兒的九鳳玦都是南宮大哥搶走的?」

「除了他,沒有人有這種本事,除了他,我也想不出有誰可以在聿皇獨孤瀚身邊安插人手,還安插得讓獨孤瀚不知不覺,從而有機會傷你。」楚鳳衣低頭看著楚霞衣,「霞兒,你是真的擔心他,想回他身邊去?」

「嗯!他很在乎九鳳玦,為了九鳳玦,還把雍容囚禁起來。我擔心如果真是南宮大哥派人潛伏在他身邊,那麼九鳳玦一定不保,而他……依他的個性,如果有人膽敢從他身邊奪走九鳳玦,他會以各種手段報復、搶回,甚至不惜出兵一戰,到時候就真的要血流成河了。大姐,我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我一定要回去阻止他,我一定要阻止他!」

「霞兒,你愛上他了,是不是?」

楚霞衣沒有否認,只是輕輕說了句︰「你也這麼說?真有那麼明顯嗎?」

「當然,以你的個性,如果不是真愛上一個人,是會力拼到底,寧死也不會屈辱自己嫁給他。但你不只嫁給他,給他九鳳玦,甚至還不顧自己身上有傷,急著想回去救他,這如果不叫愛,那我就不知道該叫什麼了。」

「大姐你……」楚霞衣臉上一紅。

楚鳳衣淺淺一笑,「你想回去救他,我不反對,但你得先把身子養好。因為你不但受傷,還小產過,你知道嗎?」

楚霞衣整個人愣住,伸手輕撫平坦的小月復,「小產?」

「是啊!幸好蝶兒及時用九鳳玦救了你,否則小產加上劍傷,只怕敦煌九鳳從此將九缺一了。」

楚霞衣愣愣地想著,孩子?她曾經有過孩子?那是她和獨孤瀚的孩子?但是這孩子卻來不及出世就走了?

楚鳳衣安慰道︰「別難過,你還年輕,將來還有的是機會替他生孩子。現在好好休息,等身子養好後再去見他,嗯?」

「那南宮大哥的事……」

提起南宮無咎,楚鳳衣目光一冷,「他?他的事我自會處理,總之,就算他拿到九快九鳳玦,我也打定主意絕不見他的面,除非……」

楚鳳衣沒再說下去,只是定定看著牆上的一幅天女畫像發愣。

「皇上,這杭州君山的女兒茶,是臣妾特別命人從杭州帶回來的,請皇上喝喝看。」

夢妃小心翼翼地端過茶碗送到獨孤瀚面前,又仔細地替他吹涼後,這才呈給他

獨孤瀚沒有接過茶碗,只是靜靜看著那色澤香氣都極上乘的茶水,「女兒茶?」

「是啊!听說是在春茶剛吐蕊的時候,找還沒出閣的閨女清晨冒露踏霜采集上等的尖旗數片,藏在胸口,只用來招待嬌客貴賓,尋常人家還喝不到呢!皇上就試試看吧!」

獨孤瀚微微一笑,「我怎麼听說喝了女兒茶,正好五更見閻王?」

夢妃一愣,手中的茶幾乎抖了出來。她勉強一笑,「皇……皇上,您這是哪兒的話?你果然還是不相信臣妾,還是在怪罪臣妾。既然皇上見疑,那臣妾就先喝了這茶,好讓皇上安心。」

說著,她真端起茶碗就要喝。

獨孤瀚忙按住她,「別急,我只是開開玩笑,這是你特別叫人去杭州買回來的貴重茶,我怎能不喝呢?」

他端過茶碗一飲而盡,「好茶,再來!」

夢妃欣喜地露出一笑,「遵旨。」

她轉過身又去倒茶,但這次卻趁著轉身背對獨孤瀚的機會,從袖子里掏出一包藥粉,以指甲挑了些放入茶里,接著才沖水倒茶,然後端到獨孤瀚面前。「皇上,茶來了。」

獨孤瀚一手端過茶碗,一手攬過夢妃的縴腰,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滾燙的唇咬著她的耳垂,「夢妃,你跟著我有幾年了?」

