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上) 第九章

作者 ︰ 鄭媛

忽然看到她的淚水,永琰愣住了。

「妳哭什麼?」下意識地,他粗著嗓子問。

禧珍不回答,兀自把小臉埋在冰涼的墊被上,不理他。

永琰的俊臉飄過數朵烏雲……

靜到極點的偏廳,隱隱含著一股暴風雨前的寧靜。

然後,突然,禧珍整個人驟然被騰空抱起來--

「你干什麼?」她張大眼楮,緊張地瞪著自個兒的雙腿遠離地面。

「睡在這里,妳會生病。」他的口氣低柔,臉色卻很臭。

「就算我生病,也跟你沒關系!嗚!」她的小頭突然被他的大手掌一把按到他胸口,這招有效地阻止了她的抗議和堅持。

他把她抱太緊,緊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愛新覺羅?永琰--我警告你,快放開我--」

禧珍下意識地踢著小腿掙扎,可無論悶聲喊他、氣得連名帶姓吼他--

她只有被鎖得更牢的份兒!

「你快放開我啦!」她的粉拳如小雨花,不痛不癢地落到他身上……

永琰連吭一聲都懶。

人家壓根不理她,直把她的掙扎搥打當做按摩,禧珍恨得牙癢癢,干脆把眼淚鼻涕一股腦涂在人家的胸口,以為報復。

不為所動地抱著禧珍,永琰邁開步伐走進原本為她準備的房間。

永琰不是沒發現禧珍的孩子氣的舉動,雖然她任性的行為不可原諒,雖然他的沉默實際上是縱容,然而--

然而剛才見到她的眼淚,他的怒氣竟然完全發作不起來!

永琰沒問過自己--為什麼他對這個「麻煩」如此特別?倘若換成別的女人,三番兩次的挑釁他,他絕對不可能有此耐心!

然而永琰不問自己的理由很簡單--就因為沒有理由!

倘若硬要問出個理由,只能說,他見不得她哭。這是沒有理由中的唯一理由。從年少時見到她那第一眼開始,似乎就注定了這個「麻煩」很礙眼、很累贅、很難視而不見!

永琰懶得累著自己去想清楚為什麼,他簡單而干脆地認定--當這個「麻煩」嫁出門那日,他的責任便可了卻,如此而已!

到了房間,他兀自把那兩腳亂踢的丫頭一把甩在厚厚的被墊上,下手很重,動作卻很輕。

「你把我挾持到這兒做什麼?」抹了把殘余的眼淚,她恨恨地問他。

「挾持?」他挑起眉。「我抱妳進來,免得妳吃苦受凍,妳該感謝我!」簡直不識好人心。

「不必你假好心,受凍吃苦是我的事。」她倔強地對他說。

永琰瞪著她,臉色陰晴不定。

好半晌,連她都以為他要生氣了,永琰卻柔聲對她說︰「先睡吧!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拉起被子,他蓋住她發冷的身子。

禧珍愣住了……

她不明白,永琰為什麼突然對自己這麼溫柔?

「這兒是新眉的房間,我不睡這兒!」她喃喃說,即使在他的懷柔政策下,仍不忘堅持她的固執。

「新眉有她自己的房間,妳盡管在這兒睡下。」他在床邊坐下。

她用力想扯開那沉重的厚被。「我知道她睡的是客房!這兒本來是她的房間,我怎麼能反客為主,一來就趕走她……咦?你--你為什麼壓住我的被子!」她因為過分用力而漲紅了小臉,可拉了這大半天厚被子卻紋風不動,她這才發現原來是他耍詐!

永琰氣定神閑地坐在被角上--這是他之所以留在她床邊的唯一理由。

「三更半夜,妳再這麼任性下去,今晚就別睡了。」他沉下聲。

「你故意壓住我的被子!」她轉移生氣的焦點。

他沉下臉。

她瞪著他,鼓起兩片腮幫子,絕不示弱。

永琰眉毛一挑,干脆翻身上床--

禧珍睜大眼楮。「你、你、你做什麼?!」

「睡覺!」他答得干脆。

「睡覺?」她兩眼瞪得更大。「你想睡覺就回家睡,為什麼睡在我床上?!」

「我累了。」一翻身,他面朝外,做好賴床的準備。

追了一夜的人,幾乎「跑」遍整個北京城,他當然「累了」!

