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第二章 (5)除了窗外的風聲

作者 ︰ 蔡駿

第二章(5)除了窗外的風聲

白璧坐在柔和的燈光下,打開了那本從江河抽屜里帶出來的小簿子。照著聶小青抄寫的詩句,她又一次輕聲地念出了艾略特的《荒原》。

她的聲音非常柔和,江河曾說過,他總是為她的聲音所著迷,听她說話是一種奇妙的享受。現在,這聲音在白璧的房間里回旋著,在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窗戶上,地板里,發出低低的回聲。這紙上的筆跡確實很漂亮,黑色鋼筆水構成的一筆一劃都顯示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氣質,字代表著人的氣質,她始終相信這一點。她似乎能從這些筆跡里看出聶小青的樣子,她的眼楮,鼻子,臉頰,特別是她的那只握筆的手。想到這個,白璧忽然有些心煩意亂,她不願再去想那個叫聶小青的女子了,只不過是抄寫了一遍而已,白璧過去也抄過不少自己喜愛的詩,這很正常。現在,她能想象的,只有艾略特,那個出生在美國後來卻成為了英國公民,有著不幸的家庭生活的詩人,他的妻子薇薇安在精神病院里住了十一年,也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寫出《荒原》這樣的杰作。

當她讀到這一段的時候,忽然肩膀顫抖了一下——

我要指點你一件事,它既不像

你早起的影子,在你後面邁步;

也不像傍晚的,站起身來迎著你;

我要給你看恐懼在一把塵土里。

白璧似乎從字里行間讀出了什麼東西——「你早起的影子,在你後面邁步」,還有——「恐懼在一把塵土里」。這是什麼意思?也許只是氣氛與情緒的渲染,然而在此刻,卻令白璧毛骨悚然。是艾略特在詩中的語言嗎?也許每一個人,都無法逃月兌背後的影子,也無法逃月兌恐懼,因為我們都將歸于塵土,而塵土里埋著的是永恆的恐懼。但現在,即便沒有塵土,白璧也似乎能觸模到這種恐懼。

她繼續念下去——

風吹得很輕快

吹送我回家去

愛爾蘭的小孩

你在哪里逗留?

……

不知道念了多久,才把這首長詩全部念完,嗓子里立刻感到有些干渴,她喝了一杯水,感到額頭有一些汗珠。她再一次看了看最後那一句話——「聶小青贈江河」,而且就在江河出事的不久之前,也許不該胡思亂想,但是白璧的腦海里還是浮現出了江河接過這本簿子的情景。江河一定也念過這本簿子里的《荒原》,他在念荒原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呢?是恐懼,還是別的什麼?她對自己說,現在一切都結束了,白璧忽然又問了自己一遍,一切都結束了嗎?她不知道答案。

合上這本簿子,她又看到了背面的「詛咒」兩個字,江河寫這兩個字干什麼?為什麼要寫在這本簿子後面?難道只是巧合,或者,這本簿子確實象征著什麼東西?她又想起了今天在考古研究所里林子素的話,也許還會有人死的,這不正是詛咒嗎?誰的詛咒,詛咒了誰?白璧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白璧又想起了江河出事前一個月從新疆歸來的那一晚,也許死亡的種子,已經在那時種下了,而在去新疆之前,他不是這樣的。江河那雙眼楮又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那眼楮里有著西北的荒原,有著茫茫的大漠,她知道,他們去的是羅布泊,羅布泊里有一處偉大的古代文明遺址,那就是樓蘭。

她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她還不到十歲,文好古來到了她家里,和她爸爸激烈地討論著關于樓蘭文明的種種話題。媽媽似乎在回避他們的討論,而小女孩白璧就坐在他們旁邊,一點都听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只記得爸爸堅決反對再去那里進行考古活動,白正秋說話時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種恐懼,那種深刻的恐懼使得那一晚在白璧的記憶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的,她終于記起來了,爸爸曾經說他去過樓蘭遺址,一共去過兩次,第一次是在白璧出生以前,第二次是在白璧出生後不久,而且第二次是和媽媽一塊兒去的。

