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是一陣刀劍殺伐之聲。
血順著水流四處流淌,鼻尖盡是寒冷的血腥之氣。
轟轟的雷聲響在耳邊,她一驚,就醒了。
屋子里有些冷,外面沙沙的雨聲很大。
她艱難的起身,肚子隆起,行動已經笨拙。
四周圍是簡陋的竹制小屋,涼絲絲的風從縫隙鑽來鑽去,吹得人涼颼颼。
她喉嚨有些干,坐在那里,脖子痛的不敢多動。
「回將軍,她還睡著,不過大夫說她沒大礙。」
門外有女人的聲音,她猜著是侍女,隨著走近的人不少,紛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听得出步伐鏗鏘,絕不是尋常之輩。
她四處模了模,手邊只有個瓷制的枕頭,她暗暗抱著。
門被推開,涼氣倏忽間闖進來,外面很黑,大雨傾盆的下著。
侍女為首,進來將桌上的燭火點燃。
跳動了幾下,燭火映亮了來人的臉。
只有兩個人,兩人一魁梧一文弱,可是卻有著相似的輪廓和相貌。
魁梧一人,身上是 亮英氣的鎧甲,絕不是普通小兵可以擁有的。
左肩頭的鎧甲處刻了幾處奇異的字和圖案,她認得出是羯蒼的文字,只是並不甚了解其中的含義。
葉珈瑯瞄著另外一人,冷冷的蹙起眉頭,「 ,書生,我真是小看你,想不到你不光是羯蒼人,還是羯蒼的大人物。」
簫荇往前站了一步,昏黃的燭光落在他臉上,他似是嘆息的道,「你怎樣,身上哪里不舒服。」
葉珈瑯沒理他,脖子的痛讓她不敢有大動作,看著穿鎧甲的那人,她幽幽道,「久聞蕭將軍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威風異常,抓我這樣懷了身孕的女人,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蕭月荻握了握拳頭,視線從她諷刺的臉往下挪動——
她的肚子隆起,顯然是懷孕多時。
「你這女人!」簫荇指著她斥責,「再敢無禮看我不賞你巴掌!」
葉珈瑯不理睬他,實際,他在暗示自別無禮,面前的這個人,不是她可以挑釁的。
她腦子里有些亂,怎麼看,眼下的情況都不妙到了極點——
抓她,顯然不是為了治理她自己。
「哦?你就是龍斬夜身邊的女人?」蕭月荻走過來,步伐很慢,每一步卻都生成讓人震顫的威懾。
她心里一冷,他第一句話就是她是龍斬夜的女人,她最怕的事情就是這個。
「我再同你說話。」蕭月荻見她一臉緊繃的樣子,伸手鉗住她下巴,硬生生的將她的臉抬高。
很疼,他手勁兒很大,掰在下巴上疼的像月兌臼一樣。
看著她盯著自己的眼神,蕭月荻輕輕一笑,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別緊張,我不會傷你——」
他靠的近,葉珈瑯感到反感,別開臉躲過他的手,「如果你想拿我威脅龍斬夜,死心吧,我一頭撞死也不會讓你如願!」
說罷,蕭月荻倒是先笑了,回頭看著簫荇,「听見沒有——」
簫荇憂心忡忡的看著她,眼神示意她別亂來。
她狠狠瞪回去,早知道就不要招惹這些牛鬼蛇神,路上死了也好過現在落入奸人之手。
「叫人準備棺材。」蕭月荻噙著冷笑,「要檀香木,省得尸體腐爛,我們還要替六王爺送他心愛的女人回去。」
葉珈瑯握緊手里的枕頭,瞪著他,「有本事戰場決戰去,你為難我一個女人有趣嗎?還是你們羯蒼國歷來就是以欺辱女人為榮耀?」
蕭月荻只是看著她,忽然挑起她下頜,目光難以捉模,讓人心驚,「先別發脾氣,我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拍開他的手,葉珈瑯往床里挪了挪,抱著雙臂試圖讓自己暖和一些。
他的故事,必定與龍斬夜有關,與自己今天被擄來有關,與她必須要成為他人脅迫龍斬夜的籌碼有關……
