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簫荇便過來給葉珈瑯松綁。
解開縛帶,她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勒痕。
看著她痛苦的轉動手腕,走到一邊去洗臉,簫荇心里嘆息,男人的斗爭,女人卻要受這種苦。
不管她和龍斬夜之間出了什麼事,可是如蕭月荻所說,這女人如果出事,只怕龍斬夜也不會好過。
「這個你擦一下。」簫荇拿出一個小罐子放在旁邊,「手腕上擦點,會舒服些。」
葉珈瑯回頭看著他,沒吭聲。
簡單梳洗了下,她回頭過來擦藥,涼絲絲,果然不再火辣辣的痛了。
「安分些。」簫荇提醒她,「再機靈些,你會沒事的。」
葉珈瑯看著他,「書生,你覺得我會沒事嗎?」
簫荇握著她的手,低頭看著那深深的勒痕,「會沒事,如果因為恨一個人就要卷入他身邊的人陪葬,那我們和龍斬夜昔日的種種作為同樣的可恥。」
葉珈瑯嗤笑一聲,只道,「那我就盡量安分盡量機靈吧……可,真的夠了。」
簫荇放開她,淡淡道,「過幾天小皇帝會在城門那犒賞三軍,文武百官隨行。」
葉珈瑯心里忖度,他這話顯然不是隨口一說,文武百官都在,這個時機對無嵐來說很難得,可龍斬夜一定早有提防。
所以,簫荇的意思,是那天他們也要動手嗎?
她朝著手腕涂抹藥膏,再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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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蕭月荻就過來要帶她離開這里。
看著蕭月荻拿了藥湯要灌給葉珈瑯喝,簫荇有些不忍,握著他手腕,道,「我看緊就好了,她又不會武功,跑不了。」
蕭月荻看了眼萎蔫的葉珈瑯,想了想,飛快的在她肩頭穴道點了下,葉珈瑯只覺得渾身一麻,想呻.吟出聲,喉嚨卻感覺堵了一塊鐵疙瘩。
蕭月荻淡漠轉身,「帶她走。」
下了客棧,又上了馬車,附近熙來攘往也算不少人,遠處有喜樂聲再度傳來,抬眼望去,大紅的喜氣顏色正慢慢靠過來。
不少人站定了看熱鬧,葉珈瑯也轉頭看過去,她還沒有真的經歷過一次婚禮,唯一的一次,她路上逃了,醒來時已經被送到了無嵐的寢宮。
可今生大概也再沒機會經歷一次了吧,她遠遠的看著花轎靠近,為首的新郎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守護著他的新娘子。
她眼角有些潮濕,蕭月荻在整理馬車,回頭不耐煩的催促簫荇帶她趕緊上馬車。
她揉揉眼楮,簫荇大概知道她的遭遇,看了她慘淡的臉色和瘦弱的模樣,心里難免疼惜。回身去一旁的小攤上買了個女孩喜歡的小物件,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無濟于事,只是單純的想做點什麼緩解眼前這別扭的情勢。
轉過頭來的時候,人就沒了。
他攥住手里的木蝴蝶,四處搜索了幾眼,沒有,他惱火的將手里的東西丟在地上,一腳踩碎。
蕭月荻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跳下車,狠狠的看了眼簫荇,兩個人默契的分頭去找。
街市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迎親的隊伍很是有看頭,一路上不停的有漂亮的女孩在前灑著花瓣或者糖果,很多人在一旁擁擠的過來搶奪,路上有些亂。
「該死!」蕭月荻惱火的推擠開擁在身前的人,那女人是故意的,裝出半死不活的樣子讓他們放松警惕,該死的簫荇,竟然對那個女人產生了惻隱之心!
被他抓到,他一定直接殺了那女人剖開她的心髒送給龍斬夜!