累了?禧珍瞪著人家的背,瞧他說得理所當然,好像她問的是廢話一般?

問題是--

他累了,卻睡在她床上--

她的床上耶!

況且他不但壓住她的被角,還「守」在她的床邊!被這一床厚被子裹得緊實,禧珍這才發現自己壓根就被設計了--

因為她這才發現,今晚,她根本就月兌不了身!

盡管永琰押著她裹在厚厚的被窩里睡一夜,可禧珍還是為自己前半夜的固執,付出了代價--

第二天她還是病了!

一大早她就咳得嗓子眼快啞了、頭也疼得快裂了……

禧珍可憐兮兮地問自己,莫非,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嗎?

永琰一整天不說話只守在她床邊,看到她的小臉皺成一團,一副痛苦的模樣,他的臉色凝重。而他之所以留在這里的責任,就為了逼迫她喝下大夫開的、春蘭熬的苦藥汁!

「咳咳,我再也不喝了!」當晚永琰第三回逼她喝苦藥時,她再也不肯依了!

「听話,別任性,喝完這帖藥就能睡了。」他捺著性子哄她。

親眼瞧見這一幕,阿布坦睜大眼楮,喉嚨里「咕嘟」一聲,活像瞧見妖孽……

永琰明白,阿布坦在大驚小怪個什麼勁--因為連永琰自己,都訝異于他對這個「麻煩」驚人的耐心。

「可是這個藥好苦……」禧珍苦著小臉,心有余悸。

他一整天逼著自己喝苦藥,她肯定,他是挾怨報復。

「藥不苦就醫不好人,听話,乖乖喝下。」他技巧地把她的小頭按在胸口,讓她下能掙扎,然後開始溫柔地「灌」藥。

「嗚……」

被迫喝完一大碗苦藥汁,禧珍眼楮鼻子都皺成一團了!

「乖。」碗底空空如也!成果令他很滿意。「好好躺著休息,今晚我回王府,明天早上再來看妳。」他終于站起來,丟下話。

「呀?」他還來?!「那個,你忙,就不必來了,我會照顧自己,真的!」她可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永琰挑起眉,突然間,他那向來吝笑的俊臉乍現曙光--然後轉身走出房門,還在發呆的阿布坦如大夢初醒,連忙跟出去。

禧珍可呆住了。

他剛才笑了嗎?

話說回來……

他沒事長那麼帥做什麼?那礙眼的笑容……

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

永琰與阿布坦才走出禧珍房門,子揚已經等在外頭。

「我還以為,你今晚都走不出來了!」子揚故意打個呵欠,懶懶地揶揄永琰。

仗著表親的身分,子揚向來沒大沒小慣了,從無主僕之分,然而他與永琰的情誼,也確如兄弟。

「她病了!」

「是呀,『她病了』!」子揚撇起嘴。「嘖嘖嘖,什麼時候,安親王府的三貝勒爺,開始對姑娘這麼溫柔貼心起來了?」

永琰沒理他。「今早我交代你的事辦妥了?」直接問話。

子揚抿嘴一笑。「貝勒爺的事哪敢拖延!這一整天,我已經親自登門造訪,探過巷底胡衕的『牡丹苑』。」

昨天夜里,永琰追的那名黑衣人,就是在牡丹苑的大門前跟丟的!

牡丹苑是京城里的高級窯子,非達官顯貴還不得其門而入。

「那你發現異狀了?」阿布坦插嘴問子揚。

「我是很想,只可惜,半點『異狀』也沒瞧見!」子揚嘆口氣。

「那你攪和這一天不就是瞎忙?」阿布坦皺眉。

「瞎忙也總比你沒事兒轉悠的強!」子揚頂回去。

兩人又開始斗嘴。

打從這兩人相識以來,好像一天不斗嘴就不痛快!