父親一定留下了什麼,她記得父親有一大疊資料都放在家里,這些都是他自己個人抄錄下來的,在她的記憶里,幾乎每晚父親都會拿出這些資料仔細地看著,然後再小心地放回去。白璧站了起來,來到另一間房間,這里放著一些舊家具,其中有一個大書櫥,門關著,積著許多灰塵。白璧從來沒有打開過這個書櫥,也許是不願再想起失去父親的痛苦。但今天,她決心把書櫥打開。

書櫥打開以後,一股強烈的霉味讓她別過了頭去,過了好久,那種味道才慢慢散開。白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全是厚厚的資料,有手抄的,也有印刷品,很多很多,她花了很久才把這些東西放到了桌子上。

實在太多了,她粗略地翻了翻,這些資料的內容從舊石器時代到民國一應俱全,既有歷史學的研究和古代文獻抄錄,也有考古發掘報告的復印件和文物的資料圖片,還有父親自己所做的一些記錄和論文。要全部看完,恐怕要好幾個星期都不止。

還好,父親是按照地域分布把這些資料有序地排列的,所以,白璧很快就找到了新疆部分的資料。她發現這部分的資料相當多,也許父親對西域考古特別有研究。在父親保存的關于新疆各古代文明的資料中,又以樓蘭的那一部分最多。白璧把這厚厚的一部分東西單獨拿了出來,隨手抽了幾份資料看了起來,于是,遙遠的羅布泊與樓蘭漸漸地清晰了起來,如同那幅牆上的畫,鋪展在她的眼前——

羅布泊在若羌縣境東北部,海拔780米,殘存面積約2400-3000平方公里,現已完全干涸。羅布泊本是孔雀河的蓄水池。在孔雀河三角洲上,胡楊、紅柳成林,蘆葦遍野,聚集無數野獸和鳥類。早在公元前四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已有人類定居。在孔雀河下游三角洲和羅布泊沿岸發現過許多細石器文化點。

中國漢文古籍早有關于樓蘭的記載。在西漢探險家張騫的筆下,羅布泊叫做「鹽澤」。後來樓蘭國王暗通匈奴,刺殺漢使,漢派大將滅樓蘭國,改其國號為都善。樓蘭其實是一個城邦國家,這一點類似于古希臘諸國,而樓蘭城為其首邑。直到魏晉時代,樓蘭依然在文獻中有著重要的地位。

樓蘭國在漢、晉繁榮時期,綠野千疇,糧食自給有余;商道上駱駝隊絡繹不絕,驛館旅客常滿;寺廟鐘鼓聲悠揚,佛事頻繁;中央政府派兵屯墾,管轄遠近地區。但是,樓蘭古國在經歷了輝煌的巔峰後不久,也就是公元四五世紀,就漸漸地在史書中銷聲匿跡了,當玄奘西行路過此地的時候,發現樓蘭已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大漠了。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樓蘭就這樣在人們的記憶中被遺忘了。

直到一千多年之後的公元1900年,這一年的3月28日,來自瑞典的探險家斯文-赫定正在羅布泊西部探測,他的維吾爾族向導阿爾迪克在返回考察營地取回丟失的鎬頭時,遇到風暴,迷失了方向。但勇敢的阿爾迪克憑著微弱的月光,不但回到了原營地模到了丟失的鎬頭,而且還發現了一座佛塔和密集的廢墟,那里有雕刻精美的木頭半埋在沙中,還有古代的銅錢。阿爾迪克在茫茫夜幕中發現的遺址,後經發掘,證實就是樓蘭古城。古城能重見天日,首先歸功于阿爾迪克的發現。斯文-赫定在回憶里寫道︰「阿爾迪克忘記了鎬頭是何等的幸運!否則,我絕不能回到這座古城,這個給亞洲中部古代史帶來新光明的重要發現,至今也許不能完成。」1901年3月4日到10日,斯文-赫定又來到這里,雇佣民工在樓蘭城中隨意挖掘,取得了大量漢五銖錢,精美的漢晉時期絲織物、玻璃器、兵器、銅鐵工具、銅鏡、裝飾品,陀羅風格的木雕藝術品。具有極高史料價值的漢晉木簡、紙質文書即達270多件;隨斯文-赫定而至的斯坦因也在樓蘭古城又發掘了大量文物,僅漢文文書就達349件,還有為數不少的癙盧文文書。大量文物特別是紙質文書能夠保存下來,這與當地干燥的氣候有著直接的關系,就像古埃及的沙漠中能夠把四五千年前的寶藏給完整保存下來一樣。