夢妃嬌軀一顫,幾乎酥軟在他懷中,「兩、兩年。」

「那我待你如何?」

「皇上待臣妾恩重如山,賞賜恩寵不說,連臣妾的父母兄弟都因此得受聖恩,讓臣妾無以回報。」

「如果我要你現在回報我,你想怎麼回報?」

夢妃咬了咬唇,嬌柔地偎入獨孤瀚懷中,「臣妾生來就是皇上的,皇上要臣妾怎麼回報,臣妾就怎麼回報。」

「是嗎?」獨孤瀚低低一哼,摟著夢妃的那只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游走,但另外一只手,卻將整杯茶趁著夢妃心神蕩漾不注意之際,全數倒入一旁的盆栽中,然後輕聲道︰「如果朕要你以生命來回報,你願意嗎?」

夢妃心中一驚,「皇上,你……」

獨孤瀚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手則猛地扣住她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地說︰「你不願意?我想你也一定不願意,畢竟你好不容易才借耶律奇之手除掉霞兒,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奪取九鳳玦,你怎麼可能願意就這麼死了呢?」

夢妃臉色頓時慘白,「皇上,你听我說……」

「說?說什麼?說你怎麼慫恿霞兒去有鳳來儀,听我和臣工的對話?還是說你怎麼唆使耶律奇去刺殺霞兒?或者是說你怎麼背著我,和我的手下大臣公然在皇宮里通奸?夢妃,你想說的,是哪一個?」

夢妃眼楮瞪得老大,「你……你……」

「你想問我怎麼知道是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當真以為你和耶律奇所做的事沒有人知道嗎?告訴你,天底下沒有哪一件事可以瞞得過我獨孤瀚,除非那是……」獨孤瀚話說到一半突然停止了,連掐住夢妃的手也松了開來,「你……你這賤人,你讓我喝了什麼?」

夢妃見狀,知道摻在茶水里的毒藥已然發作,當即掙月兌了獨孤瀚的掌控,逃到離他足足有十來步遠的地方才喘著氣說︰「當然是毒藥!」

「毒藥?你!」

「對付你這種喪心病狂、殺人不眨眼的暴君,當然得用最毒的毒藥,否則我怎麼保護自己呢?」

「你……」獨孤瀚開始痛苦地在地上滾,臉色一片鐵青,「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

「待我不薄?你敢說你待我不薄?對你來說,女人不過是你發泄的對象,尤其是我,你又何嘗正眼瞧過我?如果你真的正眼瞧過我、愛過我,又怎麼每次都要我以美色去誘敵?甚至想把我送給人?」

獨孤瀚不住在地上翻滾,同時痛得咳了起來,「霞兒……霞兒是女人,那……那做不得準。」

「正因為她是女人,所以我更恨你!你明知道她是女人,卻還要把我送給她?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想,你之所以娶她,也只是為了她是敦煌九鳳有九鳳玦,是不是?」

「不是,當然不是。」

「不是?我卻覺得是,否則冷酷如你,又怎麼會先娶了她再羞辱她,最後把她送走?我問你,倘若不是楚霞衣走了,你還會要我嗎?」

獨孤瀚早痛得說不出話來,額頭上更是冷汗涔涔。

「我想不會,你要的只有九鳳玦,愛的只有江山。對你來說,任何女人都沒有意義,不論是楚霞衣或者是我都一樣。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因為你就要死了。想不到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聿皇獨孤瀚,竟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真是可惜啊!」

獨孤瀚忍痛啞著聲音道︰「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殺我嗎?」

「自然是為了九鳳玦。其實要拿九鳳玦原本也不需要殺你,但你這人一向心狠手辣,翻臉不饒人,為了我自己的性命安全,所以只好先下手為強,因此這根本怪不得我。」

「那麼耶律奇為什麼要殺掉霞兒?也是為了九鳳玦嗎?」

「當然,不除掉她,你怎麼願意接近我?我想你是真的喜歡她吧?因為你為了她,居然可以把整座問水閣搬來,甚至願意忍受綠巾罩頂。我想不透,楚霞衣那女人有什麼好?除了會打仗以外,她有什麼值得你為她神魂顛倒的?」

獨孤瀚沒有接口,只是捧著肚子蜷縮在地上,痛苦地申吟喘息著。

夢妃輕嘆口氣走向獨孤瀚,「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也不想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她,我現在只想拿了九鳳玦走人。告訴我,九鳳玦是不是在你身上?」

獨孤瀚還是沒有回答,他仰躺在地上,眼楮緊閉,嘴唇發白,似乎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

夢妃原本還不敢接近他,待看他出息多、入息少,身子逐漸僵硬了,于是便壯起膽子伸手到他懷中掏模著。

不多久,夢妃果然從獨孤瀚身上模到一塊玉佩,當即掏出來一看,果然沒錯,這就是九鳳玦!