阿布坦被他三言兩語挑撥起來,有點上火。「耶!我說你這個人,怎麼老愛找我斗口?!」

子揚豈能認輸,想當然卯上。「我瞧你才沒事,老愛找我抬杠子!」

阿布坦瞪大眼楮。「我說你--」

「好了!」雖然早已習慣,永琰知道如果他不阻止,這兩個人可以自行取樂到天明。「既然瞧不出所以然,只好讓新眉去探個究竟!」永琰下結論。

扔下話後他轉身離開四合院。

「新眉?叫新眉能做什麼?」阿布坦呆在原地搔頭。

「不瞭?那就問爺去呀!」子揚挪揄他。

阿布坦懶得理他!他忙跟在永琰後頭離開。

子揚笑得很賊,可這家伙向來賊眉賊心賊鼻子賊眼楮的,他心底想什麼事,阿布坦可懶得去猜--

因為就算他願意猜,大概也猜不透!

自從生病後,永琰每天來看她,為的就只是--灌藥!

接連被灌了三天藥,還被押著不許下床,這三天躺得禧珍腰酸背痛,苦不堪言,更讓她打從心底認定,永琰肯定是記仇挾怨報復來著!

到了第四天,禧珍的身體已經無恙,永琰此時也被皇帝召見進宮,禧珍得以月兌離他的魔掌,簡直不亦樂乎!

這日午後她高高興興地下床,跑到院子里舒展筋骨,卻看見新眉急步穿過院子前的回廊。

禧珍原想喊住她,可此時新眉正好打開前院的大門,彷佛害怕被人瞧見似地,新眉回目顧盼,左右張望,然後才踏出門外,小心翼翼地虛掩大門。

「她怎麼鬼鬼祟祟的,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禧珍喃喃自語︰「不管了,我先跟上她再說--」

「格格!」春蘭忽然從身後拍禧珍一下。

「哇!」把禧珍嚇了一大跳!

「格格,貝勒爺不是叫您休息嗎?您怎麼下床了?」春蘭問。

禧珍皺起粉眉。「我說春蘭,妳的主子什麼時候換成那個『貝勒爺』了?妳是他派來監視我的嗎?」

「呀?」春蘭瞪大眼楮,一臉胡涂。

「算了,」她懶得計較。「我現在追新眉要緊!」禧珍說著就跑出大門--

「格格!」春蘭愣在原地,半晌後才回過神,她趕緊追出去。「您上哪兒去呀?格格--您等等我呀,格格!」

依循前兩日的習慣,新眉總是在日落前來到牡丹苑,開始梳妝打扮,然後換上一襲華衣。

這牡丹苑是王公貴人、豪門公子大駕光臨的銷金窟,既來之則安之,她稟性聰明,短短兩日已模清個中三昧,懂得了「入境隨俗」的道理。

「媚兒,妳打扮好了嗎?」鴇娘走進來,把一錠百兩銀子,大剌剌地按在茶幾上頭。

「媚兒」是新眉進牡丹苑里,自取的花名。

新眉瞧了那錠白花花銀子一眼,歡天喜地的收下。

當初進門迎客前就說好的,她有急用,每接客一回,就要收現銀。

照說,這不是妓院的常例,然而事總有例外!事不圓人圓,尤其對像「媚兒」這麼美的女子來說,鴇娘是絕對不可能錯手的。

鴇母見媚兒收下銀子,便湊上前去,附在媚兒耳邊輕聲細語地提點道︰「前頭趙爺已經久等了!」

「知道了!」新眉笑著答。

她站起來,往鏡子里瞧上最後一眼--

今晚,又該是她粉墨登場的時刻到了!

春蘭追著主子一路繞著曲柳拐彎的胡衕,跑了老半天,終于在巷底術衙的大街口,看到禧珍站在一處人來人往的院子前發呆。

春蘭睜眼一瞧清那旗招上頭寫的斗大三字「牡丹苑」,她趕緊把禧珍拉到一棵大樹旁--

「格格,您到這兒來做什麼!您知不知道那牡丹苑是個什麼地方呀?」春蘭壓著聲問。

牡丹苑是京城著名的窯子,連春蘭都有耳聞!她一見禧珍站在牡丹苑前,那些過往的男人個個失魂似地瞪著她家格格的臉蛋瞧--嚇得她魂不附體!

