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愛狂鷹 第六章

作者 ︰ 蘇浣兒

看著傅容容不知所措地坐在椅子上,像個孩子般絞扭著雙手,長長的睫毛也因為不安而翕動著,于隻不覺嘆了口氣,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是殺人凶手呢?

于隻走上前,「你是傅容容吧?我先自己介紹,我叫于隻,是康亞詩的妻子,我是來保你出去的。」

傅容容怔怔地望著于隻,「你……你說你是來保我出去的?」

「是啊,五萬元交保候傳。」

「那……我可以回家了?」

「當然,我就是來帶你回家的。」

傅容容緩緩站了起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可以回家了,「我真的可以回家?檢察官……相信我、願意讓我回家?」

「那倒不一定,只是現在檢察官也找不到足以證明你縱火的證據,只好先讓你交保回家。」于隻對著傅容容伸出手,邊走邊說︰「來吧!我們一起回家,要是你再不回去的話,我擔心有人就要殺進法院來了。」

傅容容知道她說的是席洋,于是問道︰「席洋呢?他在哪里?」

「在外頭等著,因為亞詩和其瑞擔心他會忍不住動手,所以把他押在車子里不讓他進來呢!」

兩人說著,已經來到地檢署大門,果然看到席洋正不耐煩地靠著車門,眼楮朝這方向直望,身旁還站著康亞詩和雲其瑞。

乍見傅容容出來,席洋立刻迎上前,一把將傅容容攬進懷中,「小貓咪,你一定嚇壞了,對不對?」

傅容容沒想到自己還可以見到席洋,一時間居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我……我……」

席洋搖頭,「別說話,現在什麼都先別說,有話我們回去再講,嗯?」

傅容容點頭,身子緊靠著席洋,彷佛那是世界上最安全、最值得依賴的地方。

于是一行五人分兩輛車,由雲其瑞開車載席洋和傅容容,因為雲其瑞實在不放心讓現在的席洋開車。

另外康亞詩和于隻夫妻兩人開一輛,一方面可以討論案情,一方面也可以從後面保護傅容容,畢竟趙家為了捉回傅容容,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如果讓他們知道傅容容交保,一定又會來找麻煩的。

至于兩輛車前後還有多少車在保護,那就不是雲其瑞關心的重點了。

一行人很快地回到席洋家,席洋也不管其他三個人要做什麼,逕自帶著傅容容上樓,進到自己的房間。

「小貓咪,餓不餓?先吃點豬腳面線去去霉運。」

傅容容抓住他的手搖頭,「我不餓,我有事想告訴你,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別急,先把肚子填飽,別忘了你還懷著寶寶呢!」

傅容容雖然沒什麼心情吃東西,可為了肚子里的寶寶著想,她也只好听話坐了下來,慢慢吃著席洋特別要人幫她準備的豬腳面線。

突然,她想起兒子,「席洋,豆豆呢?他一整天都沒看到我,是不是又吵又鬧?」

「豆豆在三樓睡覺,樂樂和其學會一直陪著他,你放心好了。」

傅容容知道樂樂就是雲其學的妻子司徒樂樂,也知道雲其學是個很出名的電影導演,更听席洋提起他和司徒樂樂相識相戀的爆笑經過,卻一直無緣相見,想不到現在他們夫妻倆就在樓上替自己照顧著豆豆。

「可是我……」

席洋定定瞅著她,「先別管豆豆的事,我問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趙家浚已經死了的事?」

「我……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根本不敢告訴你,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我怕你一知道我可能是個殺人凶手時,就再也不要我了!」

席洋有些驚訝,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因為這樣而不要你?難道你不知道我想要你想得快瘋了嗎?之前,我以為趙家浚還活著,以為你還是他的妻子時,我都想要把你留在身邊,現在知道他死了,我怎麼可能反而不要你?