迎親隊伍徐徐從眼前經過,喜樂听起來格外的刺耳煩躁。
圍觀的人追著隊伍走過去,街上頓時空了不少。
簫荇回頭和蕭月荻匯合,兩個人都雙手空空,那女人是真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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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花轎一直走出了老遠,進了一座頗為奢華的府邸才停下來。
新娘子徑自掀開轎簾,焦急的朝著前方的新郎喊道,「少賢!你快過來看看!」
新郎子嚇了一跳,從馬上跳下來,快步走過來。
掀開簾子,他也嚇了一跳,自己的新娘子旁邊竟然還多了一個女人!
「她是誰?」新郎蹙著眉頭,這女人大著肚子,莫名其妙的跑到花轎里,著實讓人詫異。
扶起跌在自己膝蓋上的女人,新娘子模模她的臉,抬頭看著新郎,「剛才在街上,她忽然混進前面的丫鬟隊里,又鑽進花轎里,我也嚇了一跳,可是我看她好像很害怕,她又懷了孕,就……她求我救她。」
新娘子搖了搖葉珈瑯的肩膀,叫她,「姑娘,姑娘,你醒醒。」
葉珈瑯感覺力氣恢復了些,連忙從轎子里爬出來,看著兩位新人,重重鞠躬,努力的發出含糊的聲音,「今日大恩,銘記于心!」
新娘子急忙扶起她,叫人拿了一身新衣服給她,「不用這樣,你夫家呢?娘家人呢?怎麼一個人,你遇到壞人了嗎?」
葉珈瑯匆匆穿上新衣服,又取了大斗笠戴上,如此一來,應該不容易被辨認出來,她看著兩人道,「我這就回去找他們了,多謝兩位搭救。」
轉頭看了眼附院門口的匾額,她道,「莫公子是嗎,大恩他日定當報還。」
兩位新人沒有等問出更多,就見她飛快的轉身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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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既不熟悉又不陌生的街上,葉珈瑯心里一陣復雜。
她只要找到守城的將士那里去,就能見到龍斬夜了,可是找過去又有什麼用,他們之間,似乎不應該再見面。
她身上身無分文,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她又怕蕭月荻重新抓到她……
行人如織,處處都是熱鬧,可是擦肩過去,她仍舊覺得無邊無際的茫然和絕望。
更讓她害怕的,是她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肚子里一陣陣鈍鈍的痛,不會受不了,可是一直一直這樣持續著。
她想著去找個大夫,她這陣子折騰的厲害,她怕孩子受不住。
模出腰上的袋子,里面空空的,只有一顆珠子。
她倒在手心里,陽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她留了一顆五彩石,只此一顆。
她猶豫著,抬頭看著高懸的當鋪招牌,她若是離開,今後必然要帶著孩子孤身生活,處處都要用到錢。
咬咬牙,她抬步走進當鋪。
櫃台里是個打瞌睡的瘦黑老頭,看到她進來,漫不經心的問她要當什麼東西。
葉珈瑯極舍不得的將珠子遞到他跟前,幾度掙扎,才開口,「當這個。」
老頭子接過珠子,呵了口氣,擦拭著,蹙眉,「這個東西我還真沒見過,可是看著不值幾個錢啊,你哪里弄來的?」
「它怎麼會不怎麼樣!」葉珈瑯伸手搶回來,對方鄙夷的語氣讓她很難過,「你不認識就不要亂說,這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寶物!」
老頭子見她這樣激動,急忙安撫,「我這不是老眼昏花了嗎,姑娘你先別激動,再給我瞧瞧,看樣子是個好東西——」
葉珈瑯心里難過,轉頭就走,「不了,我不賣了!」
老頭追出來,她卻很快的跑掉了。
出了門,外面很曬,她捂著臉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很不想承認也不想面對,失去龍斬夜,自己其實痛不欲生。
她知道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他,這一生都沒法離開他好好的活著。
可是情勢就是如此,她步步的遠離他,最終到了今天,徹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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