好險!要是她方才沒追過來,難保不出個什麼意外!

春蘭這一問,倒提醒了禧珍。「對呀!春蘭,那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那個是--」妓院兩字才剛到春蘭的口,又生生的給咽下去。「那個是……男人去的地方!」她改口。

「男人去的地方?」禧珍不以為然。「男人去的地方又怎麼樣?難道女人就去不得嗎?」

「就是呀!女人就是去不得!」春蘭神神秘秘地答。

春蘭越是這麼說,越是惹起禧珍的好奇。「誰說的?我瞧那門口又沒貼標簽,何況方才我明明看見新眉就大大方方走進去了--」

「新眉姑娘走進去了?!」春蘭大驚小怪。「這可怪了!這新眉姑娘到底是干什麼來的……」她嘀嘀咕咕。

禧珍不想听她嗦,索性自個兒走進去--

「喂,格格!」春蘭顧不得主僕之分,趕緊將她家主子拉回來。「您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上哪兒去?當然是進那個牡丹苑啦!」

「進牡丹苑?」春蘭又大驚小怪起來。「我剛才明明說了,那里頭您是不能進去的!」

「什麼能不能的!」禧珍一听就有氣。「春蘭,這幾天,妳難不成吃了永琰的口水?居然跟他一樣,開始壓迫起我來了!」

「壓迫您?」春蘭訕訕地道︰「貝勒爺霸道些是有的,壓迫您倒也不見得……」

「妳是不是年紀大了,怎麼老愛嘀嘀咕咕的?」禧珍皺眉頭。

年紀大?春蘭有苦難言。「總而言之,格格,那不是您能進去的地方!」為免惹禍上身,她干脆挑明了不許主子進去。

「春蘭!」這回換禧珍大驚小怪。「妳真的吃到永琰的口水了?」

「我--」春蘭忍不住翻白眼,有口難辯。

好險貝勒爺沒听見這話,否則肯定氣到變臉。

「不管能不能進去,反正我一定要進去!」禧珍打定主意。

「格格!」春蘭焦急起來。

她了解禧珍的性子,知道主子一旦固執起來,自己肯定攔不住她。

瞧春蘭那副焦急的模樣,禧珍眼珠子一轉,忽然想到--

「好吧,既然妳說咱們不能進去,那還是別進去好了!」

春蘭呼了好大一口氣。「這才是嘛--」

「咱們該換個法子進去。」

「呀?」春蘭呆住。

「既然女人不能進去,那咱們只要換身男裝就能進去啦!」

「呀?」春蘭更呆了。

說來說去--她竟然還是要進去?!

「走吧!咱們這就趕緊上街買兩套男裝,換了好進那牡丹苑的大門去!」不僅如此,禧珍還歡天喜地問人家︰「高興吧,春蘭?妳說,妳肯定沒進去過吧?」然後徑自轉身,歡歡喜喜地準備買衣裳去。

進去那牡丹窯子--她為什麼該高興?

春蘭愣愣地瞪著她家格格的背影,不禁哀哀感嘆著自個兒的苦命……

永琰一出宮門,阿布坦已經等在外頭。

「貝勒爺,您上四合院去嗎?」,阿布坦理所當然地問。

這些天來,主子每日一定要上四合院,更何況今兒個貝勒爺讓皇上在宮中留了一整天,出宮後應該會上四合院才是。

「子揚呢?」永琰問。

「這時候,他該在四合院里。」

「有他守著就成!」永琰料定禧珍正生著病,該不能四處亂跑,況且有子揚守著他就能放心。于是他收起那原本擱在禧珍身上的心,對阿布坦道︰「咱們不去四合院也不回府,今夜,咱們就留宿在牡丹苑。」

「呀?」阿布坦瞪大眼楮。

雖然阿布坦清楚,貝勒爺的性情沉穩冷峻,絕不是那種生性風流,喜好眠花宿柳的男人。可他听爺說得認真,一時間反倒分不清主子是真要來場風花雪月,還是別有目的……

春蘭無奈地瞪著她家那興奮莫名的主子--

「妳瞧,春蘭,我換上這一身衣裝,像不像個翩翩佳公子啊?」這還不夠,禧珍得意洋洋地對春蘭說︰「剛才我們進門時,我瞧大門口那幾個打扮花俏的女子,一直目不轉楮地盯著我瞧呢!我猜她們肯定是喜歡我了!」

聞言,春蘭差點笑出來。「喜歡您?」是覺得怪異吧!