再說,你根本沒有殺人,連檢察官都找不到你縱火的證據,你擔心什麼?即便那火真是你放的,即便趙家浚真是你殺的,我也不在乎,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有原因,而且一定是為了豆豆,對嗎?」

傅容容點頭,「我承認我確實想過,如果家浚死了,那我和豆豆就可以解月兌,可是我沒有殺他,我真的沒有殺他!我甚至不知道森園為什麼失火,又是什麼時候起的火,一直到家浚的母親派人要押我回去時,我才知道原來森園失火,而家浚因為走避不及被燒死了!」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你現在願意告訴我嗎?」

傅容容定定看著席洋,緩緩說出一個他想都沒有想過的答案,「因為趙家浚殺了人!」

席洋一愣,以為自己听錯了,「你……你說趙家浚殺人?」

「嗯!你也知道他精神狀況不穩,好的時候和正常人沒兩樣,可一旦發病,就如同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爆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也是個下雨天,趙家浚渾身血淋淋,神情恍惚,手拿一把刀從外面進來,當場就把豆豆給嚇哭了。」

想起當時所見的情景,傅容容仍舊心有余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席洋見狀連忙握住她的手,「然後呢?」

「我很怕,非常非常怕,怕他會一刀揮向豆豆和我,所以就抱著豆豆趕緊躲回房間。沒多久,我就听到一陣一陣像野獸般的嚎叫聲,還有我婆婆的勸阻聲,我想,如果我再不離開這個家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你就走了?」

「嗯!我馬上收拾行李,帶著豆豆想連夜離開趙家。可是我剛打開房門,就看見他……他……他就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刀……」

「他要殺豆豆?」

傅容容艱困地點頭,「不只豆豆,還有我。他說我們都不是人,都是會害人的怪物,所以他要替天行道,殺了我們這些怪物!」

想起當時和趙家浚爭執、搏斗的情景,她不由得全身顫抖。

席洋眼楮瞪得老大,幾乎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那你……你婆婆呢?她……她怎麼樣?」

「我不知道,不過我猜她應該也受了傷,不然以她平時對豆豆的疼愛,應該是會來阻止的。」

「那……你和豆豆是怎麼逃過一切的?」

「也許蒼天有眼,也許我和豆豆命不該絕,就在我以為自己和豆豆一定會被趙家浚殺掉的時候,突然天空落下一道又疾又快的閃電,劈中院子里的一棵樹,那棵樹瞬間起火,而這麼一起火,把趙家浚給嚇著了。我見他嚇著,便拿椅子往他頭上一砸,然後便帶著豆豆連夜離開了趙家。」

听到這兒,席洋禁不住將傅容容擁入懷中,滾燙的唇堵住她的,藉著彼此的唇齒相接,表達自己心中的憐惜、不舍與疼愛。

老天!幸好有那麼一道閃電及時擊中大樹,否則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有個兒子,即便知道,也可能永遠部無法見到兒子和傅容容。

他低頭又給了傅容容一個溫柔的吻,「現在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是殺人凶手的原因了,不過你是自衛,算不上蓄意殺人,真要追究,也只能說過失殺人,況且,你確定你打死趙家浚了嗎?」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把他打倒在地上,至于是不是將他打死,我真的不知道!」

席洋點點頭,「那趙家失火的事呢?為什麼他們說是你縱的火?」

「我沒有縱火,當時我逃命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想縱火?不過我走的時候,院子里那棵被雷打中的樹已經著火,說不定火就是這樣蔓延的。」

席洋眉頭一蹙,「或許吧!或許火是這樣起來的,而趙家浚正巧被你打昏,才會來不及逃出,以至于葬生火場。小貓咪,你一定很自責,自責自己害死趙家浚,對不對?」

傅容容沒有回答,眼淚卻一顆顆掉了下來。

他湊過嘴,輕輕吻去她傷心、害怕又自責的淚水,「不必傷心,也不必難過,更不需要自責,你沒有錯,你只是想保護自己和豆豆罷了,你並沒有錯!」

「可是如果.不是我打昏了他,他一定可以逃出來的。」

「但如果你不打昏他,那麼被燒死在火場中的,可能就是你和豆豆,你想過嗎?」

「我知道,可我就是……」

席洋憐寵地捧起她的臉,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別再想那些事了,也別再自責。告訴我,你離開趙家後是怎麼過生活的?你又是怎麼知道趙家浚被燒死了?」

「起先我並不知道,是我下山借住在一戶農家時,農家主人告訴我的。還說那場火燒了很久,幾乎把整座森園都燒光了。那時我就想,家浚的媽媽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因為她是那麼疼愛家浚,疼愛到即使知道他已經瘋了,仍舍不得將他送去療養院醫治,硬是留在自己身邊。現在她疼愛的兒子被我害死了,唯一的孫子又被我帶走,她怎麼可能放過我?」

「所以她才不斷派人想捉你和豆豆回去?甚至不惜手段向警察報案,說你縱火殺人?」

「是啊!為了躲避她,也為了不再讓豆豆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我帶著豆豆東躲西藏。」

「可是你一個人,帶著豆豆,又得逃命,怎麼生活呢?」

「擺地攤啊!」

席洋詫異道︰「擺地攤?你會擺地攤?」

他實在不敢相信,嬌弱如她,膽怯如她,竟然會扯起嗓子擺地攤?