樓蘭遺址坐落在羅布泊西岸,坐標東經89-55′22〞,北緯40-29′55〞。整個城市被扯碎成條條塊塊,台地上殘留著殘牆斷壁。城牆西、北兩面均長327米,東、南各長333.5米、329米,全城面積108240平方米。殘存最長的一段城牆長60.5米,厚8米,殘高3.5∼4米,由板築夯土而成。城內分三個區域。東北為寺院,以佛塔為主。殘塔高10.4米,呈八角彩;塔基直徑19.5米,下層板築夯土,上層壘砌土塊。西南為行政區,房屋坐北朝南,最大的中廳有房三間,面積106平方米;牆以文木為架、紅柳編網、外涂草泥而成。西部和南部為住宅區,也是紅柳編的葦牆,最大宅院可達350平方米。城中有古水道,自西北向東南穿城而過。城東北發現多處墓葬群,隨葬品有銅鏡、漢錢、織錦、漆器、玉器、木碗、陶罐、耳飾等,為漢、晉時代遺物。

白璧又找到了一份父親專門收集的許多著名學者發表的論文的復印件,這些文章都涉及到了樓蘭文明神秘消亡的原因。白璧粗略地看了看,各種說法有著很大的差異,有人認為是上游來水斷絕,被迫放棄城市造成的。也有認為是自身脆弱的環境遭到了破壞,大自然對人類進行了懲罰。更有人認為是外敵入侵,以武力毀滅了樓蘭文明。在各種各樣的傳說和推測中,這一切似乎已成為了一個千古之謎。

然而,在關于樓蘭消亡的最後一段材料的後面,白璧看到了父親寫下的一行文字︰「他們都想錯了,樓蘭的消亡絕不是以上任何一種原因。」

父親總喜歡到處寫下一些感想和論斷,但如此大膽的論點確實罕見,因為那些論文都是國內外知名的學者寫的,他們都是權威,而她父親生前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而已。

在一疊紙張中,白璧看到了幾張復印件,復印的是一種特殊的文字。總共有十幾頁,每頁都有幾十行,有幾行文字是殘缺不全的。這些文字看上去是線形的,整齊地橫向排列著,大概是某種古老的文字。白璧看著這些文字,竟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的後背立刻冒出了汗,盡管這些紙上的字她一個也看不懂,這更令她感到不安。她努力地在腦子里回想眼前這些文字的影子,于是這些文字好像動了起來,在她面前翩翩起舞,她的耳畔仿佛听到了那古老的音樂,搖晃的燈火,細細的腰肢和大大的眼楮。她終于記起來了,那是一個夢,十歲那年的一個夢,一個女人來到白璧的夢里,在牆上,寫了幾個字,對,就是這種文字,雖然看不懂,但寫的筆法和線條,毫無疑問就是這一種。就在做了那個夢以後的第二天,父親就出了車禍永遠與她分開了,所以,她永遠記得那個夢。

在這疊復印件的後面還附著一篇父親自己寫的論文,論文不長,題目卻長得嚇人,叫《在樓蘭遺址出土的*0盧文文書中關于宗教內容的解讀》。論文內容寫的很深,不是專業人士很難看懂,她只粗略地看了看,才知道剛才復印件里的那些古老文字叫「*0盧文",*0盧文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表音文字,其字母最早可追溯到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官方文字阿拉美文草書的變體。這種文字後來作為中亞貴霜帝國的官方文字之一流行于中亞廣大地區。一開始用于拼寫中古印度河流域雅利安語的俗語方言,流行于白沙瓦一帶,那里誕生了東西方文化交流的產物——著名的犍陀羅文明。大約公元二世紀末,犍陀羅文明和*0盧文開始向帕米以東傳播,一度成為塔里木盆地許多國家,如疏勒、于闐、樓蘭和龜茲的官方語言。于闐、疏勒和龜茲諸國很快就放棄了這種文字,只有樓蘭人還繼續使用*0盧文直至公元4世紀末。