不過這話她擱在心里頭想想就好,倒不敢說出口。

春蘭雖覺得好笑,可回頭一想到自個兒現在身入「險境」--就坐在牡丹苑的迎賓廳里,等著鴇母叫來花娘,任君揀選--她實在笑不出來!

「說正格的,格--我是說,公子,咱們上這牡丹苑來,難道真的要叫花娘嗎?」春蘭苦著臉問。

剛才春蘭已經把這牡丹苑的「功能」,清楚解釋一遍給禧珍听,不過她那主子點頭歸點頭,到底有沒有听懂,也只有天曉得了!

「妳方才在街上不是說過,男人上這兒來,就是叫花娘的嗎?」

「是呀!」

「那不就得了!」禧珍笑嘻嘻地對春蘭說︰「那咱們也叫來花娘不就成了?這有什麼好疑惑的!」她想當然耳,理所當然。

春蘭張口結舌。想來她剛才站在街上解釋了老半天,她那主子……果然是沒听懂!

鴇母沒讓客人等太久,兩人剛說完話,鴇母就招呼著走進門,後頭還跟了一大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喲,這位客人好生面孔,讓您久等啦!」鴇母一進門還笑嘻嘻的。可待定楮一瞧--鴇母臉上的笑容就「咻」的一聲收了回去。「你們是什麼人?上咱們牡丹苑有什麼目的?」鴇母忽然疾言厲色質問兩人。

「目的?」禧珍還不明白人家的意思,春蘭已經捏把冷汗。「簡單呀!上這兒來不就是找花娘嗎?」禧珍單純地道。

說歸說,她可壓根不明白「花娘」的意思。都怪春蘭剛才說的不清不楚!

「找花娘?!」鴇母果然瞪大眼楮,不以為然地喊道︰「妳--妳這不男不女的丫頭,想找哪門子花娘呀?!」

「哇,厲害!」禧珍張大小嘴,萬萬沒想到她這麼精心打扮,可西洋鏡卻一下子就教人給拆穿戳破了!「我說這位大娘|--妳怎麼就知道,我是個不男不女的丫頭啊?!」禧珍指自個兒的鼻頭,心底著實嘆服這位妖里妖氣的老大娘;厲害!神乎其技!

鴇母後頭一干小鴇兒听見禧珍說出這話,還叫鴇母「大娘」,個個掩著口笑歪了嘴。

禧珍這句「大娘」,卻把鴇母氣得直瞪眼。

可這幕,直看得春蘭心驚肉跳,簡直不忍卒睹……

「妳,」鴇母被氣得話要分段說。「妳這死丫頭,敢情妳是來砸場子的?!」

「砸場子?」禧珍不以為然。「大娘,這回妳可猜錯了!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是來找花娘的!」

鴇母身後那群小鴇兒這下全笑彎了腰、笑疼了肚子,鴇母可已經被氣得七竅冒煙!

媽呀!春蘭真想有個地洞,就這麼鑽進去算了!

「死丫頭,到底是誰派妳來的?快說!」鴇母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威嚇,懶得跟她有理扯不清。

「誰派我來的?」禧珍被問得莫名其妙、胡里胡涂,還是只能拿手指頭指著自個兒的鼻頭。「春蘭,到底誰派我來的?」她搞不清楚,只好轉頭問春蘭。

「呀?」春蘭眨巴著眼,怎麼問到她頭上來了……

「難道是妳派我來的嗎?」禧珍問她。

「我……我?!」春蘭瞪大眼楮。

霎時,鴇母和她身後那群鴇兒幾十只眼楮全往她身上瞧--

春蘭張大了嘴,欲辯無言。

天老爺呀!這回……

她春蘭可還有沒有命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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