「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我說的都是真的,小時候家里環境不好,我跟著爸爸擺過地攤賣過東西,因此對于擺地攤,我並不陌生。所以我離開趙家後,就用身上的錢批了些貨到市場賣,這樣一方面可以照顧豆豆,一方面可以賺錢,而另一方面,也比較不會被趙家的人找到,畢竟他們絕對不會想到,堂堂趙家的少女乃女乃竟會去擺地攤。再說擺地攤的人為了躲警察,本來就跑來跑去,居無定所,就算他們知道了,也無從找起。」

席洋點頭,眼中透出一抹贊賞,這小女人聰明得很,勇敢得很哪!也真虧她身處在那種躲藏、害怕、居無定所的日子中,還能想出方法來養活豆豆。

他摟緊她,往她額頭烙下一吻,「那這些事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呢?為什麼還要讓我以為你仍是趙家浚的妻子?」

「我是他的妻子啊,至少在法律上,我仍是他的妻子。」

「不一樣!他活著時,我還得想辦法讓你離婚,現在他死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讓你成為我的妻子了。」

豈料,傅容容卻搖頭,「不,我不能嫁你,我現在還不能嫁給你!」

席洋有些錯愕,「為什麼不能?難道你對趙家浚還有感情?」

「就算我對他有感情,也在他拿刀指著豆豆時都消失殆盡了。」

「那你為什麼……」

「現在趙家的人都認為我是殺人凶手,如果我嫁給了你,那麼他們一定會說,我是為了你才會謀害親夫,縱火燒房子,甚至……甚至……」

「甚至什麼?」

傅容容看著他,「甚至懷疑到你的身上,懷疑你可能是幫凶,否則以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制伏一個大男人?特別還是個已經瘋了的大男人!」

席洋一愣,繼而笑了起來,「老天!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

他往她唇上親了好幾下,「別擔心,我的小貓咪,我多的是人可以幫我證明趙家失火的那天我並不在場。況且,我有兩個全台灣最厲害的律師幫忙,怕什麼?」

「可是……」

「沒有可是,听我的話一定沒錯!」

他抱起傅容容來到床邊,讓她在床上躺下,「現在閉上眼楮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我們就馬上結婚,我可不想讓你、豆豆,還有你肚子里那尚未出世的小小寶貝,一直這樣沒名沒份下去哪!」

「可是……」

他覆上她的唇,深深地吻著,「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不論你是不是殺人凶手,不管你有沒有縱火,我都相信你,我也會保護你、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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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在一家五星級的飯店宴客廳中,舉行了一場簡單、隆重卻又不失熱鬧的婚禮。

不消說,婚禮的新郎自然是邢天會的少主席洋,而新娘則是懷著身孕的傅容容;至于花童,當然是他們兩人的兒子豆豆。

對于可以參加爸比和媽咪的婚禮,小豆豆興奮得不得了,每天到幼幼班上課時,都很驕傲得意地向小玩伴炫耀,說他可以參加爸比、媽咪的婚禮,還可以牽紗紗穿帥帥喔!大家都沒有,只有他有喔!笑得一群大人險些岔了氣,糗得傅容容躲在房里半天不肯出來,直罵席洋是罪魁禍首。不過席洋可不認為自己是罪魁禍首,他還認為兒子頗有乃父之風呢!

到了婚禮這天,小豆豆更是樂得飛上天,七早八早就到傅容容房間等著,還自動自發地說要幫媽咪化漂漂,讓媽咪可以快點讓他牽紗紗,因為他也邀請了一些小玩伴來參加婚禮,等不及想給那些小玩伴看他好漂亮的媽咪呢!

看到兒子興奮得活蹦亂跳的模樣,傅容容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高興自己終于可以給他一個快樂正常的家庭生活,卻也擔心趙家不會這樣放過自己;像她這樣一個處處帶來不幸的女子,真能有資格擁有幸福嗎?