在這些資料的最後,白璧發現了幾張黑白照片,那肯定是父親攝下來的,她知道家里有一台海鷗牌的翻蓋的黑白照相機,父親時常擺弄這台老相機,拍攝者是從上往下看鏡頭的,那已是另一個時代了。眼前的這些照片拍攝的是茫茫的荒原,她看著照片里的荒原,那些碎石和沙礫,殘缺的土丘,全都是黑白二色組成,單調而簡練。她又想起了自己牆上的那幅畫,她開始明白父親死去的那一天,看到這幅畫以後為什麼會如此的驚慌失措。她夢見的東西,全是父親所見過,甚至拍攝下來的。還有幾張古樓蘭遺址的照片,高高的佛塔,空徒四壁的房屋,還有,荒漠中的墳墓。更驚人的照片是一排死人的遺骸,全都是干尸,盡管看上去已經發黑了,面目猙獰,但應該說保存得還是很好的,這些近乎木乃伊的古樓蘭人就這樣陳列在亙古荒原上的陽光下,可能是剛剛被挖出來的,父親用自己的照相機拍下了它們。

但是,最後一張照片令白璧吃驚,那不是什麼遺址的照片,也不是什麼古人類,而是一個女人。一個活生生的年輕女人的照片,她穿著一條不知是什麼少數民族的裙子,膚色非常白皙的,眼楮特別大,鼻梁挺直,烏黑的頭發扎成了許多小辮子。那個女人大約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在陽光下站著,背景看不清楚,好像有樹有房屋。那個女人的臉上掛著一種難以用語言描述的表情,那薄薄的嘴唇和微翹的嘴角還有漂亮的下巴似笑又非笑。特別是那雙在陽光下閃爍著的眼楮,那絕不是漢人的眼楮,那眼楮只屬于古老遙遠的西域,是那麼神秘莫測,那眼楮里似乎還隱含著許多古老的謎。以至于許多年以後,這張黑白的照片擺放在白璧的眼前時,也讓她為之神往。

白璧有些顫抖,她靜靜地看著照片里的女人,隱隱約約間,她仿佛覺得照片里的人正在對她說話。

她側耳傾听,卻什麼都听不到,除了窗外的風聲。

「哦,沒什麼。」她開始收拾起畫紙和顏料了,葉蕭站在身邊看著她,這讓她有些緊張,以至于把調色板里的一些顏料擦在了手上。「對不起,我去洗一洗手。」

白璧快步走進了洗手間,葉蕭還是站在房里看著周圍的擺設和裝修,他能听到洗手間里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他注意到了牆上掛的那幅畫,仔細地看著,只是覺得有些異樣,其實他也是學過美術的,在考公安大學以前,他一度夢想考美院,但是後來失敗了。洗手間里的水聲消失了,白璧走了出來,葉蕭發覺她有一些局促不安,當然這很正常,許多人在接受警官詢問的時候都會如此。

葉蕭終于要問正題了︰「我听說你和江河本來已經預定好了下個月就結婚是嗎?」

「是。」

葉蕭覺得自己的目光是不是過于銳利,而讓白璧有些害怕了。于是,他的目光和聲音都柔和了下來,說︰「案卷里寫著你曾經告訴警方,說江河出事那晚你曾接過一個電話,後來證實確實是從江河出事的房間里打出去的。」

「我早就猜到了。」

「嗯,這麼說你和江河的關系一定非常好,那也難怪,馬上就要結婚了,心有靈犀也是很正常的。能不能談談江河這個人?」

白璧顯得有些冷淡︰「沒什麼好說的,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你們應該早就調查清楚了。」

「白璧,你不要害怕,我只是來調查一些問題而已,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可以了。」葉蕭盡量說得溫和一些。

「他從來不會和別人結怨,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社會關系,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身體也一直很健康,也許只有天知道他是怎麼出事的。」