她曾經听主上提起過,這九鳳玦上頭除了有鳳凰刻紋外,還有敦煌九鳳玦名字;瞧這塊玉佩上頭,不就有她的名字嗎?

夢妃喜形于色,拿起九鳳玦便往外走去。

這時一道人影自外向內走了進來,那是耶律奇。

「如何?找到了嗎?」

「找到了,你看!」夢妃舉起九鳳玦給耶律奇看。

耶律奇大喜過望,「太好了,咱們快走,萬一讓人發現的話就糟了。」

「嗯!咱們快去向主上報喜。」

正當兩人要攜手離開時,一個瘦削的身影擋在門口,然後一道他們做夢都不會忘記的冰冷聲音傳來——

「夢妃、耶律奇,你們兩個想去哪里?」

兩人愣在當場,睜大眼楮看著玉立在眼前的高大身影。

這……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已經中毒死了?怎麼可能又活過來?

夢妃更是難以置信。

她回過身,只見地上空無一物,連張紙屑也沒有,更別提尸首了。

這下她真是魂飛天外了,她明明看見獨孤瀚喝下毒茶的,怎麼他居然沒事?「你……你沒死?沒中毒?」

獨孤瀚冷冷一笑,「我如果這麼容易就中毒死了,那早在我十歲初登基那年,就不知死過幾回了,哪能活到現在?還被封為聿皇?」

他逼近夢妃,「拿來!」

夢妃連連後退,「什……什麼東西拿來?」

「九鳳玦拿來!」

夢妃雙手縮在身後,拼命搖頭,「不、不能給你,這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怎麼能給你?要是給了你,我怎麼跟主人交代?」

獨孤瀚眼中殺機乍現,「是嗎?那就休怪我不顧念枕邊人情意了。」

話聲剛落,獨孤瀚就如同一只老鷹般攸地躍起,直撲向夢妃。

一旁的耶律奇見狀,急忙仗劍上前,將夢妃往門口一推,「快走,拿了九鳳玦去見主上。」

獨孤瀚連番冷笑,「耶律奇,我一向待你不薄,但你刺傷霞兒,害死我沒出世孩子,又和我的侍妾通奸,現下又想搶我九鳳玦?香雪海的人,一向都這麼薄情寡義,寡廉鮮恥嗎?」

耶律奇臉色一變,「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香雪海的人,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把九鳳玦還來,或許我還可以考慮放你一條活路。」

耶律奇搖頭,「如果在也聿皇手中能得到活路的話,那主上又何必答應你的條件,又再叫我們來拿九鳳玦?」

獨孤瀚眼楮緩緩瞪大,「什麼意思?」

「你一向喜怒無常、說變就變,對自己的妻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我們?」

「這麼說來,你是不肯交出九鳳玦了?那就別怪我無情無義。」

說完獨孤瀚迎向耶律奇,兩人就這麼展開一場生死斗。

可耶律奇哪是獨孤瀚的對手?不出三招,耶律奇已經顯露敗相,到了第五、六招以後,耶律奇更是只有閃躲的份兒,跟著只听到夢妃一聲尖叫,紅光一閃,耶律奇已然身首異處,魂歸離恨天了。

獨孤瀚手執長劍冷冷逼向夢妃,「把九鳳玦交出來,或許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夢妃尖聲叫道︰「不可能,我不會交出九鳳玦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交出九鳳玦的。」

「哦?那你就和耶律奇到黃泉當一對同命鴛鴦吧!」

獨孤瀚長劍一指,正要刺入夢妃心窩時,一道白色人影攸地從天而降,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攔腰抱起夢妃,同時拋下一串話——

「獨孤瀚,想要救你母親,想要回九鳳玦,想見你心愛的霞兒,就到香雪海來找我!」

獨孤瀚登時天旋地轉,整個人為之氣結,「南宮無咎,你……」

「哈哈哈……」

一陣瀟灑的笑聲從夜空中傳來,那南宮無咎早去遠了。

獨孤瀚長劍一摔,怒聲吼道︰「來人!」

幾名瑟縮在一旁的太監忙趕了過來,「皇上!」

「傳旨兵部,即刻調集六萬大軍,兵發香雪海。」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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