她甫出世,母親便因生產時引發的心血管栓塞而去世,那時候家中長輩便認為她克母,但父親並不以為意,仍獨力扶養女兒長大。想不到傅容容十七歲那年,父親竟也在一場車禍中喪生,這讓家中的長輩更加認定傅容容克父克母,是以沒有人敢收留她。

幸好當時趙老夫人看傅容容乖巧可憐,不計較她的出身來歷收留了她,並做主讓兒子娶她入門,否則才十七歲的傅容容還真不知要何去何從呢!

但老天爺彷沸故意和傅容容作對似的,也彷佛想證明傅容容確實天生帶煞,她和趙家浚才結婚沒多久,趙家浚就因為一場意外而瘋了,最後更莫名慘死于火場中。

難道……難道自己當真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她已經失去好多好多所愛的人,她不想再失去豆豆,更不想失去席洋!因為席洋是她這輩子唯一真正愛過的男人!

是的,她愛席洋!雖然她十七歲就嫁給了趙家浚為妻,但她知道自己並不愛他,當初只是為了報答趙家的恩情,才會答應嫁給他。

可席洋不同!

她第一眼看到席洋時,便知道自己可以信任這個男人,因為他身上很自然的散發出一股教人放心的氣質,一種讓人完全相信他的氣勢,雖然她那時根本不認識他!

後來經過一夜的纏綿,席洋的溫柔、憐寵更讓她完全無法自持,一顆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交給了他。

而再度相遇這段時間的相處,席洋那無怨無悔的付出,極盡所能的保護、嬌寵與對待,讓她徹徹底底淪陷,淪陷在席洋所羅織的情網中無法自拔。

正因為她愛席洋,所以不願意為他帶來麻煩;正因為她愛席洋,所以不希望將他扯入不幸的漩渦中;也因為她愛席洋,所以她懷疑自己真的可以留在他身邊、做他的妻子嗎?

就在傅容容幾乎想得入神的時候,豆豆那可愛的聲音突然響起,「媽咪,花花,媽咪,花花!」

傅容容猛回過神,低頭瞧見兒子正抱著捧花,努力想遞給自己的認真模樣。

她微微一笑,「對不起,媽咪在想事情,沒注意到你。」

「媽咪,花花,豆豆想看媽咪拿花花。」

「好,媽咪拿花花。」

她從兒子手上接過捧花,然後緩緩站起身,一旁的化妝師連忙走過來幫她把及地的裙擺收拾好,對豆豆說︰「要拉好喔!如果你沒有拉好,媽咪會跌倒的喔!」

豆豆點頭,兩只小手緊緊抓住白色裙擺,「豆豆一定會拉好,不會害媽咪跌倒的。」

「豆豆好乖。」化妝師模模豆豆的小腦袋瓜,「來,阿姨這里有糖糖,要不要吃?等一下典禮開始後,要很久很久才能吃東西,那樣你會肚子餓餓喔!」

豆豆想了下,張開嘴巴吃下化妝師喂過來的糖果。

見豆豆吃下糖果,化妝師起身端了杯紅豆湯對傅容容說︰「我喂你吃點東西,不然恐怕你撐不過接下來的儀式。」

「謝謝你,我還不大餓。」

「不餓也得吃,因為新娘子永遠都是結婚典禮中最累卻吃得最少的人,所以還是吃兩口好了,至少可以墊墊肚子。」

傅容容一想也覺得有理,于是點頭,「好,那就麻煩你了。」

「不客氣,來,我喂你。」

于是化妝師小心翼翼地用湯匙喂傅容容吃紅豆湯。

傅容容才吃了第一口,便覺得紅豆湯的味道怪怪的,正想搖頭說不吃時,突然看見豆豆不知為什麼竟暈倒在腳邊。

她大驚失色,忙丟下捧花想看兒子,卻忽地感到一陣暈眩,站都站不站穩,她心知有異,看向化妝師。「你……」

化妝師沖著她一笑,彎腰抱起豆豆往外走。

傅容容腳步踉蹌地跟上前想阻止,「你要帶……豆豆……去哪里?放下……豆豆……放下……豆豆……」

那化妝師又是一笑,「不用著急,因為你也得跟我走,老夫人很想見你呢,少女乃女乃!」

听到「老夫人」三個字,傅容容心知不妙,可這時她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她的頭越來越暈,身子越來越重,重得她連抬起腳的力氣都沒有。

然後,只听見砰一聲,傅容容便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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