「天知道?」葉蕭重復的語氣有些奇怪。

「告訴我,江河到底是怎麼死的?」

「如果我知道,現在就不會來找你了。至于具體的情況,我現在不能告訴你。」葉蕭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看白璧的眼楮,幾乎是情不自禁的,他在心里暗暗地責怪自己,他知道這樣會讓對方產生誤解,尤其是像白璧這樣年輕漂亮的女人。可是,他不得不承認,白璧的眼楮非常有吸引力。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以嚴肅的語氣問︰「對不起,你能不能告訴我,在江河出事以前,你最近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是他從新疆回來以後的那一天。那天晚上,他來到了這里,他告訴我,他剛剛隨著考古隊下火車。他顯得非常疲憊不堪的樣子,說話也很吃力。特別是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有些東西瞞著我。他只在這里停留了一會兒就急匆匆地走了,沒說什麼特別的話。以後的幾天,我給江河打過好幾個電話,約他出來,但他在電話里推說他最近的工作很忙,一點空閑的時間都沒有,等他忙完這些事情再說。就這樣,一直到他出事的那一晚,我都沒有再見過他。」說著說著,白璧的頭有些隱隱作疼了。

「請問,他說最近他的工作很忙,那麼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工作呢?」

「不知道,我從來不問關于他工作方面的事,我只知道,他們去新疆是去羅布泊進行考古的,足足去了一個月的時間,中間渺無音訊。」說完,白璧看到葉蕭拿出一只筆,把這些全都記在了本子上。

葉蕭擰著眉頭說︰「對不起,還有一個問題,你認識江河的同事許安多嗎?」

「他已經死了。」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他是出車禍死的。」葉蕭已經確信她和許安多也很熟識。

「不。我不相信江河與許安多的死只是意外。」

葉蕭的心頭一跳,眼前這個女孩的話與他不謀而合,但是他還不能輕易流露自己的觀點,只是淡淡地說︰「為什麼呢?」

「許安多是在江河的追悼會結束以後的那一晚出事的,追悼會結束以後,他曾經和我單獨談過,他說我無法明白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我追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卻死活不肯說。後來就走了,沒想到,那晚他就死了。一定還有什麼事是我們所不知道的,警官,你說呢?」

葉蕭點了點頭,說︰「謝謝你提供的情況,這對我們幫助很大,不過,不必叫我警官,我听著不舒服,就叫我的名字葉蕭好了,好嗎?今後我們還會經常打交道的,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好的,葉蕭。」

葉蕭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哦,對不起,剛才差一點忘了,我查過你的資料,你的父親過去也在江河所在的那個考古研究所工作是嗎?」

「他已經在十多年前出車禍去世了。」白璧淡淡地說。

「對不起。」

她苦笑了一下︰「沒什麼。」

「那麼你母親呢?」

「她住在精神病院里,自從父親出事以後精神就不正常了。」

「哦,對不起。好,那麼,謝謝你的配合,我想,你給我們提供了一些有價值的線索,實在麻煩你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麼事情請給我打電話,請放心,我沒有什麼休息天,不分早晚,隨時都會來的。」說完,葉蕭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她。

她接過名片,仔細琢磨著葉蕭所說的話,特別是「有什麼事情請給我打電話」,而且「不分早晚,隨時都會來的」。那麼潛台詞就是自己可能有危險,難道,在江河與許安多之後,還會輪到她自己?她抬起頭看著葉蕭,眼神中充滿著不安。

「相信我,你不會有事的。我走了。」葉蕭覺得自己已經控制住局勢了,他對她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門口。剛想說再見,他又回過頭來對白璧說︰「還有,昨天我在考古研究所門口看到了你,你的臉色似乎很不好。」

「是的。」白璧有些慚愧。

「不要再去那里了,相信我,那家考古研究所有問題,不要去冒險。」

「你認為還會有人出事嗎?」

「也許吧,現在誰都說不清,如果說得清就好了。」葉蕭也有些無奈。

他也說不清,也許真的還會死人,白璧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寒意,她月兌口而出了兩個字︰「詛咒。」

「你說什麼?詛咒?」

「對不起,我只是隨便說說,胡思亂想來著。」白璧匆匆地解釋。

葉蕭又鎖起了眉頭,用眼角的余光看著白璧的眼神,他知道絕對沒有她說得那樣簡單。但現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他說了一句「再見」,然後離開了白璧的家。

葉蕭快步走下樓梯,回到馬路上以後,他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十字路口。十多年前,白璧的父親白正秋,就莫名其妙地在這里出了車禍,他努力想象著白璧剛才所描述的場景。一邊走著,他一邊輕輕地念著白璧所說的兩個字——詛咒。

白璧正倚在窗邊,靜靜地看著樓下的馬路上的葉蕭,她卻依然分不清,那究竟是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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