見她一副憤然的表情,蕭月荻輕笑著,「先說,你猜的對,我是蕭月荻,簫荇是我堂弟。我們本來是住在胥邊旁邊小村落最普通不過的兩個農家小孩兒。」
胥邊旁邊的村落,她听到這里,幾乎不用往下听就明白了。
「怎樣,想細細听听那晚的慘況嗎?」蕭月荻坐在她旁邊,周身散發出劇烈的冷冽氣息。
「真該讓龍斬夜的孩子也經歷一下,人間煉獄是什麼滋味,你說呢,叫他看著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眼前,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倒下,到處都是哭喊聲,到處都是屠刀落下的聲音……嘖嘖,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熱血沸騰。」
捂了捂自己的肚子,葉珈瑯咬牙切齒,「你沒殺過人嗎?你屠刀下的冤魂也不會少吧!那你說,你未來的孩子也要經歷你所說的情景嗎?」
蕭月荻抬頭看著她,一笑,「如果他有本事,當然可以照做,可惜眼下,他的孩子應該會先遭殃,你說我要不要給你一刀把孩子拿出去送給他看?」
葉珈瑯打了個冷戰,往後退了退,舉著枕頭,有些顫抖,「你敢……你敢!」
蕭月荻將腰里的劍抽出半截,銀光森森,「當一個比你強大的人威脅你的時候,你不該去問他敢不敢,而是該哀求著說求你不要。」
她看著這個人,他一點也不像普通人那樣,眼神里有正常人活著那樣的情緒,他什麼都沒有,死水一樣,光是看一眼就叫人害怕。
如他所說,他經歷了那場屠殺,親眼看著親人慘死,那麼他對龍斬夜的恨意不用想也知道有多深。
「害怕了?」蕭月荻低笑著搖搖頭,轉頭看著簫荇,「你過來和她談,別嚇壞了她,這女人可是能讓龍斬夜生不如死。」
蕭月荻起身走開,拉開房門的時候,外面天空騰起一道閃電,劇烈的白光像劈開了天空一樣,隨即,一聲震耳的雷震響在耳邊。
葉珈瑯的手顫了顫,門被關上。
「怎樣?」簫荇從懷里掏出一個瓶子,遞給她,「這是我從大夫那里討的,你若是不舒服,吃些可以安胎穩固。」
葉珈瑯看著那只小瓶子,好半天,問道,「你們想做什麼?龍斬夜和無嵐已經回東陵去,想叫他回來殺他嗎?恐怕現在人都走了老遠了吧?」
簫荇將藥瓶放下,「他走他的,現在不殺他。」
葉珈瑯嗤笑一聲,「說的好像他的命是你的一樣,不管什麼時候,你都殺不了他!」
簫荇盯著她,她有些狼狽,頭發在路上顛簸的蓬亂散開,衣服領口也歪了,坐在那里,像只要咬人的小貓。
「你在手里,就另當別論了。」簫荇一笑,「還有孩子,他再怎麼強悍,也不能任由女人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吧?」
葉珈瑯激動起來,「卑鄙!不過你想錯了,我偷了兵符給無嵐,我背叛了龍斬夜,他再也不管我了,才不會為了我改變任何決定!」
簫荇笑笑搖頭,「我看得出你在他那的地位,所以不用說這些話浪費力氣,休息吧,明早我們也要趕路。」
葉珈瑯握緊拳頭,「我沒有胡說,無嵐回去干什麼了你們不會不知道吧,我是惹火了龍斬夜,我們沒有在一起了!」
「睡吧。」簫荇起身往外走,回頭看她一眼,「我堂兄和我不同,他真的會殺你泄憤,所以你最好老實的听話,到了東陵,做完我們要做的,也許你可以活一命,也或者,你可以和龍斬夜一道下去做夫妻。」
葉珈瑯將枕頭丟出去,斥道,「無恥!」
「你不想看看他能為你做到哪個地步嗎?」簫荇走到門口,門緩緩合上,「沒有名分沒有冊封,這樣在他身邊實在是委屈,不如這樣,我們一道去,看看你在他心里到底是個什麼重量,這樣你也算弄清楚他的心,這輩子也不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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